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二十四回 阴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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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巨响让我误以为自己射中了狍子弹，惊吓过后，发现正很失风范地搂着马脖子，勒得马儿一个劲儿挣吧，我不好意思地松开手，摸摸它的刘海儿以示歉意，回头狠狠瞪住已经笑趴在马背上的始作俑者。
满达海笑得说话都不太利索：“看，看，哈哈……”
我愤恨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狍子身中一箭倒在地上，神情甚是悲壮。雪堆被炸开，周围散落着零零碎碎的□□残骸，一枝箭断成三四截，躺在一个三尺见方的大箱子上，箱子已是一团乌黑。原来是他发箭打偏了我的箭，那么狍子身上那枝应该是他的，断掉的那枝是我的。
满达海打马过来，十分艰难地忍住笑，“去打开那个箱子。”
我扭过头“哼”了一声表示不去，谁知道他又设了什么埋伏整我。
他凑过来，生拉硬拽地把我挪到他的马上，带我来到箱子跟前，翻身下马，又把我抱下来，对我努努嘴。
我极不情愿地打开箱子，发现里面还有箱子，再打开，还有。耐着性子开了七八层箱子，最后捞出一个一寸大点的小盒子，放在掌心，问他：“套箱？有意思吗？”
“打开它就有意思了。”他侧首，笑得天真无邪。
我气结无语，只好打开盒子。
盖子掀开的那一瞬间，世间万物仿佛失色，只有盒中这一抹翠绿，晃得我泪腺发胀。一只修长的手将其取出，执起我的左手，将它套在无名指上。
耳畔响起的声音低回流转：“若无伊人，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时常听你念叨‘小绿’，只有那一块嘎拉哈未免太寒碜了，这块翡翠是八月节时皇上赏的，让它取代那个小绿，可好？”
“不，两个小绿我都要，都会好好收着。”我看向他深含笑意的眼，长睫如翼，柔波荡漾，不禁心中驿动，霞飞腮际，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因第二天是我生日，满达海却又得进宫，便提前与我庆祝。我们又往回走了一段，在一个较为避风的山洞里架起火，把那只壮烈牺牲的狍子给烤了，肉很有嚼头，实然是道不错的下酒菜。行酒令时我总是输给满达海，于是耍赖跟他玩“五、十、十五”，开始还尝到点甜头，渐渐玩熟了，竟落了下风，我大叹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我饮酒向来是直肠子，这会子多灌了几盅便内急起来，慌慌地去林子里解手，盘腿坐得时间长了些，冷丁一站起来腿有些使不上劲儿，踉跄两步，好在满达海在低头拨火，没注意到我，不然又要紧张了。
不知道这片围场面积有多大，我们又是在哪个位置，只记得方才骑马走过一个破烂的屋子，满达海说那原是看围场的阿哈住的，后来围场往东挪了五里地，住所也跟着挪了过去。不过那是这一路唯一的一个建筑，我认路本事不佳，山路又七拐八拐的，因此特特记住了那个屋子，待会儿往那个方向回就是了。
放水放得很愉快，起身扶着树活动活动腿脚，刚要往回走，却听见不远处来踏雪声，那声音渐行渐近，一个清朗的女声说：“奴婢把话儿带到了，请十四爷好好想想，就算为了我家格格，稍安勿躁啊。”
又闻得一个男声答道：“嗯，回去告诉玉儿，她……就快临盆了，当心自个儿身子要紧，这件事上我自有分寸。”
心脏蓦地跳漏了一拍，这两个声音……
下意识地想快些离开，可是腿上一僵，眼看身子往前倾，顺手去抓近旁的树枝，谁想那树枝冻得脆了，将将握住，便“咔嚓”一声断开，身后旋即响起一声怒喝：“谁？”我来不及多想，忙撒腿往前冲，慌乱中掉下个什么东西，也没工夫理会，一心想着快些跑，如果被发现，真不知我是该戳瞎双眼还是该咬舌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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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随而来的踏雪声只追了几步便没了动静，我心下狐疑却不敢大意，又跑了一程才停下来回头看，果然只有两行的脚印，多尔衮和苏茉尔并没有追上来。
靠在树上大口喘着气，冷风呛进肺里立刻逼出一阵疾咳，我赶忙捂住嘴，闷咳了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不敢再吸凉气，只得双手拢住口鼻，慢慢调匀气息。刚才紧顾着逃命，现在停下来才发现内衫已经被汗湿透，贴在身上又黏又冷，再想起之前听到那二人的对话，不禁又出了一身冷汗，汗珠顺着鬓角流下来，划过腮颌，有些痒痒，弄得我更加心慌。
苏茉尔让多尔衮“稍安勿躁”，所指何事虽未明说，但我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如果说满达海娶宝音之前，叔侄俩之间还是亲情为主，那么在这之后，他们之间更多的变成了提拔与被提拔，利用与反利用的关系。多尔衮想把满达海扶植成自己的心腹，却处处提防着他狼子野心。满达海表面上对他言听计从，连终身大事都交由他一手操控，可心里呢……究竟藏着几分不甘？这不甘之中定然是有因我而生的，却非全部，蓦然想起哈达纳剌氏说的那句话：“老七心气高、志向大，胸中装着江山社稷、男儿抱负”。
这江山社稷，是别人的，还是……
这一直是我不愿意触碰的部分，我宁愿全心全意地相信满达海，哪怕像个傻狍子一样把脑袋插到雪堆里，假装看不到、听不到，但人毕竟是人啊！现下我倒有些羡慕那只狍子，虽然到死也没明白自己是怎么挂掉的，可是生得简单，死得干脆，临了还刨出几颗干果填饱了肚子，也算此生圆满了。忘记是谁说的了，你不能决定生命的长度，却能决定它的深度。从前觉得此话有理，而此时只觉得无限悲凉，能决定深度已然是种无上的福祉，只怕有朝一日，我连自己是否能活下去，都无权选择。
我拍了下脑门儿，本来只想歇歇脚，怎么就歇出这么些不着调的念头？倘若辨别不出那颗心有多少属于我，不如坚守住笃定属于自己的那块空间，它让我向前我便向前，让我沉默我便沉默。他躲着四面八方明枪，那防不胜防的暗箭，就由我来承受吧。
日已过午，想着满达海可能等着急了，该快些回去才是，可是环顾四周，才发现不经意间飘洒的那阵薄雪已经把先前的脚印覆盖住了，这一片林子确实是银装素裹了，也确实让我认不出回去的方向了。没办法，只能在我这颇为不灵验的方向感的指引下前进了，希望能找到那座废弃的房子。
雪渐渐下得大了，我竖起斗篷厚厚的毛领，加快脚步。不知走了多远，越来越觉得不对劲，我们生火的那个山洞应该是在围场边缘，而我似乎走到了林子深处，雪已经没到大腿，松枝层层叠叠地遮住视线，我停下来四处望了望，笃定自己确确实实是迷路了，仰天无语，在心底默默拼了F-U-C-K四个字母，然后朝着自认为不是回头路的方向继续走。
约莫走了百十来米，惊喜地发现不远处好像是座小房子，连忙快走了几步，待看清楚，那点惊喜也消失殆尽，原来那不是房子，而是一座亭子，只是四周粗略地用草席围了起来，透过间隙，隐约看见里面有人影，亭子外头停着两匹马，看来里头有两个人。大冷的天，这俩人跑到这荒郊野外的破凉亭里来做什么？难道是……老天你母亲的，刚让我撞见一出间接的私相授受，又弄了两个野地鸳鸯挡我的路！俗话说“古来捉奸皆寂寞，唯有奸者留其名”，看看身残志坚的炊饼青年武大郎，死都死得那么憋屈，他媳妇却因成功出演《金瓶梅》而名垂小说史。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有没有不可见人的事情也是我瞎猜的，现在我非常需要找个人问问路，即便要打扰片刻好事，也不能轻易错过这个机会。于是端出蜡笔小新的心态，以壮士断腕的姿态朝那亭子挺进。
简单拍了三下草席，算是敲门了，再着急也是要讲礼貌的，里头真有什么，也好提个醒，暂时停停。五秒钟之后，掀开席子一角，探头进去，“二位打扰了，请问……”
亭中颀身而立的两个锦衣男子闻声同时转过头来，在看清他们面容的刹那，一个“问”字差点生生把我噎死，而他们一个惊喜交加一个警觉凛厉的表情也让我确定他们同样看清我了。身体中那根异常灵敏的逃跑神经倏地兴奋起来，不由分说地支使双腿撒欢地跑起来，身后那声“伊仁”更是让我像打了兴奋剂一样玩命地跑，安静片刻之后，先后响起两记鞭声，我不由自主地往后看了一眼，只见骏马奋蹄，正迅速逼近，我赶紧转过头，看见前面正好有垛矮墙，便眼明手快地来了个疾速“漂移”，随着“咕咚”一声闷响，我还来不及反应，就被随势倒下的东西压倒在地，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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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渐渐适应黑暗，我动了动，发现压在身上的是几个簸箕、竹筐一类的东西，唔，下巴颏下还垫了个抽抽巴巴的苹果，刚把它拿在手上，就听见上面经过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吓得我屏住呼吸，直到完全听不到任何声响，才大大地松了口气。
今日黄历定是全黑，禁忌一切外事活动的，不然我怎么会接二连三地遇到不该遇到的人。我的存在本就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的秘密，可看看刚才豪格和岳讬急着追上来那架势，怕不会相信是自己白日见鬼了吧，如果我没正好掉在这地窖里，现在又会是怎样一番场景？豪格大概不会为难我，可是岳讬……我自认和他虽没什么交情，但也没什么过节，可他刚才看我那眼神，就想刀削面师傅看手里的那坨面。
“伊仁？你在下面吗？”顶上突然响起此时此刻听起来堪比天籁的声音，我鼻子一酸，囔囔地答应了一声：“在！”
“怎么了？受伤了？再忍忍，马上就好！”满达海边急着安抚我，边扒拉开压住我的东西。也不知道被盖了多少层，到我再见天日的时候，我几乎攥着那个抽巴苹果昏睡过去。
被满达海小心地抱起来上上下下翻了个遍，确定我哪儿也没伤着之后准备把我放回马背上，可我神智一清醒过来就觉得特别委屈，搂住满达海的脖子不撒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痛诉我的遭遇，他也不说话，目光放空地听着。没人安慰助兴，我哭得百无聊赖，捅了捅老僧入定般的满达海，不满地问：“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他这才把目光收回来，面无表情地说：“你先回去，擎风认得路。”说罢，把我撂在马上，扬鞭一催，“擎风”同学就驮着我奔驰而去了，整个过程快得不容我插嘴，直到雅尔檀到门外来接我，惊讶地问我七爷怎么没一起回来，我才回过神来，摇摇头，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二十四回 阴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