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陪你走到这里》凌墨尘

5、谢言的悲情故事

　　由于既要忙着准备元旦晚会，又要忙着准备期末考试，所以我无暇上网。虽然惦记着任杰，可也只能是惦记。
　　很快，圣诞节到了，班长决定排练暂停一天。大约是因为快到元旦了，宿舍楼前的道路两旁挂起了红红的灯笼，落光了叶子的梧桐树上缠着彩灯，天公也应时应景地飘起了雪花。到了晚上，校园里便是火树银花映衬下的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
　　男生宿舍楼前的圆锥形矮松上堆满了积雪，几个浪漫的男生拿出一串彩灯绕在树上。接上电源，灯光闪闪烁烁，一棵流光溢彩的活的圣诞树就诞生了。
　　昏黄的路灯给校园染上了一层暧昧的颜色。成双成对的恋人亲密地挽着手臂，漫步在纷纷扬扬的雪海中，享受着雪花带给他们的浪漫。
　　我游走在行人稀少的偏僻小道上，独享雪带来的宁静与清冷。灯光下的雪花，莹莹亮亮，像一个个顽皮的小精灵。我仰起脸，触碰那一丝冰凉。这是它们送给我的亲吻。
　　正当我的思绪漫游太空之际，手机响了，是林梓清打来的，声音有些焦急：“老大，看到小言没有？”
　　“我不在宿舍。怎么了？”
　　“刚才小言把织好的围巾送给赵浩明，被他拒绝了。他说他喜欢的是子韩，不是她，让她以后别再来烦他。小言哭着跑出去了，我找了半天也没见人影。”
　　“你在哪里？”
　　“我在排练室附近。”
　　“她把东西拿到排练室了？”我心中一惊，急忙问：“看见的人多不多？”
　　“还好，赵浩明把她叫出去说的，只有我一个听见了。”
　　“那就好。我现在马上去找她，找到了给你回电话。”
　　“好的，拜托了。”
　　挂掉电话，我在心里盘算：谢言会去哪里？以她现在的心情，肯定不会去人多的地方。我忽然想起了那片古园，那个地方离排练室很近，去的人又不多。我并不打算让林梓清去找，这个时候，我去安慰她是最恰当的。在这件事中，我和任何人都没有瓜葛，可以用更公正的心态去评价它。
　　转了几个弯，终于看见了那条破旧的走廊，隐隐约约看见一个黑影站在一根柱子旁。根据体形判断，八成是谢言。
　　“谢言。”我叫了一声。
　　那个黑影动了一下，似乎在擦眼泪。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她的声音明显带着鼻音。
　　“找你啊。走，一起走走？”我建议。
　　“我没事儿。怪冷的，你先回去吧。”
　　“陪我走走，天这么黑，我怕。”我掏出手机，给林梓清发短信：“人已找到，不要着急。”
　　谢言苦笑道：“老大真会开玩笑。好吧，走走。”
　　手机响了，林梓清的短信：“帮我好好劝劝她。万分感谢！”
　　踏着薄薄的积雪在黑暗中行走，谢言的呼吸很不平稳，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我用手臂揽住她的肩头，说：“想哭，就哭出来吧。”
　　谢言放声大哭。我能做的只有更加用力的揽住她的肩头。
　　哭吧，你还有可以为之流泪的人。
　　良久，她抽抽噎噎地问：“我是不是长得很难看？”
　　我怔住了，随即回过神来，说：“怎么会呢？就是稍微有点胖。人长到一定年纪就会瘦下来。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比你还胖呢（我比她大两岁），现在不是一样瘦下来了吗？没事的，不要太在意。”
　　“我初中的时候挺瘦的，可是上了高中不知为何体重急剧增加，成了全班，不，全校最胖的人。班里的同学都不愿跟我玩，我也不敢跟他们玩。我总觉得他们讨厌我，看不起我。我拼命缩食，可依旧这么胖。”
　　“你怎会有这种想法？没人讨厌你啊。胖根本影响不了什么。高中时，我也很胖，可我自己觉得我很瘦，只有在买不到衣服的时候我才发觉：呀，原来我这么胖啊！但我并没有觉得谁看不起我。现在我的几个好朋友都是那个时候交的。”
　　“不是，同性朋友我也有。我总觉得男生是因为我长得丑才不愿和我交往的。如果我长得和金子韩一样漂亮，他就不会这样对我了。”说到这里，谢言又抽泣起来。
　　“你又想错了，真正吸引人的是一个人的内涵。我的高中朋友里也有异性啊，还是很好的哥们呢。我认为，当一个人的学识气质超出普通人时，他（她）的外表就会被人忽略。可能一个漂亮的外表很容易吸引人，但真正要吸引住人，所需的还是内涵，一颗善良、聪慧的心。小言，你这么善良，又这么心灵手巧，肯定会有人欣赏你的。”
　　“你说的是实话。可是在现实社会中，人往往都是以貌取人的。”
　　“我的心中总有一个奇怪的想法：唱得平凡其实是一种幸运。当你拥有绝世美貌时，追求你的人一定很多，但你分不清他是爱你的容貌还是爱你这个人。如果是因为你的容貌，当美人迟暮之时，他还会那样爱你吗？可是当你长得平凡，甚至丑陋，还有人爱你，那他爱的是你这个人，是你的独特气质，这种东西是不会随着时间消逝的。你说，比起那些美女来，我们这些普通人是不是幸运很多？”
　　“话从你的嘴里出来就不一样了。”谢言的声音变得轻快起来。
　　“所以，你不用着急，只需慢慢等待，你的良人会出现的。仔细想一下，你真的爱赵浩明吗？你真的是因为他不喜欢你而伤心吗？说到底，你只是因为他触犯了你的自尊而难过，对不对？”
　　良久，谢言停下来，看着我说：“是啊，我仔细想了一下，我对他的感情不是爱，只是欣赏，就像欣赏一个明星那样。再说，他根本没有对我表示过什么。一厢情愿的感情怎能是爱情呢？如果没有你们几个瞎起哄，我根本不会把这种感情当□□情的。呵呵。”她的眼睛在灯光下特别明亮。
　　“一厢情愿的感情怎能是爱情呢？”我的心猛地疼痛起来。
　　“我不难过了。的确，像赵浩明那样的帅哥就该配子韩那样的美女。你还别说，他俩真的挺配的。一个班长，一个团支。”谢言的声音里完全没了悲伤，反倒显得很兴奋。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没事了。我只觉得心很痛，痛得难以抑制。“一厢情愿的感情怎能是爱情呢？”一种魔咒式的音调在我脑中反复回荡，重重叠叠，轻轻重重。
　　“老大，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是不是太冷了？我们回吧。”谢言关切地扶住我。
　　“没事儿。”我笑道，那笑容一定很惨淡。
　　“回吧，回吧。”谢言兴奋地说：“唉，都怪我太麻木了，竟然没有看出来。我一定要给子韩说，赵浩明喜欢她。呵呵，子韩和赵浩明走到一起简直太好了。”
　　看着谢言蹦蹦跳跳的身影，我只能在心里替赵浩明惋惜：多单纯的一个孩子啊！你真是太没眼光了。
　　进了宿舍门，气氛有点异常。刘丹用一本杂志堵着脸；王可可看到我便用眼神示意我去看金子韩的床。奇怪 ，一向晚睡的她，今天怎么睡得这么早？还用被子包着头。再看看林梓清，脸朝内，背朝外的睡着，知道谢言回来了也不打声招呼。难道她俩吵架了？
　　我笑道：“看看谁回来了？”
　　刘丹扯下杂志，夸张地说：“呀，小言，你回来了啊！”
　　谢言疑惑地问：“咦？你们今晚怎么睡得这么早啊？”
　　林梓清转过身来，看了看谢言，犹犹豫豫地问：“你，没事儿了？”
　　“啊，我能有什么事儿呢？你们这是怎么了？这么奇怪的看着我。”
　　王可可翻身坐起来，盯着谢言问：“你确定以及肯定你没事儿了？”
　　“哈哈，”谢言被她一脸的认真逗乐了：“我能有什么事儿啊？我和老大在外面赏了一会儿雪。校园里可漂亮了。”
　　金子韩揭开被子，红着眼睛，用沙哑的声音说：“小言，我真的没想到赵浩明会说出那样的话。我发誓，我真的对他一点点意思都没有。”为了加强可信度，她举起了三根手指。
　　谢言笑道：“子韩，你说什么呢？这件事情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赵浩明喜欢谁是他的自由。再说，他压根儿就没说过喜欢我，是我自作多情，会错了意。不过，说真的，我觉得你俩真的很相配，考虑考虑，发展发展？”
　　金子韩像是被她的话烫着了，眼中充满伤痛。半响，她说：“你还是不原谅我。”
　　谢言急了，忙说：“我说的是真心话，你俩真的很般配。”
　　金子韩拉起被子包住头，隐隐传来哭泣声。
　　谢言不知所措地看着我，小声说：“我说的是真心话啊。她怎么哭了？”
　　我拍拍金子韩的床沿说：“别哭了，小言没骗你，她说的是真心话，她压根儿没怪你，也没怪过赵浩明。”
　　林梓清忽然说：“子韩，对不起。是我一时心急，口不择言。我知道你从没勾引过赵浩明，相反，你一直都在躲他。是我太担心小言了，迁怒于你，对不起。”
　　“我知道你是心疼小言，我不怪你。”金子韩在被中说。
　　“唉，都是我不好，让你们担心了，还因我而闹矛盾。”谢言自责道。
　　“我看都是那个赵浩明不是东西。”刘丹骂道：“以为帅就了不起了？以为帅就可以利用别人的感情了？卑鄙！”
　　王可可附和道：“刘姐说的对。班长啊，虽然你很帅，但这次我确实不能站在你那边了。瞧瞧你把我们宿舍折腾成什么样子了？”她对这空气说，仿佛赵浩明就站在那里。
　　“就是，赵浩明太阴险了，小言被他骗了。他想再追子韩，门儿都没有。”林梓清义愤填膺地说。
　　“他没骗我。”谢言的声音被三人的讨伐声淹没了。
　　金子韩从被窝里爬出来，对谢言说：“只要你不怨我，我就安心了。”
　　“我不怪你，我们是好姐妹嘛。”谢言笑道。
　　林梓清从床上爬下来，说：“小言说的对，我们是好姐妹，任何臭男人都别想挑拨我们的关系，无论他有多帅。”她拿出洗漱用品，自语道：“唉，被那个臭赵浩明搞得连脸都没洗。”说着便进了盥洗间。
　　“我也没洗呢。”刘丹从床底取出盆。
　　“我也没有。”王可可爬下床。
　　“没地儿了，没地儿了！”林梓清嚷道。
　　“你朝里面挪挪不行？”王可可的声音。
　　“里面是便池！”林梓清叫道。
　　接着便是水声和三人的笑声。
　　金子韩下了床说：“我也没洗呢。”说着就去找盆子。
　　“我有点想哭。”谢言笑着对我说。
　　“忍着。”我拍拍她的肩膀。这泪肯定不是为赵浩明流的。

　　准备了将近一个月的节目终于在元旦这天的晚上上演了。比起舞台上哼哼唧唧、扭扭捏捏的节目，我更愿意欣赏生活中上演的悲喜剧。
　　元旦过后一周，就是期末考试，十三门功课在五天内考完，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残酷。看着卷子上成片成片的空白，猛然发觉：大学，比这卷子还要空白。
　　虽然没下雪，校园里却是白花花的一片，仔细一看都是些写着字的碎纸屑。奇怪，平时校园里挺干净的啊。
　　稀里糊涂，便坐上了回家的列车。
　　半年时间，只是眨眼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