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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 6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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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承策眉心一动。
谢钰没错过这个变化,继续道:“后来,沈玄向宁王投诚,凭着是你前岳父的关系,天然就是攻击你最好的武器,沈府的奏折也是宁王的示意。”
谢钰斜撇了赵承策一眼,笑笑:“说起来,当初我愿意费那么大劲儿救你,沈清嘉功不可没,我原本听说你要另娶他人,还挺为她鸣不平,还好,她也算是得偿所愿。”
听见沈清嘉的名字,赵承策眼中多了几分柔情。
谢钰说完了想说的,挥挥衣袖,人便轻飘飘的走了。
赵承策心思百转,不得不感叹,谢钰在把控人心上的功力实在太老道了。
谢钰一上来先是拉近了同自己的关系,将自己拉到己方阵营。
又将矛头指向共同敌人,诸位皇子,为了不使自己因此感到卑劣,他还给出了一个很冠冕堂皇的理由,我们之所以对诸位皇子下手,是因为他们私心用甚,祸害苍生,我们都是为了民生福祉。
然后,还给出了一个自己不得不做的理由,他赵承策如今该是反贼,境况可比谢钰危险的多。最后,又卖了自己一个人情,谢钰最后那番话,看似为沈清嘉澄清,实则暗戳戳让自己记得他施以援手的这个人情。
最关键的,赵承策的确听进去了。
他不能向父亲一样,引颈就戮,为了全一个清白忠义的名声,献上自己的性命,献上自己所在乎的一切。他握紧拳头,他要拥有权力,昔日宁国公府的灾难决不能重演一次。
谢钰当天晚上就离开了通州。
是夜
赵承策同沈清嘉谈起这件事。
赵承策有些被吃准了的无奈:“我虽看穿他的心思,可除了答应他,竟也无第二条路可走。”
隔着重重帐幔,沈清嘉清浅的噗嗤声传来,赵承策抬眼望去,荼白色的纱幔随风舞动,隐约可见揽镜自照的美人,只是裹在雾气中看不真切。
赵承策拨开一层层帐幔,立在沈清嘉身后。
沈清嘉正在卸妆,暖黄的烛光跳动着,在梳妆的铜镜中显出她不可方物的脸。不施粉黛,她无暇面容愈发细腻柔和,玉石般的质地又添暖色,洗去石黛的眉,颜色略淡,眉形依旧秀致婉约,更见楚楚之态,长睫浓密卷翘,掩藏着潋滟瞳眸中万种风情,只待有缘人来寻幽访胜。纤纤玉手掩着唇,肩膀微微抖动,正在笑话赵承策小孩子似的抱怨。
似乎笑够了,她散开挽住的头发,很自然的分出一绺,放在身前,拿起篦子小心梳理,头却微微侧过,似笑似嗔道:“你跟他呀,五十步笑百步,得了便宜还要卖乖。”
赵承策目光流连在她红艳艳的唇上,一张一合,让他情不自禁想起那个吻,想起舌尖碾压过她唇齿的感觉,软糯香甜。
赵承策眉眼间漾起含蓄的笑意,被美人奚落一顿,竟也十分受用,他握住沈清嘉披散在身后的三千青丝,在发梢处揉了一把,冰凉顺滑的触感一如他所料,他从沈清嘉手中接过篦子,耐心替她梳头,还虚心请教道:“这样吗?”
沈清嘉眼波顾盼流转,含笑觑了赵承策一眼:“唉,篦子上要沾桂花油。”说着将妆台上的小瓷瓶递给他。
赵承策将头油在掌心搓热,薄薄摊开在梳子上,一遍梳头一边道:“说实话,不用跟谢钰成为仇人,我的确松了口气。他太聪明了,对上他,让人头疼。”
沈清嘉看着镜子,赵承策低头给自己梳头发的样子温柔又深情,镜子里显出一对儿璧人,无限亲昵。她心中没来由的高兴,握住赵承策的手:“你又不比他差,我知道,你愿意与他联手,定是真正认同他的观点。你也觉得,比起几位皇子,谢钰更适合执政吧。”
赵承策深如古井的眸子霎时星光熠熠,他回握住沈清嘉的手,小拇指轻轻划过她柔嫩掌心:“这样一来,我很快就要带着大军,离开通州了。”
沈清嘉仰头看向他:“嗯,然后呢?”
赵承策不给她反应的机会,低头在她唇上浅啄一下,道:“记得想我。”
谢钰回到京城已是三天后。
未及回府,便被七皇子召至王府。
穿过蜿蜒曲折的回廊,绕过芭蕉园,经过一处流水潺潺的假山,徐行数百步,也就到了分隔前厅和中堂的月洞门。穿过月洞门向里走,就是七皇子待客的澹静堂。
七皇子见到谢钰,由衷露出笑颜:“风眠,如何,可是有好消息了?”
谢钰依着礼节行过礼,这才回话道:“殿下,得天之幸,赵承策原为殿下效劳,旬日之后,赵承策会带兵驻守在西华门外,殿下需要在那之前,将值守西华门的将领换成自己人才是。”
七皇子仰天长啸:“本王终于等到这天了,风眠,本王伏低做小,跟在宁王身后这么多年,终于有扬眉吐气,一雪前耻的这天了。”
谢钰知道七皇子的过往,对他此时难以自持的狂喜虽然不屑,但能理解。
他尽职尽责的提醒七皇子:“殿下,是时候该联系禁军统领林大人,还有,文渊阁大学士,礼部尚书施大人,也是殿下的人吧,殿下该早早吩咐下去,关键时刻,需要他们做个见证。”
…………
在整个大魏朝中期的历史上,始平三年一定是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后世史学家们,无一例外,将发生在这一年暮春的政变视为决定了大魏朝后三百年走向的里程碑事件。
在历史上轰轰烈烈,被无数史学家拿出来分析,研究,赞之为中兴曙光的始平政变,发生时,无声无息。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冲破地平线,光明顺速驱散黑暗,熹微晨光爬上巍峨耸立的宫墙,西华门的这堵城墙,像一个栉风沐雨的巨人,已经矗立了几百年,往后的千百年里,还要继续这么矗立下去。
守城门的副老兵托了托帽檐,忐忑的打量着披坚执锐,军容严整的队伍,整齐统一的白刃上,仿佛还闪着血色光芒,毫无疑问,这是一只虎狼之师,攻城略地,如入无人之境。
老兵擦干脑门上的冷汗,他官职不高,却已经在城门守卫这个位置,呆了数十年。风风雨雨中历练出来的直觉让他瞬间明白,变天了。
果然,他把颤巍巍的目光投向身边把手城门的主将,却见他挥挥手,示意开城门。
老兵叹了口气,似乎已经预料到这场宫变的结局。他年纪大了,知道有时候难得糊涂。
赵承策一挥鞭,浩浩荡荡的人马冲进西华门,整齐而迅速的包围了整个皇城。
赵承策看了看天色,依照同谢钰的约定,踏进了太和殿。
宁王困兽犹斗,对着七皇子不甘心的吼道:“老七,我待你不薄,你安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七皇子心中不以为然,我们同为天家骨血,龙子凤孙,何以我就要对你卑躬屈膝,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但这样隐秘的心思,显然不够光明,不能宣之于口。他之前为宁王卖命是众人都知道的事,此时,有其他臣子在场,突然与旧主翻脸,真怎么也不能说是好名声,他可是马上就要坐上皇位的人,脸面是很重要的。
他可不想在下属面前显得刻薄寡恩,于是只好求助似的看向谢钰。
谢钰收到示意,立马把宁王怼回去:“大逆不道?宁王此言大谬。弑君犯上,屠戮兄弟的人,可是宁王殿下自己啊,如此欺瞒天下,祸害苍生之人,如何有资格坐在龙椅上,七皇子殿下正是不忍先帝九泉之下,不得瞑目,其余众兄弟,惶惶不可终日,这才拨乱反正,还天下人一个朗朗乾坤。”
宁王看着谢钰,眼中的怒火将要喷薄而出,如果眼神能杀人,谢钰现在一定已经被千刀万剐。
他偾张如饿虎的愤怒渐渐冷却,他环顾四周,那些曾经在朝堂之上对自己低头山呼万岁的臣僚,一个个都站在自己的对立面,看到自己的目光,要么讪讪低下头,不敢对视;要么,捋着胡子,昂首挺胸,仿佛打倒自己是一件多么值得扬眉吐气的快事。
宁王不肯接受,却不得不接受,他仰天大笑,悲壮而苍凉:“好啊,好啊,你们一个个,都是聪明人,见风使舵,择木而栖的本事实在高超啊。”
此话一出,众人脸上都不好看。
七皇子尤其不是滋味,脸上火烧火燎,宁王这句话,简直是把自己的脸皮往地上踩。
他回头看了眼赵承策,意味深长的说了句:“时候不早了。”
赵承策心中冷笑,却并不动手。
七皇子心中不快,可此刻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假惺惺对着宁王说:“四哥,我实在不忍心看你一步步走上歧路,断送我朝江山。”他仿佛不忍心的扭过头,补了一句:“好歹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弟,四哥自己上路吧,好歹留个体面。”
宁王将刚刚的一番变故尽收眼底,挑眉,眼中不屑一闪而过,他笑笑:“老七啊,就这么着急送我上路,连玉玺的位置都不关心了?”
七皇子果然把头扭了回来,眼中光芒大盛。
宁王对他勾勾手:“过来,玉玺的下落,我只能对你一个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