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锈》悦群泷

4、第4章 魂力

　　庸星疗养院。

　　冯镜看着老师，回想着老师说的：

　　“也许出去了，你的病也就好了。”

　　老师接她递过来的水。冯镜就安静地等着，老师不是一个爱故弄玄虚的人，这么做一定有原因。冯镜发觉自己“被”生病这么久也有一个好处，很沉得住气了。

　　老师猛然想起身边的冯镜，赶紧收敛神色接过了冯镜递来的水，但没有喝，她示意冯镜坐下，师生俩对望着，都从对方眼里看到深深的无奈和无助。

　　“别急别急，”老师似乎不是在安慰冯镜，更像在对自己说，“要出去还是得有个合理的理由，这个我来想办法，我先告诉你一些你可以知道的事，你也好有个准备。”

　　冯镜没有发出声音，只安静地点点头。

　　“唉......”老师叹了口气，又继续说：

　　“在上一个记年，斯列星系来与我们谈判，表面说的是和谈，共享资源，其实是他们意图扩张，尚星拒绝了与他们共享，他们便打算武力夺取了，本来尚星的应对是足够的，可在星外第一次冲突的时候，尚星发现五星护盾的光障开始失效了，这个光障没有办法修复，尚星只能再找当初研发的人，而这些人都在开战之前被以各种原因......”说到老师的眼神又变得茫然了，“送去枯星了。”

　　尚星。

　　负气的年轻人刚走出审阅室的门，母亲稍慢几步也跟着出来，在他身后唤他：

　　“等等。”

　　年轻人虽然心情低落不愿说话，但还是停在原地等母亲。母亲走到他身边，轻拍一下他的肩膀，说道：“一起去吧。”

　　“去哪儿？”

　　“去找你父亲，有些事他应该告诉你了。”

　　年轻人被母亲说得摸不着头脑。

　　“走吧，等会儿你应该能明白了。”母亲并没有打算解释，反而走到了他的前面。

　　在珀杰的印象中，小时候很少能见到父亲，少年时期倒是经常能见到，可父亲频繁带他去一些会议，见很多陌生人，虽然父亲都有介绍，但珀杰从来记不住这些人。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练就了即使面对陌生人也可以和睦交谈，甚至让人以为是面对着经年好友。

　　珀杰跟随着母亲来到了父亲的办公室，父亲在办公室里间的书房招呼他们：

　　“这里！咳咳……”

　　珀杰和母亲在进书房之前，母亲回过头，压着声音嘱咐他：

　　“待会儿和你父亲好好说话，不要惹他生气，他这段时间的身体……不好。”

　　珀杰没作声，假装没有看到母亲失望的眼神，二人一起推门走了进去。

　　“什么事？”父亲坐在椅子上看着什么资料，头不抬地问了一句，即使面对至亲也是公务的态度。

　　“枯星的遗迹挖掘那边送来些资料，我和小杰看了一下。”

　　父亲听完眼神闪动了一下，缓缓抬起头，用眼神询问珀杰母亲。

　　“他不是小孩子了，眼看要接管一些事，让他知道清楚比较好。”

　　父亲收回眼神，虽然还看着资料，却明显没有在阅读。

　　父亲看了一眼珀杰，用眼神示意他们母子坐下，二人坐定后，父亲略沉吟，抬头正视着珀杰的眼睛问他：

　　“你对我们的星国知道多少？”

　　父亲是认真地询问，可珀杰总觉得这句话有挑衅地意味在里面。

　　他忍不住赌气回答道：“没多少，我能知道什么。”

　　父亲听出了他的语气，不打算与他置气，继续问：

　　“曾经星国遇到过什么麻烦你知道吗？当前，星国又遇到了什么困难你知道吗？”

　　珀杰确实不知道，但他更厌恶父亲像问傻子一样问他，每次听到这样的语气，珀杰的心口都会堵得难受。

　　“对不起，我，不，知，道。”

　　“小杰！”在一旁的母亲忍不住低声呵斥珀杰，现在正是多事之秋，父子俩不能再爆发矛盾了。

　　珀杰的父亲摆了摆手，放下了资料，面色平静得看着珀杰。珀杰被父亲凝视得有点害怕，但还是勇敢地迎上了父亲的目光。

　　“你先忙去吧，有些事我单独和他说。”父亲没有看母亲，母亲很默契地起身准备离开，她刚站起就抓着珀杰的肩膀轻轻按了按，说不出的嘱咐都在里面。

　　听到母亲把两扇门都关上，父子俩陷入尴尬的沉默，至少珀杰觉得是尴尬的。

　　实在等不到父亲开口，珀杰生着闷气重重靠向椅背，头撇过一边。

　　“呵。”父亲轻笑了一声。

　　珀杰怒目瞪过来，父亲说：

　　“唉，我才懂了。”

　　珀杰不想接话，对父亲卖关子的态度不想搭理。

　　“好，我来说，你也别拉着脸了。”父亲深深吸了口气，顿了顿，站起身走向窗户。

　　看着窗外刺目的灯光把一切照亮，如同白昼一般，而天空是深邃的黑色，恐怖的黑色，能把一切都吸收消失的黑色，珀杰的父亲，尚星的第三统帅，尚来未不禁打了个冷战。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要开始接手一些事务，当时本来该你的爷爷来告诉我一切，却因为一些变故，改成了第二统帅和我交谈，很多话我都不能问，但你现在可以，”尚来未转身对着儿子说，“一直以来我对你要求严格，但是现在你长大了，必须独当一面，我允许......不，我希望你在我面前畅所欲言，问一切你想问的，毕竟，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珀杰眼里的愤怒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疑惑，他完全不懂父亲的意思，他有什么可问的。

　　“在你问之前，我先告诉你一些事情。”尚来未走回到自己的桌子，敲了敲桌面，一个陈旧的盒子显形出来，尚来未将盒子推到儿子面前说道：

　　“打开吧，我一边说你一边看。”

　　珀杰不喜欢被父亲命令，但父亲此刻的话语，也说不上像命令，他顺从地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些发黄半透的植浆纸张，纸上密密麻麻地写着一些他学过的上古星文字，珀杰的心中开始阅读，耳朵听着父亲的话。

　　“我们的系统是五星组成，自上而下分别是尚星、理星、庸星、锈星和枯星......”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星国为什么这样给各星起名，你不奇怪吗？我们平时的文件、飞船、武器以及所有用到的东西，甚至大部分的公民都是编号，而星国的五颗星球和一小部分人的名字用的是上古星留下的文字。”

　　珀杰怔住了，确实，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现在父亲反问他，他意识到这些是说不通的。

　　“没事，这不算一个问题，你继续看，我还没有说完。”

　　珀杰翻看着手里的资料，这些脆弱的纸张让他的动作格外温柔，刚翻到第二页，他就停下了，第二页画着一些他没有见过的符号，标题只简单写着两个字：

　　魂力。

　　“哪儿？枯星？为什么是枯星？”冯镜随着老师的话开始思考，原本浑浊的眼球越来越清亮。

　　“是啊，刚开始我也奇怪，为什么是枯星，”老师温柔地看了冯镜一眼，轻拍了拍她的脸颊继续说，“后来我参与了几个研发，才知道一些事，唉……”老师又叹了口气，不是感慨，只是想整理整理思绪。

　　“最初我们的星国五个星球是没有外光障保护的，只有卫星报警，光障很大程度保护了我们，也隐藏了我们，光障最开始要投入使用的时候，我跟着我的老师观察光障的动态，那会儿我正是你现在的年龄。”老师从冯镜的脸上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

　　“我和老师一起参与光障这个项目，从研发到投入使用，我的工作大部分是记录，老师不止一次偷偷告诉我，”说到这里老师停顿了一下，语气里充满了疑问......

　　“他说，光障的能量来自枯星。”

　　冯镜听完，心中的困惑一点都没有减轻，看得出来，老师对很多事也是一知半解。

　　“老师......”冯镜无从问起。

　　“扯远了，你肯定没明白这些事和你的病有什么关系是吧。”老师帮她问出了至关重要的问题。

　　冯镜想起来了，她就是想问这个。

　　“我捋了捋几件事，应该差不多了。”

　　老师说完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纽扣随手递给冯镜，冯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看着纽扣呆了一下才想起，这是监视警报，看来自己真的是病久了，这是自己和老师做研发的时候，在实验室里经常用到的。

　　冯镜急忙走到门口，先听了听门外的动静，确定门外没有人，她将门慢慢打开一道缝，用食指把警报安到了门外的把手后，如果有人靠近房门，或者目标明确地径直过来，警报会在她们面前播放门外的画面以作提醒。

　　冯镜关上门并且反锁好，回过头来，老师已经打开了一个光屏文件，投射在房间中央，冯镜走到老师身旁缓缓坐下，安静地看着光屏。

　　光屏显示的画面是用作战护镜偷偷拍下的，冯镜在理星是对最新一代的战护镜也参与了研发，她主张增加了对士兵的保护功能。

　　冯镜知道战护镜的拍摄权限只对高将官开放，这个人很有可能是自己破解了拍摄权限。

　　拍摄的人因为偷拍而紧张，目光不停地左右闪，他呼吸粗重，正在慌乱地和一群人搬着什么东西，在他身旁的人手一滑，一个半米见方的木盒子摔倒了地上，从盒子里跳出来......一只兔子。

　　冯镜惊愕地看向老师，老师温和地对她说：“这是兔子，我带你去尚星看过动物，那时候你还小。”

　　冯镜笑了笑回应老师，扭头继续看。木盒子摔开后，在场的人都乱套了，手忙脚乱地抓这只兔子，拍摄的人也在帮忙，一声刺耳的爆鸣声后，拍摄的人四处张望，发现摔了兔子的人被击倒了，确切说，是被击杀了。

　　拍摄的人呼吸更加急促了，身边传来一声怒吼：“抓紧！”拍摄的人接过被抓住的兔子，另放到一个箱子里，并趁机关掉了护镜的拍摄。

　　这段看完冯镜一头雾水，老师不等她提问又播放了下一段。

　　天地一片浑黄，拍摄的人可能是一名士兵，他口中喊着：“单人装甲机，第三次试飞，五、四......”

　　“砰！”

　　倒数还没有结束，画面里的装甲机突然自爆，现场碎片乱飞，拍摄的士兵熟练地伏地躲避了爆炸，看来自爆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烟雾散去，一个高大的人影走来，把伏地的士兵一把拎了起来，凶狠地吼道：“试了三次炸了三次！别拿这堆垃圾浪费我时间！”

　　这人说完扔下士兵就大步离开了，拍摄的士兵独自走到爆炸处，在废渣里翻找半天，拿出了一个黑色小盒子，盒子的一侧已经掀起，士兵轻轻一敲就打开，他用自己的护镜查看了几分钟，自言自语道：“又是操作错了......”

　　“蠢货。”冯镜回想起那个高大的身影，忍不住吐出两个字。

　　“呵......这是前段时间拿到的，也就是前不久发生的事，他们是在锈星常年作战的士兵，你看到爆炸的装甲机了吧，现在已经正式投入使用了，在几次星外的短战里都表现不错。”

　　冯镜没有作声。

　　老师知道她不理解看这一段的意义，向她解释道：

　　“这些装甲机虽然表现不错，可是并没有发挥出全部的战斗力，以目前的实战数据来看，也就发挥出百分之六十左右吧，而且你也看到了，虽然操作错误，但是按照战机一贯的自保系统，最多就是无法使用，不该发生这样自爆。”

　　老师说到这里冯镜明白了，装甲机的设计有问题。

　　“前几天，我做了装甲机的后期调查，发现了装甲机里的一点小设计，就是这个设计让装甲机的操控出现了失误时会有自爆反应，而且在作战中战斗力减半，这个设计......”

　　“也来自枯星？”冯镜猜到了老师要说的话。

　　“对，来自枯星，根据我查到的，这个设计，叫做魂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