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陪你走到这里》凌墨尘

4、苏南的诞生

　　人就是这个样子，当你过得好时，你巴不得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当你过得不好时，你就想从人群中消失，尤其想逃离熟人的视野，就像此时的我和任杰。
　　我知道他一直在上网，可他就是不上□□，因为那里面全是熟人。最后我想了一个办法，用一个陌生的□□加他，或许他会拒绝，可万一他同意了呢？
　　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我申请了一个□□，取名为“水炎”，合起来就是一个“淡”字，因为现在的心态就是一个“淡”字，任何人或事都引不起我的兴趣。果然，在信息验证栏中，他回道：“抱歉，我从不加陌生人”。
　　一刹那，好玩的天性让我在验证栏中写下：“有种就别加。”然后就没了动静。看来，他是真的不想理这个叫“水炎”的网友了。
　　不过，等我再次上网时，任杰回复了我的留言：“嘿，还跟我耗上了。好，有种就加*******”一个新的□□号，网名叫sasori,个性签名中写道：“谁和我一起玩魔兽”，头像是亮着的。
　　他问：你为什么非要加我？
　　我说：好奇呗
　　他说：为什么？
　　我说：老听一个人提起你
　　他说：谁？
　　我说：程薇
　　他说：哦，高中的一个同学。你们怎么认识的？你是她舍友？
　　我说：不是，我高她一级。我们都是学委，开会时认识的
　　他说：呵呵，和我一级啊，大二了啊
　　我说：是啊。你为什么不在卡拉里面加我？
　　他说：那里面都是熟人，这个号才加陌生人
　　我说：你有两个□□？
　　他说：不，三个
　　我说：啊？你要这么多□□干什么？
　　他说：那两个不怎么上
　　我说：为什么？不想和同学联系？
　　他说：不想
　　我说：为什么？
　　他说：不为什么
　　我说：你在逃避？
　　他说：也许
　　我说：你上网都干什么？
　　他说：玩游戏
　　我说：沉迷于网络游戏不好

　　（沉默）

　　我说：说话
　　他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随意在键盘上乱按几下，出现了两个字：“苏南”，点击“发送”，苏南就这样诞生了。

　　他说：好像是个男名
　　我说：千真万确一红颜，如假包换。
　　他说：你要是骗我，我也没办法——没法验证。你那边有摄像头吗？
　　我说：没有
　　他说：遗憾
　　我说：呵呵，你为什么要叫“sasori”呢？他是火影里面的人，还是个坏人
　　他说：你也喜欢火影？
　　我说：嗯。
　　他说：呵呵，我非常喜欢这部动漫，最喜欢蝎
　　我说：为什么？我倒没觉得他有什么特别之处，甚至还不如迪达拉和飞段讨人喜欢
　　他说：一两句也说不明白。那是一种心理上的共鸣，别人是无法理解的
　　我说：很高深
　　他说：呵呵，我也没准备让你理解
　　之后从火影展开，聊起各自喜欢的动漫、书、电影、音乐、娱乐活动。
　　听程薇说你足球踢得很好，乒乓球也是高手，好像象棋也玩得不错。我说。我想让他从点点滴滴的回忆中找回曾经的荣誉感和自豪感，重新振作起来。
　　他说：呵呵，那都是很遥远的事情了，我现在的体形，根本追不上足球了，只能打打游戏
　　我说：为什么不加强锻炼呢，你以前不是很瘦吗
　　他说：我天天都在锻炼——手指
　　我说：唉，你呀你
　　他说：呵呵，最好不要对我抱有希望，我现在最拿手的事情就是让人失望
　　正准备劝劝他，让他振作。耳边响起机房管理员的声音：“时间到了，要保存东西的同学快点保存，马上就要关机了。”机房的规矩我是知道的，时间一到，电脑就自动关机。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失礼，我赶快写到：“时间到了，我要下线了，你不下线？”
　　他说：不，我正在看电影，完了就回
　　我说：十点半了啊，你不走？
　　他说：呵呵，还早还早。88
　　还没来得及说再见，电脑已经蓝屏了。
　　还早吗？唉。
　　走出科技大楼，冰冷的空气令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颤。上完网的同学纷纷赶回宿舍，昏黄路灯下的主道显得有些拥挤。
　　终于和任杰联系上了，为什么会有这种力不从心的虚弱感？万一有一天，他觉察到了苏南的真实身份，到时候又该如何收场？

　　也就是这天晚上和任杰“畅谈”一番，接下来的日子，每个班级都在忙着准备“元旦晚会”，我这个学委自然没了闲暇时间去上网聊天，每天晚上都要去排练场“指导”同学们排练。像我这种没有半点艺术天分的人，站在那里只是个摆设。看着其他同学排练得热火朝天，废寝忘食，我心中隐隐不安，于是写了一个相声小段，交给班长让人去排练，也算是为这台晚会尽了一点微薄之力，自己的良心也暂得安稳。
　　一天晚上，我和平时一样，撑着沉重的眼皮，空洞地看着眼前的一群人蹦来蹦去，忽然胳膊被人拽住了。我惊醒过来，侧头一看，是林梓清。
　　“老大，我有事找你。咱们出去说。”她沉着脸说。
　　我在宿舍中年龄最大，又住1号床。熟了之后，她们干脆叫我“老大”。
　　我随林梓清出了排练室的门。已经是冬天了，外面的气温着实很低，晚上更加寒冷。我搓着手问：“什么事啊？不能在里面说？”
　　她没有说话，反倒拉着我离开排练楼，来到一个偏僻的地方。那里没有灯，漆黑一片，挺吓人的。
　　“老大，我想让你帮我拿个主意。”
　　“什么事儿？说吧。”我想她说的事情应该和谢言有关。
　　果然，她忧虑地说：“小言和赵浩明的事儿你应该知道，那丫头很迷恋他啊。可是我发觉赵浩明喜欢的人是子韩，最近一段时间他表现地越来越明显了。你说我该不该把这件事情告诉小言？”
　　没等我回答，她自语道：“不行，小言肯定受不了。那家伙从来没谈过恋爱，这是她的初恋啊。再说她有种深深的自卑感，以前很自闭，自从遇到赵浩明后，她变得开朗了许多。如果告诉她真相，她会不会又变回从前的样子？不，肯定更糟。”
　　虽看不清她的面孔，不过我想她的脸上肯定写满了担忧。我没看错她，她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她一直都在心中默默地关心着她的朋友。我说：“先等等吧，让小言自己去察觉，去发现。失恋的痛苦是一个人成长必备的经历，我们没必要认为地将它抹掉。”
　　“我怕她承受不住。”
　　“不会的，小言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到时候她会不会怪我这个朋友没有及早的提醒她？”
　　“不会的，她那么善良，不可能责怪任何人。何况事情不会像你想的那么糟糕，别忘了还有子韩。”是的，金子韩是个心思缜密，善于控制自己心绪的善良的人，她不会做出伤害朋友的事情。我想她会以她的方式处理好这件事情，会把对谢言的伤害减少到最小。
　　“子韩？”林梓清像是陷入了沉思，半响说：“她应该觉察到了，我看她在有意躲避赵浩明。可这也不是根本解决问题的办法啊。”
　　“也许只有时间才能解决问题。”我的嘴里冒出一句不知从哪儿看来的这么一句话。
　　“唉，赵浩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子韩，是我糊涂，跟着她们瞎起混，让小言误以为他真的对她有意思。”
　　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觉察到了呢，原来她也看出来了。“走吧，事情总会朝好的方面发展，别太悲观。”
　　看看时间不早了，我俩没去排练室，直接回了宿舍。宿舍里只有谢言一个人，她正坐在床上织东西，看样子是条围巾，应该是条围巾。见我俩进来，她抬起头问：“咦？怎么是你俩？子韩呢？”
　　“她在后面，一会儿就回来。可可和刘丹呢？”这个时候科技楼的机房该关门了啊，她俩怎么不在宿舍？
　　“上网去了，她们说要去通宵。”
　　“不是吧，学校不让通宵。”林梓清说。
　　“她俩说你们仨成天不在宿舍，我像个梦葫芦不和她们玩，她们无聊之极，要去寻点刺激。”
　　“唉，这俩孩子。”林梓清看了一眼灰白相间的毛线说：“给赵浩明织的吧。”
　　谢言脸上显出一抹娇红，点点头说：“嗯，是给他织的。他每晚都要到排练室排节目，天冷了，围条围巾暖和。”
　　“唉。”林梓清长叹一声，一边取洗漱用品，一边说：“这女人啊，就是没良心。我还是你的好友兼老乡呢，我也每晚排练节目，也没见你给我织一条啊。”
　　谢言急忙说：“我给你准备了，毛线都买好了，织完这条就给你织。”
　　“唉，恋爱中的女人啊。”林梓清的语气很轻佻，但看向我的目光很焦虑。我耸耸肩，给她一个肯定的微笑。人是靠着自己的力量长大的，越想让她在成长过程中少受伤害，她受到的伤害将更多。
　　“老大，我也给你织一条吧。”谢言说。
　　“不用，我不冷。”我笑着说。
　　“她根本就不用，她是冷血动物。”林梓清在洗手间里嚷道。
　　我没应声，躺在床上继续看三毛的《梦里花落知多少》。
　　洗完脸的林梓清一边擦着脸一边凑到我面前，看了一下书皮，说：“还看呢？我记得你开学时就拿着这本书，现在快放寒假了，你还没看完？”
　　我点点头，懒得做解释。这本书早看完了，只是这会儿无聊，拿起来再看看。
　　“三毛和荷西的爱情真让人羡慕啊。”林梓清爬上床去，笑道：“你看书的速度太慢了。”
　　“我这是咬文嚼字，品读精髓，知道不？”我合上书，拿起盆子去洗漱。
　　三毛和荷西的爱情是我见过得最浪漫的爱情。他们在世界各地游走，没到一个地方，便安下一个小家。我想象着三毛用旧轮胎做成的软凳，想象着荷西打渔归来，想象着他们躲在岩石后面偷看那个古怪的民族在海边用海水洗肠子，想象着他们在撒哈拉沙漠捡到的骆驼遗骨......他们如此的相爱，以至于他们爱怕他们的孩子分享对方对自己的爱。三毛说，生个女孩她就掐死她，因为她会抢走荷西对她的爱；荷西说生个男孩他就把他吊死，因为他会夺走三毛对他的爱。他们热烈而专横的爱最终引起了上天的嫉妒——荷西过早的离开了人间。没有荷西的三毛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体，她苦苦挣扎，最终还是无法从痛苦的深渊中走出来，于是她选择了自杀——彻底的解脱。或许正是因为这份残缺，才使得他们的爱情唯美动人。
　　走进三毛，走进荷西，我的心里便容不下其他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