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案齐眉》夭*

16、当嫁贤士

　　孟颜近来一直提不起精神，孟敛至今也不肯把他的挚爱还给他，她明明不喜欢花花草草，却甘愿把它们放在房里，害他想偷都偷不着。
　　没有挚爱相伴的日子是孤独而且寂寞的。
　　听府中丫鬟说，县令马大人的小舅子对阿敛一直痴心不改，又是鸾章凤姿，是个极出色的人物，府里的丫鬟们提到他都小脸儿通红，孟颜自然也是有些好奇的。但那木郎君第一次来府上呆的时辰太短了，待他闻讯赶到的时候人已经走了，害他惋惜许久。之后便是请阿敛到马大人府上，再也没来孟府。今日，听说他又来了，孟颜终于忍不住跑去瞧上一瞧。
　　孟颜来到大厅的时候，马元正慷慨激昂地说要决一雌雄，孟颜顿时忽略了其他人，连忙冲上前去，一把抓住马元的手臂，激动道：“天仙，你来啦！”
　　呃……基于孟颜对马元的极大好感，马元每回来的时候孟家上下都瞒着孟颜，今儿个竟不幸被他瞧见了，还当着真正的天仙木郎君的面。孟家二老不禁以手托额，头痛不已。
　　穆融冷笑：“天仙？”他倒是没见过有人敢在他面前自称天仙的。
　　他一出声，孟颜才注意到他，这一看，面露惊色，捂嘴欲呕，急急忙忙找了一个花瓶真的吐了出来。孟府上下皆目顿口呆地看着他的动作，一时间大厅安静异常，只听到孟颜呕吐的声音。
　　穆融脸色发青，莫非他就长了一张令人呕吐的脸？他不知，方才在孟颜眼中，他与马元一天一地的鲜明对比正如那日在马大人府上他眼中孟敛与马娇的鲜明对比。
　　孟颜吐完，脸色有些发白，却坚决不肯离去。以免自己再次呕吐，他再也不看穆融一眼，只顾盯着马元缓气，怒道：“阿爹阿娘，你们怎能找这么个丑得人神共愤之人来配阿敛？”
　　孟家二老难得见儿子生气，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只无辜地摇头道：“不是我们找的，是他自个儿找上门的。”
　　孟颜一听更怒，正要转头看穆融，却生生刹住，面色难看道：“木郎君，我虽没有读多少书，但人贵有自知之明，你长成这副模样，怎配得上我家阿敛，还是速速离去罢。”
　　穆融此时倒是看出名堂来了，原来这孟家的小郎君眼神儿不太好，便敛了怒气，道：“那么小郎以为谁与孟娘子配？这位马郎君？”
　　孟颜毫不犹豫地点头，道：“自然只有天仙一般的马郎君才能配得上天仙一般的阿敛！”
　　说到这里，孟颜热情道：“天仙，可否让我为你绘一幅丹青？”
　　马元在孟颜面前找回了三十年来从未有过的自信的尊严，如今这位热情的崇拜者说要为他画画，他自然高兴地应下。
　　孟家上下不禁倒抽了一口气，他们都忘记了，孟颜除了挚爱的花草之外还好作画，只是画出来的画……惨不忍睹，孟家上下都被他画成了丑八怪，极不符实。只有一人例外，就是孟敛，因为孟颜到现在也没能得到孟敛的允许。孟颜这辈子最想画的便是孟敛，可又觉得光凭记忆画不好，便一直哀求孟敛抽出一个时辰让他作一幅画，这一求便是十多年，从来没能达成心愿。孟敛见他将人画成那副德性，坚决不肯被糟蹋。
　　孟颜此人，向来是顾头不顾尾，顾一不顾二的。所以马元答应他之后，他便将穆融忘得一干二净，想直接把马天仙带到他房里作画。
　　“且慢！”穆融饶有兴致地说：“早就听闻孟家郎君工于丹青，今日有幸碰到郎君作画，郎君不如就在这大厅里画罢，让我等也开开眼界。”
　　孟敛闻言瞪了他一眼，早就听闻？她怎么不知自家兄长有“工于丹青”的名声在外头？不过同马元一样，近三十年来头一个有人对孟颜的画技肯定，他不顾孟家二老与孟敛的反对，欢乐地将作画工具拿来，以最快的速度为马天仙绘像。
　　马元一脸傲色，作出许多看起来或威猛或儒雅的姿势，一时间孟家上下眼角抽动的频率创历史新高。
　　孟颜作画是极快的，不过半个时辰，大作便完成了。
　　孟敛最先看了，不由得大吃一惊。细腻的勾勒，均匀的上色，恰到好处的背景，这一幅可称上作。只是……
　　那画中之人是马郎君么？
　　孟家二老看过皆沉默不语，穆融看了也神情莫测。
　　目如点漆，唇如朱砂，画中之人的五官每一处都长得恰到好处，配以乌发玉冠，美得雌雄难辨，可称天仙。然他身材颀长，体格健硕，挥手的姿势显得英姿勃发。总而言之，军人的威风凛凛与书生的温文儒雅并存。
　　原来在孟颜眼中，马郎君是长得这副模样的。
　　众人不禁有些同情地看向马郎君，画是画得极好，可画得不是你呀。
　　马元被看得有些莫名其妙，走过去看上一眼，当下惊喜道：“想不到孟老弟画技如此出色，竟将我苦苦隐藏的风采全部画了出来。”说罢还颇为自怜地抚过自己的秀发，叹道：“果然，我这般出众的人物，即便再低调也是隐藏不住天生丽质的风采的。”
　　此话一出，众人惊骇。
　　见过不要脸的，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期待马元有自知之明还不如期待公鸡下蛋。
　　穆融沉声许久，起了兴致，笑道：“孟郎君果然画技高超，可否为我画上一幅？”
　　前头说了，孟颜第一次碰到肯定他画技的人，当下忘了这人方才还吓得他吐了，满口应下。虽看人的时候腹部还是有些不适，但看着看着也就习惯了，孟颜成功将画绘好。
　　孟敛看过，轻笑几声。孟家二老看过，掩面不语。马元看过，深以为然。穆融看过，神色高深，让人小心收起来带走。
　　“那就不打扰了。”穆融走得干净利落，窦虎机灵地把马元也拖出了孟府，我家主子不在，自然也不让你沾到好处。

　　窦虎心惊胆颤地看着小侯爷回府之后便盯着那副画看，双眼一眨不眨，似是入了魔怔，完全忘记了外出归来的更衣之事。
　　窦虎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小侯爷……”
　　穆融这才回过神来，指节轻轻敲打案面，良久才道：“那个马元，你同马文知会一声。”
　　“是。”窦虎迟疑地说：“小侯爷，侯爷的信到了，催您回去呢。”
　　穆融冷哼道：“正事还未办完，怎能回去？”
　　正事？窦虎被呛着了，莫非是指向孟娘子提亲之事？

　　有了马大人安排，马元自然无法再踏进孟府。天气凉快了，穆融不惧出门，便去孟府去得勤快。逗弄逗弄孟敛，也是人生快事。孟颜每次都骂他貌丑，劝他离开，可每次都乐颠颠地为他绘上画像一幅。
　　这一过，便是一个月。
　　自从被孟颜画过天仙肖像图便信心大涨的马元自然不甘愿被缚家中，气冲冲地跑到孟家，大吼一声：“孟娘子，你不愿嫁我，莫非是想嫁给这个小白脸？”
　　孟敛与穆融虽共处一室，却并未交谈，穆融摆足了姿态正让孟颜作画，气氛分外和谐，却被马元这个莽夫给毁了。
　　穆融听到马元的问题，只是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孟敛。
　　孟敛也不恼，手中之事未停，只道：“马郎君请放心，我绝对不会嫁给他！”
　　穆融还未发作，凑巧听到此话的孟家二老发作了，丝毫不顾忌外人在场。
　　“女儿，你当着我们的面儿说个清楚，你到底要嫁个什么样的夫婿？”
　　众人齐刷刷地看着孟敛。
　　孟敛干笑几声，她怎么知道要嫁何人，她能说她从未想过成亲之事么？正愁着，却看到纤纤走过来，当即灵光一闪，笑道：“自然要嫁个像梁伯鸾一样的贤士！”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那梁鸿如今在平陵可是炙手可热的良婿之选，怎会轮得到你？
　　窦虎则什么都不管，心颤颤儿地看着自家主子，果然见到自家主子的脸沉了下来。
　　穆融冷笑道：“痴心妄想！梁鸿绝对看不上你这等姿色的女子！”
　　不但孟敛，就连孟家二老都有些诧异地看着这个言语刻薄的翩翩贵公子，可他没给任何人探索的机会，果断地起身离去。
　　窦虎连忙跟上去，心道：这才是小侯爷的本来面目！
　　当然，他也不忘命人将坏了自家主子好事儿的马元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