《举案齐眉》夭*

17、缘定三生

　　世人总喜欢断章取义，无论是平民商贾如孟家二老，还是士族显贵如穆融，都只将孟敛的话听了一半。孟敛明明说要嫁个像梁伯鸾一样的贤士，重点在贤士，并非特指梁鸿一人，可显然在场众人关注的重点是梁鸿。于是，“孟女非梁鸿不嫁”的传言以烈火燎原之势燃烧了整个平陵。

　　梁鸿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被马娇缠得头痛不已。
　　诚然，马娇是为了更加出众的穆融放弃过梁鸿，但显然事情并未如她想象得那样发展下去。
　　马大人因为她被痛打一顿，已经对她动了怒，见了她精心打扮之后的模样更是退避三尺，马大人也不明白，明明是个模样挺周正的娘子，为何妆扮之后如此要人命？马大人为自己竟介绍给小侯爷如此“佳人”感到深深的愧疚，于是马娇便再也靠不得县令府三尺以内。
　　可马娘子可是敢于与情敌“决一雌雄”的人，怎会因小小挫折而气馁？既然她进不去马大人的府第，就等穆融出来。于是她守株待兔，一连守了两个月都未见穆融出门，反倒是眼睁睁地看着孟敛常常进出县令府，气得她咬牙切齿。
　　不得不说，在这方面，马娘子的毅力是可佳的，她等到了九月，孟娘子称病不去县令府，穆融不得不去孟府探望，于是她终于拦截到了穆融。本以为一切都会好转，因为即便孟敛与穆融多相处了两个月也绝对抵不过她马娇的天生丽质和聪慧过人，可惜的是，在她第三次吓到穆融之后，马大人终于不顾情面地命令马父好好管教女儿，不要再给贵人和孟府添麻烦，否则小命不保。
　　于是，她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地选择梁鸿。

　　对于抢了她梦寐以求的良夫的人如今放话再抢她的后备人选的孟娘子，马娇已然恨之入骨。

　　马娇一脸不屑道：“就凭她？一个丑女竟敢妄想嫁给梁郎，不自量力！”
　　梁鸿的一位学生终于看不过去，插了句嘴：“马娘子，请不要在背后出口伤人，孟娘子绝对不丑，以前只不过是误传，这是平陵人都知道的事。”
　　马娇嗤笑：“相信我，你绝对会为你的盲目追崇而感到羞愧，我的兄长亲眼见到了那孟娘子的脸，一脸的红疙瘩遮住了她本就丑陋的脸庞，她绝对比传言中说的还要丑！”
　　另一位少年也忍不住反驳了：“现在平陵谁不知道马元被孟家娘子多次拒绝之后还厚颜无耻地纠缠不清，一如马娘子你一样，所以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马元是在捏造谣言中伤孟娘子。”
　　大概是他们对马娇强烈干扰他们读书的行为忍无可忍，于是第三个少年也加了句：“就从马元近来不停地拿着他那张画中之人明显不是他的画吹嘘那画还未将他的丰采完全描绘出来来看，他绝对不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真是，这马家兄妹还真喜欢把人当瞎子，哥哥拿着别人的画吹嘘自己天仙下凡，妹妹整天打扮得如魔似鬼且还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却自称天生丽质。没有什么比怀疑自己的眼睛更难以忍受了！

　　马娇显然不赞同三位少年的话，可她已经意识到三位少年对她的敌意，她再三调整自己的心态，告诉自己她是他们的未来师母，不能以大欺小，要循循善诱地教导，于是她说出了长长的一段她以为会令他们感激涕零的话。
　　可是三位少年只是学着她嗤笑道：“够了！你们马家都是自欺欺人且喜欢骗人的蠢蛋！”
　　“蠢蛋”这两个字是精华，至少就现在来说，绝对是骂人的精华，因为现下还没有几个读书人愿意用这么粗俗的词骂人，所以马娘子应该感到荣幸。
　　可是马娘子生气了，等她稍作酝酿，正准备开口大骂之时，梁鸿发话了：“事实上，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马娘子，我曾经跟你说过，我已经有了心上人……”
　　“可你从来都不肯告诉我她的名字，你和我都知道那不过是你考验我的一个手段！”马娇抢着说道。
　　“马娘子，请你等我说完，别再做打断别人说话这般无礼的事，可以么？”看到她不情不愿地点了个头，梁鸿继续说道：“我没有告诉你是谁，是因为我以为她那般出色的女子不会中意于我，可是现在我知道原来她和我的心意一样。既然她非我不嫁，我自然非她不娶。马娘子，我很抱歉，辜负了你的美意，但是我打算忠于我的心意。”
　　这一番话说完，多愁伤感的少年们不由自主地抹过眼角的湿意。太感人了！他们从来不知道，古板无趣加面瘫的先生竟然是个痴情专一的性情中人！
　　可是马娘子凝成了石头，许久，她面上涂的厚厚的白粉裂开了几道细纹，她艰难地问道：“梁郎的意思是，你的心上人是……是孟娘子？”
　　梁鸿似是有些羞涩地点点头。
　　“我简直不敢相信，你竟然舍弃美丽聪慧的我而求那个丑女！”马娇仍然执迷不悟。
　　梁鸿闻言沉了脸，道：“马娘子，我一直尊重你，无论你如何干扰我的生活，我都未对你说过一句重话，但是你今天一直在侮辱我的意中人，请恕我不能忍受。请你离开罢。”
　　马娇能上山纠缠梁鸿这么久，无非是仗着梁鸿是儒士，修养极好，不忍说重话，她还想着这个性子不好，嫁给他之后一定让他改了，只对她一人这般好，否则是要吃亏的。如今，梁鸿如她所愿地改了，第一句重话还是说给她听的，让她情何以堪啊！即使坚强如马娇，也无法承受如此巨大的打击，于是她不负众望地走了。
　　少年们见她走了，顿时欢喜非常，当然也没忘祝贺梁先生，虽然他们认为先生配得上世间最好的女子，但显然孟娘子比马娇要好得多，所以他们还是很欣慰的。
　　梁鸿却一丝喜色也无，只淡淡道：“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少年们皆以为他要考虑提亲的事，便识相地一齐离去。

　　屋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可有人显然不想让梁鸿安静，似笑非笑道：“亏了我今儿个心情好，不想打扰你教书，便未大张旗鼓地上山，否则也不会看到这一出好戏！”
　　此时的小侯爷似是完全忘记了自己令人发指的洁癖和独特的品位，也不命人打理便自顾自地坐了下来，冷笑道：“从来不知伯鸾你还有柔情似水的一面，当年与卓蓁在一起时也未必如此。让我猜一猜，是你变了呢，还是因为对象是孟娘子？”
　　窦虎忐忑不安地看着自家主子晦暗不明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觑了梁鸿一眼，心中祈祷梁先生千万别说出令主子动怒的话。
　　梁鸿并未像穆融期待的那样说出自己的意图，也未顾左右而言他，只轻声道：“谁知道呢……”
　　穆融的脸顿时沉了下来，冷硬地说道：“我最是了解你，你与我一样，眼光极高。你已经经历了卓蓁那样的美人，又怎会瞧得上那中人之姿的孟潋滟？哼，潋滟，不过是孟女自己取来自欺欺人的名儿罢了，真名应是孟敛！”
　　“那么小侯爷你呢？你先是频频招她进马府见你，又屈尊降贵多次亲自登门造访，难道不是因为瞧上了中人之姿的孟敛？”梁鸿冷淡地看着他。
　　窦虎心一沉，梁先生你说话还是这么不留余地呀！
　　果然，穆融面上一讪，极不自然。待面色由红转青、由青转白、由白转紫、由紫转红如此循环了几遍之后，小侯爷干咳了几声，急急说道：“你自己考虑考虑罢，别因为我而蒙蔽了自己的心！”
　　说罢，便匆匆起身离去。
　　可他走到门口，梁鸿又道：“小侯爷说我的眼光与你一样，又岂知我对孟敛不是像小侯爷对她一样的有意？”
　　穆融脚上踩空，趔趄了一下，却不想再答，一言不发地离去。
　　看着他狼狈的背影，梁鸿不禁露出几分浅笑。

　　回去的途中，窦虎心里一直在想小侯爷最后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是小侯爷自作多情地以为梁先生是因为他才对孟娘子上了心还是其他意思？
　　纠结许久的小随从一不小心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小侯爷，您是不想梁先生娶别人还是不想孟娘子嫁别人呢？”
　　“很好，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车内之人阴冷的声音终于使窦虎回了神，立即想开口求饶。
　　“不必求饶了，回去自个儿选好身上的哪块肉，待回了洛阳你自己割了喂窦小虎！”小侯爷无情地说道。
　　“是。”
　　“还有，”小侯爷试图解释：“今日之事你也看到了，很明显梁鸿是故意说出那番话来摆脱马娇的纠缠，他绝对不会真的去提亲！你也知道，他们从来没见过，互不相识，又怎会倾心？”
　　“小侯爷说的是。”窦虎顺着他的意思说，为了自己的肉，不敢再造次。
　　车内之人顿了顿，又吩咐道：“派人密切注意梁鸿的举动，若他真去了孟府，一定要禀报！”

　　虽然吩咐下人看着，可穆融满以为梁鸿像他想得那样，绝不会去孟府，所以他得到消息之时是多么的惊愕和无法理解。
　　而此时，梁鸿正在孟家二老的热情期待下说出了一句震撼所有人的话：“伯鸾与孟娘子实乃缘定三生！”

作者有话说

　　额。。。其中那什么什么，你们懂得。
请看我迷蒙无辜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