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不知今夕何夕

71、第 71 章

　　接下来几天舒佟也没荒废，拉着清婉就去视察了全北城恭王府产业，各大工厂有很大变化，如今不再以罐头等熟食物为主，而是以便利生活的衣物、生活用品为主，还开辟了钢铁、船舶、铁路等重工业工厂。

　　总的来说舒佟心里有数，毕竟都是按照先前沟通的来。

　　如今战争已结束，接下来吃得饱、穿的暖才是重点，又花了一天时间到几个大农场视察，几天下来清婉和他又回到了最初的时候，那时舒佟的做生意手段还是清婉一手一手教起来的，如今清婉性子变的温和了些，反而舒佟变得狠厉。

　　一切都在变化。

　　小小年纪清婉就已经鼎鼎有名，在北城是个人小鬼大的精明生意人，如今眉眼间参杂一丝丝忧愁，舒佟不知她愁什么，但对生意没那么上心他是略能感知一二，毕竟以前的清婉实在太拼，如今好像不大在意，这种两极分化态度太明显，叫人不得不注意到。

　　回程的路上，他不忍发问：“清婉，你今年也二十一岁了，可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喜欢的人？”

　　在不知她的身世前，这个恭王府的嫡幺女处境便如履薄冰，那时不知其中原因，他也并非能像现在这样有权有势，女孩子一个人独自走到这里已是不易，何必还要苛刻。

　　清婉的眼眸像是被拉远，想到什么，还没等舒佟发问她淡然一笑回过头来说：“没有喜欢的人，倒是有一件想做的事。”

　　舒佟：“什么？”

　　“我也想出国看看。”清婉这样说：“望安哥说意大利的鞋做的好，我也想去做一双。”

　　舒佟满眼疑惑，并不懂她的意思，但清婉没有解释这个话的意思，他便不好追问，只见眉间的忧愁散去了些，又听她兀自开口道：“我想学医，二嫂嫂在战场的照片，又飒又凄美，我总是很羡慕这样的人，坚强又果敢，我也想......这样。”

　　清婉的声音越来越小，但舒佟还是听见了，忽地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她终于渴望飞出恭王府这个牢笼了——从小身份不明，暗地里受兄弟姊妹排挤，为了博得喜欢，早早成熟，练就一身本事，但这都不是真正的她。

　　现下这一刻舒佟才意识到，或许这个才是真正的她吧。

　　白依个性要强不服输，北城战事那几年又是写稿子又是上战场清理伤员，不仅他听过白依的事迹，整个北城绝大多数人都听过，在报刊看过。战争结束后清婉亲自发表了一版“最美女人”的头条报刊，主角就是白依。

　　这个年代，男人是主角，女人是背景，是依附男人的，可白依偏偏不是，她用坚韧的意志告诉大家，一个茕茕孑立的女人也可以顶半边天，鼻子传来一阵酸涩，舒佟吸了吸鼻子，说：“你去吧，这里有我。”

　　清婉的多愁善感好像传染给他了，舒佟想，但是没关系，他还是很高兴，高兴清婉终于不强求得不得到王妃认可了，得不得到恭王府得认可，就好像很久前的他一样，再也不在乎是否依靠萧灏，靠了就靠了，不靠就不靠，不管怎么样，他都能过的很好。

　　很多事情只要不纠结了，心就宽了。

　　车子缓缓前行，冲出热闹得街道，与行人截然相反的方向，清婉静静看着窗外好久，轻叹一口气说：“我好像都没有为自己活过，舒佟哥。”

　　“不会，以后你就只为自己活，人生一百年，五分之一没有为自己而活而已。”舒佟笑着对她说，其实眼角带着一丝心疼，也不敢去看她，怕刺激到她，受委屈的人最怕人哄了，眼泪会像开坝的河堤一样，哗啦啦的流。

　　舒佟也曾经衍生过这样的念头，很久很久之前了，他不止一次怀疑过自己活着只为萧灏，那种依附人的感受并不舒畅，牵拉情绪的开关在他人手里，只要那个人不想要你，你就什么都不是，也不值一分钱，这样的感受无疑是一种煎熬，可也正因为抽丝剥茧，蜕茧才能成蝶，舒佟才有如今谈笑风生不动声色地步。

　　没有成长一个人是不会有改变的，如今清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那么就不怕没有机会。

　　清婉悠悠转笑，笑声清朗：“舒佟哥，其实你还是特别善良的舒佟哥，不管外边传的多厉害，多血腥，你都是特别好的舒佟哥。”

　　她顿了一下，眉眼弯弯道：“跟望安哥一样那么好。”

　　舒佟稍微往她那边坐近，手搭了搭她的肩头，就像哥哥对妹妹那样，回到舒佟十八岁以前，两人亲密无间的样子，想说会有比望安哥还好的人出现的，但转念一想，有也不是望安，清婉未必需要，他垂眸淡然道：“望安在那边会好的。”

　　清婉微微愣住，可后知后觉明白了，舒佟哥怎会不知道呢，他们一起长大的，待在彼此的身边相对久。

　　即便这是从来未与人言说的秘密，他还是能察觉到吧。

　　以前说不能说，因为是兄妹，现在还是不能说，还是因为是名义上的兄妹，即便她不是恭王府的孩子，可到死都是额娘的孩子，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清婉沉默中抹了抹眼泪，她并不惊奇舒佟哥为何会发现这样隐秘的旖旎，虽然已经极力克制，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总会更了解彼此，也会发现不同角度，何况她并不怕舒佟发现，人都已经没有了，发不发现的有什么关系？

　　一路无言到恭王府。

　　第二天萧灏三十二岁生日，虽不大操大办，但李殊还是一大早便布置起来，当娘的总是希望把最好的都给孩子，李殊也一样，何况萧灏情况还不一样，早年带兵打仗，后来又与舒佟成亲，没有自己的孩子，想来以后也不会有自己的孩子，还不如什么都给他算了。

　　舒佟一早打扮的花枝招展，玫瑰红色西装，黑色噌亮的皮鞋，比寿星还要璀璨夺目，蹦着出现在萧灏面前，萧灏差点没被扑的摔个狗朝天，堪堪接住了他，还有手里一大捧包装精致的玫瑰花。

　　舒佟对此发言也很是扎心：“萧灏，难道你真的老了？连我你都接不住了？？”

　　“......”

　　萧灏头皮都要发麻，想问他一大早整什么幺蛾子，幸好舒佟在他面前从来有话直说，有屁也不顾忌的性子，不满萧灏差点没接住他后，很快又换上另一副面孔，笑嘻嘻的祝福：“生日快乐，你的这一天都是我的！”

　　萧灏没有异议的点头，理所当然的这一天都是跟他过。

　　他不在的五年，萧灏从不过生日，对他来说舒佟在的生日还有点特殊意义，他和额娘不在也没什么好过，虽然礼单收个不停，但实在没什么意义。

　　“这样出去？”

　　吃过早饭后，萧灏上下打量他比当年婚宴还要隆重的玫瑰红西装，眼神认真且严肃地发问，舒佟突然一下娇羞低头：“哎呀，当然不。”

　　他要怎么说呢？

　　前两天没憋住把宝物全献了出来，今天生日礼物还得抓耳挠腮呢，但尽管这样，呵呵哒，他还是不会说的，大不了礼带一系，晚上将自己当成礼物送给他，他不也得乐呵呵接下吗。

　　他不穿西装，也不许萧灏穿军装，白色云纹长衫，墨蓝色竹纹长衫，恰好配成一对。舒佟挽着他的手一颠一颠出了恭王府，萧灏亲自开车，舒佟坐副驾驶，不带人出行。

　　“我们先去电影院，街东那个。”没准备礼物也不妨碍舒佟心情颇好，语气都是上扬的，指示着萧灏，萧灏自然无有不依的，拧着车钥匙就按照他的指示走。

　　电影院并无其他人，舒佟得意洋洋地抬起下巴道：“我包场了。”

　　街东中心广场人潮涌动，吆喝声纷至沓来，人来人往步履匆匆，不似两个洁净长衫的贵公子，身份尊贵奢华，其他人大多一身粗布，不脏干活就能穿好几天，不起味算好了。

　　萧灏眼眸含笑，随着他的脚步一起进去了。这是一个新开不久的电影院，装潢宏伟大气，能看得出老板富贵出身，舒佟也是花了大价钱才包场下来的，主要还是用了恭王府舒公子的名号，不然也包不下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一身灰白老爷马褂的电影院老板笑眯眯地走了过来，恭敬弯腰：“萧大帅和舒公子的到来，令咱们家电影院蓬荜生辉啊。”

　　看看，圆乎乎的大脸蛋子谄媚的样子，这就是为什么舒佟不愿用萧灏名号的原因，总能惹来一堆苍蝇嗡嗡嗡叫的让人心烦意乱，但时间迫切又不得不拿出来用，是以舒佟皮笑肉不笑地应和着：“常老板说什么笑，还得感谢常老板让我包下一场呢，我和大帅分居两地好多年没一起看电影了，所以并不希望有人打扰，就麻烦常老板了。”

　　这话一出，萧灏也看到舒佟的挤眉弄眼，犹如看不见常老板肥头大耳凝固住的表情，连忙附和道：“还请常老板给我们夫妻两个安静相聚的时间，来时萧某一定记住这份恩情。”

　　这算什么恩情，不过有买有卖，你给钱我办事而已，是以常老板不敢再多留，立马离开了。舒佟给萧灏比了大拇指，亲了嘴角一下：“不错，几年不见默契还在，奖励一个。”

　　亲完拔腿就跑到座位里找视野最好的地儿，硬邦邦的木头凳子，舒佟找到后，落座后便招手让萧灏也过来，萧灏看着他在眼前眉飞色舞的鲜活样子，心里总是暖的，是开心的，他想要的不过就是舒佟天天在他身边，天天开心。

　　萧灏落座后，电影屏幕也随之闪起光来，看来电影是要播放了，但也并不妨碍他头靠在萧灏肩头，理直气壮地说：“这椅子实在太硬，中途坐累了，我能不能坐你大腿。”

　　根本一点没客气，不是询问，而是陈述句。

　　萧灏巴不得，眼神炽热而自然，拍拍大腿，意思是让他现在就坐，长臂一伸就要捞他过来，舒佟却红了一瞬脸推脱了，“这部电影两个半小时，腿会麻。”

　　萧灏却说：“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