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路》别艾

7、霁日寻芳

　　杨临池还在坚持不懈找东西。
　　这是丢的第四天了。
　　从东楼梯上来，杨临池看了下手表，还剩下一分钟就上课了。
　　他无意向左边一看，许观止居然在靠着栏杆望向这边。
　　隔的有点远，但不妨碍杨临池看清许观止若有所思的神情。
　　他震惊到失去表情。
　　许观止竟然有出来的这一天。
　　天方夜谭。
　　简直是天方夜谭。
　　杨临池怀着这种复杂心情，卡着上课铃响进了教室。
　　第二节课是数学。
　　有不少人昏昏欲睡，杨临池心里想着事情，无意识地叹气。
　　“这位叹气的同学，你好像对我有意见啊，”数学老师敲了敲他的桌子，“我是讲错什么了吗？”
　　杨临池回过神来，“没有没有。”
　　“那就认真听课。”
　　数学老师转身，恨铁不成钢道：“这才星期一，这才第二节课，你们就困成这样，在家没睡觉吗？眼都睁开。”

　　“别睁眼，”一双手捂着他的眼睛，女生捏着嗓子，声音古怪，“猜猜我是谁？”
　　杨临池摸到桌边灰盒的花状纹路，无奈地笑，“会这么问的，也就你一个人啊，楚凌微。”
　　“仪式感嘛，”楚凌微松开手，“开学大吉。”
　　杨临池捏了捏眉心：“你就这么想去学校吗？”
　　“嗯，”下巴搭在杨临池的肩膀上，楚凌微上唇轻碰了下他的侧脸。
　　她轻笑：
　　“总觉得，会发生很有意思的事情呢。”

　　“你这人，真没意思。”
　　“一下课就往外面跑，你该不会，”新同桌的目光从小腹往下扫，“有什么难以说出口的隐疾吧。”
　　之所以说新，这位同桌也是从外面初中考进来，而且是从普通班升上来的。
　　其实十八班的大多数都是生面孔。
　　原本比较熟的同学，都选择了学理。
　　杨临池从书箱里取出盒子，“你这话，还真是过分。”
　　“这朵花，很漂亮啊，你在哪买的盒子，我想买个同款。”罗撼帼指着灰盒右下角的一片鎏金，眼睛一亮。
　　杨临池转头看向门外等他的楚凌微，笑了一下，“限定款的花，买不到。”
　　罗撼帼反应过来，笑骂一声：“万恶的小情侣。”
　　“明天就是星期五了，你真的不写作业吗？”
　　杨临池回头笑了笑，“我写完了啊。”
　　诶？真的吗？
　　罗撼帼回忆一下，上课的时候确实有看见杨临池在写着什么……
　　不会吧……
　　他呆滞地转头，杨临池接过楚凌微手里的布袋，和她一起走向楼梯。
　　罗撼帼莫名悲愤。
　　学习和恋爱两不误。
　　这就是原本重点班学霸的实力吗？

　　“下课了，解放了。”
　　数学真是安眠良药。
　　罗撼帼长松一口气，看着旁边的杨临池，无奈劝道：“你要不还是放弃吧，都丢这么多天了。”
　　杨临池没回答，他脚步匆忙，转眼出了教室。
　　不可能放弃的。

　　“但我不会说让你放弃的，”楚凌微帮他记录着样本，对于杨临池的问句，只叹道：“毕竟你是真的很喜欢这些。”
　　这是回答他刚才的问句：“你不觉得我这样很烦吗？”
　　杨临池半跪在地，带着手套摘了一棵四叶草，冲她扬了扬，“这个四叶草，可以给你当书签。”
　　楚凌微好笑道：“这算什么，贿赂吗？”
　　“不是贿赂，”杨临池认真地说，“只是我想给你。”
　　“那我不要四叶的，你留着吧。”楚凌微想了想，“有五个叶子的吗？”
　　杨临池低头：“我找找。”

　　“哥，你别找了吧，快写作业好不好？”
　　罗撼帼对着一堆作业叹气，“明明没上几节课，怎么就这么多作业啊。”
　　下午第三节课。
　　罗撼帼心满意足地抄着杨临池的作业，给皱着眉头的杨临池提个建议，“你可以等放学了再找，到时候都没人，比较方便。”
　　杨临池：“嗯。”
　　他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
　　让他发愁的是，楚凌微的情绪好像变得很糟糕。
　　她的紫色围巾也不戴着了。

　　“好冷啊，”楚凌微把半张脸埋在围巾里，跺着脚取暖，“要不再去别的地方找找？”
　　“我记得是放在这里了。”杨临池挑开抹了一层白霜的叶茎，“怎么就不见了呢。”
　　“那我看看别的地方。”
　　楚凌微蹦蹦跳跳地跳远了。

　　杨临池记得，第二节大课间的时候她还戴着的。
　　“今天怎么这么冷，”楚凌微边冲手哈气边问：“你还要找多久，我受不住了。”
　　杨临池心情有些烦躁，“受不住你就先回去，我自己找。”
　　楚凌微没表露什么，点头道：“行。”
　　后知后觉地，杨临池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点恶劣，他赶紧上楼去找楚凌微，教室却没见到她人。
　　难道赌气没上来？
　　杨临池又在道边的花坛处转了一圈，看见东边楼梯处宋玉舒在和老师谈话，他从西边楼梯上去。
　　正巧看见谢卿卿，印象里她似乎一直站在这里，“谢卿卿，你看见楚凌微了吗？”
　　对方回答：“没有。”
　　杨临池想着楚凌微可能还在下面，便又下楼去找了。
　　转了半天，他在操场上逮到和别人吵得很凶的楚凌微。
　　张惜墨也在围观，她无奈道：“快管管你女朋友，我看那男生都快哭了。”
　　“他们在吵什么？”杨临池摸了摸鼻子，楚凌微的表情非常可怕。
　　“内在和外在的争论，也算是那男生活该吧。”张惜墨悄悄退出人群。
　　杨临池等楚凌微吵的差不多了，然后把她拉走。
　　好像这个时候，围巾就不见了。

　　杨临池猜测，楚凌微心情变坏的原因，跟她丢了围巾有关。
　　找寻的任务，多了一项。
　　下午放学回家，杨临池跟楚凌微说了自己的打算，他决定周六周日再去学校找。
　　楚凌微不解道：“一天都没找到，还是再买一个吧。”
　　杨临池说不出那些肉麻的话，只道：“你围巾不是也丢了吗，我顺便也找找。”
　　楚凌微垮起脸，“你知道了啊。我不是故意要弄丢的。”
　　杨临池笑着轻咬了下她抿起的唇，“嗯，没事的。”
　　楚凌微任由他的舌头在口腔游走，微微喘着气，声音有点软，“我这几天打算做点饼干。”
　　杨临池舔了舔她唇角的水渍，“我要凌霄花图案的。”
　　楚凌微扯了扯发麻的唇，“……有点难。”

　　周六上午八点，杨临池和出班找老师的宋玉舒大眼对小眼。
　　“辛苦辛苦。”杨临池想起范折冲在群里吐槽的魔鬼作息，忍不住怜惜这群命运悲惨的可怜蛋。
　　宋玉舒看到他溢满同情的眼神，满头黑线，“你也是来自习的吗？”
　　杨临池：“不是，我过来找东西的。”
　　宋玉舒看了眼讲台上坐着看班的祝识荆，“丢的什么，我有空可以帮忙找找。”
　　杨临池没好意思让这个大忙人更忙：“不用不用，你这比我还忙。”
　　宋玉舒无奈笑了笑，“好吧。有要帮忙的地方随时说。”
　　杨临池笑着说，“一定。”

　　思索再三，杨临池决定沿着前天下午的路线来一遍。
　　从逸夫楼，过一二三号楼，到行政楼，杨临池几乎要把地皮翻过来，然而压根没看见灰盒和围巾的影子。
　　到底去哪了？
　　杨临池坐在行政楼一楼的台阶处，眼睛无光地盯着三号楼前的树木。
　　后面有人影在晃。
　　杨临池犹疑地辨认着三号楼东边过道的女生身影，跟谢卿卿很像。
　　但那是女厕所附近，杨临池也没一探究竟的勇气和力气。
　　腰和脖子，酸的不行。
　　杨临池缓了几分钟，又身残志坚地起身继续寻找。
　　在操场上寻寻觅觅到中午，没有找到丢失物，更没有五叶草，杨临池干脆瘫在台阶上。
　　正午的阳光变得温暖，如霁日寻到的芳华灼灼，闲歌神怡。
　　楚凌微送饭过来时，看到的就是男朋友这半死不活的样子。
　　“还没找到吗？”楚凌微打开饭盒，香辣肉丝的香味扑鼻。
　　他们两个都喜欢吃辣，楚凌微特意带了两杯温水。
　　杨临池叹气，“嗯。”
　　他看上去很疲惫，楚凌微想了想说，“你去年级办公室看了吗？”
　　杨临池咽下饭，满足地眯起眼，“我同桌帮我去看了，但没找到。”
　　楚凌微轻叹：“那就没办法了啊。”
　　“等周一回校再找，好吗？”楚凌微挠了挠他的下巴，“明天有预约了，你要试吃我的饼干。”
　　“那今天下午，我再试试。”杨临池说。
　　“六点前回来。”
　　“嗯。”

　　楚凌微走后，杨临池站起来活动了下。
　　“怦――”
　　篮球砸地的闷声，在寂静的操场格外响亮。
　　杨临池手一顿，这篮球场根本连个人影都没有，哪来的篮球？
　　他走到篮球场的护栏网外，不甘寂寞的篮球慢慢消停下来。
　　杨临池望了一圈，能瞧见有个女生东张西望，当看见他时，那女生明显呆愣了下，然后飞快进去拿走篮球，同时尴尬地冲他一笑。
　　随意投着玩的吗？
　　幸亏没有人，要不然就砸到了。杨临池感慨了下她落后的安全意识。
　　杨临池又转回最初的地方，在二号楼和三号楼中间，东边的两个花坛处。
　　有人来过，地上有不少青色的长茎草叶，都是四叶草。
　　杨临池秉持着不能浪费的心态，放进了楚凌微送来的布袋。
　　原本是装着水杯的，再装点别的，空间也够用。
　　结果到了回家的时间，还是没找到。
　　杨临池把这件事暂时放到一边，度过了愉快的被女朋友投喂的一天。

　　星期一，杨临池和楚凌微依旧没有找到。
　　他们遇到了同样在找东西的一个开朗男生，名字叫季经纶。
　　他说，他在找篮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