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鱼的心事》余穗安

8、牌局

　　五颜六色的灯光充斥在棋牌室中，牌桌上的人在这样的灯光之下全都看不清面容，只能看清一群光怪陆离的模糊面貌。

　　这样的环境下，早就被贪念占据了理智的赌徒会更加毫无顾忌，更加肆意妄为，把一切家人朋友、责任道德全都抛之脑后，只希望能在这样幻境般的地方享受短暂的欢愉。

　　齐保宗嘴上叼着一根烟，手边放着一瓶还没喝完的啤酒，桌角堆着一堆零散的纸币，一双眼睛瞪着，红血丝像藤蔓一样爬满了眼球，眼袋几乎要掉到下巴上。

　　“来！接着玩！”

　　瓜毛刚进棋牌室，就听见齐保宗高声叫着。

　　不过瓜毛并没有在牌桌上坐下，反而是一个年轻人占了他的位置。

　　齐保宗眯起眼睛，昏暗的灯光看不清人脸，但还是能看出年轻人眉目清秀，一双杏眼藏在帽檐的阴影下，却依旧能感受到目光炯炯，明灭的灯光照在他的嘴唇上，一丝一毫都仿佛最完美的雕塑艺术品，就连唇角的弧度都像是被仔细雕琢过。

　　恍惚之间，齐保宗竟觉得，世上不只有好看的女人，男人要是长得好看，可比女的还要勾人。

　　“靠！再看老子把你眼珠子挖了！”

　　对面年轻人踢了一脚桌子，暴躁的骂：“还他妈的打不打？不打滚蛋！”

　　得益于昏暗的灯光和酒精，早就赌红了眼齐保宗丝毫没有将牌桌上的年轻人和继子联系起来。

　　方也暗自冷笑，齐保宗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在乎，更加不会注意他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继子，恐怕平时根本就没有正眼看过自己，现在也根本认不出来。

　　牌局开始，除了方也和齐保宗。还有另外两个牌友，外加一个发牌的。

　　四人一局，打“百分”。瓜毛蹲在方也旁边，看着他手中的牌。

　　百分的打法最基础，赢钱输钱也不多，牌桌上的人都是打牌老手，对于自己的牌技都颇有自信，可瓜毛看了两局，觉得和方也比起来，他们都是小儿科。

　　方也出牌很快，几乎不用思考，但是他出的每一张牌都胸有成竹，有几次瓜毛都替他捏把汗，觉得他出牌太大胆，但结果都能稳稳赢下。

　　瓜毛看出来，方也这是在算牌。

　　算牌不稀罕，打牌打多了几乎都会算，但是方也就像是在每个人脑袋上都装了监控一样，几乎把每个人手里的牌都算的精准无比，其他三人如何出牌都在他的预料之内。

　　方也就像是织了一张大网，牌局之上就是他的地盘，其他人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握之内。

　　连打三局，方也连赢三局，两个牌友都跟着他赢过钱，只有齐保宗一直没有和他当过对家，连输三局，手边的钱输掉了一大半。

　　齐保宗气得眼睛通红，咬着烧剩下的烟头，瞪着方也咬牙切齿：“你他妈的出老千！一定是！”

　　方也还没说话，蹲在他身后的瓜毛就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有证据吗你就乱说！自己技术不如人家就老老实实承认，扯那么多有的没的，还是不是男人！”

　　“操！”

　　齐保宗堵上了头，失去理智，啤酒瓶往地上一摔，挥着拳头就要上来打人。

　　不过棋牌室的老板早有准备，立马冲上来拦住他。

　　方也坐在凳子上，悠闲地翘着二郎腿，从始至终连动都没动过一下，微微仰起头，目光冷漠的看着齐保宗，像是无声的挑衅。

　　旁边的两个牌友也劝齐保宗，现在是夏天，大家都穿着短袖，而且方也手腕上干干净净，连块手表都没带，就算出老千，也总要有个能藏牌的地方吧。

　　可是对于齐保宗这样早就失去理智的赌徒来说，任何道理都很难讲得通。

　　人的贪念就是一头永远杀不死的猛兽，这世间大多数的仇恨和悲剧都可以归为同样的一个原因——欲壑难填！

　　方也的左手上拿着两张扑克牌，在指尖翻转着玩，牌面上拿着宝剑的国王眼神麻木，似乎在嘲笑着这些沉溺于欲望的赌徒。

　　看似是人们将扑克牌放在手中玩耍，但无尽的贪念早就将这些赌徒的命运玩弄于鼓掌之中。

　　“□□，玩不玩？”

　　方也站起身，直视着齐保宗，齐保宗那双通红的眼睛也不服气的瞪着他。

　　“谁不玩谁孙子！”

　　——————

　　同学聚会进行到晚上九点，一众刚成年没多久的学生们闹着要买箱啤酒，今夜不醉不归。

　　齐云借口家里还有事先撤了，没有参与他们的狂欢，他把自己的那份饭钱给了班长，自己慢慢悠悠的走回家。

　　重生回来，他心里关于过去的记忆也在一点一点慢慢的唤醒，温海的天空，温海的空气，温海的大街小巷。

　　上辈子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工作狂，每天除了案子就是开庭，多年如一日的住在律所提供的单人宿舍里，合眼睡觉，睁眼就是工作，他将自己的时间压缩到极致，就是想干出自己的一番事业，早点攒够首都的首付，买套房子将刘家慧和方也接过来一起生活。

　　或许是童年时候心中留下的执念，他总是想要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似乎只有一套房子，才能让他在茫茫人海中找到自己的归属感。

　　温海是座小城，气候潮湿，经常下雨，墙缝里还经常生虫子长蘑菇，空气中还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咸腥味道。

　　齐云一直想逃离这里，想到一个多月后自己就能去首都上大学，还有方也和刘家慧同行，他就开心的想笑。

　　至于齐保宗，齐云也想清楚了，在他们临走之前，他会找个机会向公安机关举报齐保宗聚众赌博，虽然不能让他坐牢，但是也能让他进去拘留几天，给他们留出时间去首都。

　　等到了首都，他就让刘家慧提起离婚诉讼，虽然时间可能会拖的久一点，但是他有把握能让刘家慧从这场婚姻中全身而退。

　　就算齐保宗能追到首都来，齐云自己是个还需要申请助学金的贫困大学生，刘家慧是个在首都务工的底层妇女，方也更是一个没有收入来源的中学生，就这种家庭组成，居委会或许都要逢年过节送两袋米，齐保宗就算想要钱也没有。

　　齐云乐观的想着，觉得只要远离了齐保宗，生活就会越来越好的。

　　他向心里惦记着方也一个人在家，虽然知道方也有着二十多岁的心智，但他还是习惯性的怕太晚了不安全，向赶紧回家。

　　齐云抄了一条小道，走进一条居民区的小巷，他还记得这条小巷，上辈子他蒙着脸把齐保宗从棋牌室里面揪出来打了一顿的时候，就是在这条小巷里。

　　夜里的晚风带着湿气和难得的凉意，齐云再次路过那家棋牌室，夜里九点，街边的烧烤摊还在营业。

　　齐云想着给方也带点吃的回去当夜宵，就停下来在烧烤摊买了点串。

　　他今天穿着短袖和牛仔裤，在夜里微微有些冷，他等待的时候，忍不住朝棋牌室里面看过去。

　　谁知这一看不要紧，倒是让他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透过玻璃门，齐云的视线穿过棋牌室内五颜六色的晃眼灯光，逐渐锁定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方也！

　　齐云脑子懵了一瞬间，他想不明白方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出现在棋牌室的牌桌上！

　　但是下意识的动作比脑子更快，他一步步走近棋牌室，极力维持着镇定，推门进去。

　　棋牌室内并不大，但是现在所有人都围到了齐保宗和方也的那一桌旁边，兴奋的看着他们玩□□。

　　□□的玩法和“百分”不同，需要一个庄家配合，运气的决定因素更大，而且一局内能下注的金额也更大，在资深赌徒眼中，这是一种更加“刺激”的体验。

　　棋牌室的老板充当发牌的庄家，齐保宗和方也分坐桌子两边。

　　除了他们两人，还有另外两名牌友一起玩。

　　桌面上摆了三张明牌，红桃十、方片六、黑桃七，还有两张暗牌暂时没有揭开。

　　四人各拿两张自己的手牌，掀开一角瞄了一眼花色，然后又赶紧放下。

　　齐云就挤在人群中，耐着性子看着牌局。

　　他对于扑克牌的基本规则也有所了解，但是从他现在的角度完全看不见方也的手牌。

　　四人神情各异，齐保宗的神情最得意，仿佛两张手牌能让他把今晚输的全部都赢回来。

　　老板将筹码摆到每位玩家手边，面带微笑：“各位，现在开始下注！”

　　齐保宗首当其冲的将两百块筹码摆上牌桌，顺便还挑衅一样的斜睨了方也一眼。

　　他那双充满红血丝的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神情：“小子，敢跟吗？”

　　方也的神情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晰，他似乎是皱眉思考了一会儿，才放下筹码：“我跟两百。”

　　齐云在心中倒吸一口凉气，两百块钱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可不是小数目。

　　他想要马上把方也从棋牌室拉走的冲动更加强烈了，但是他毕竟答应过方也不过多干涉他的行为，而且他相信方也心里有数。

　　第一轮下注完毕，其中一位玩家觉得自己手牌不好，选择不下注，自行离场。

　　其余三人均下注两百，牌局继续。

　　老板将原本扣在桌上的一张暗牌揭开，那是一张红桃六。

　　老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各位，开始下注！”

　　齐保宗忍不住大笑两声，极其豪迈的将手边剩下的所有筹码都推上牌桌，叫嚣着：“老子这把就要赢个大的！”

　　看齐保宗这样自信，齐云在一旁也忍不住好奇，他暗自挪动着脚步，走到齐保宗身后的位置，垂下眼帘，眯起眼睛看清了齐保宗的两张手牌。

　　齐保宗手里有黑桃十和梅花十，和场上目前翻出来的明牌组合，正好能凑成一个“葫芦”。

　　齐云虽然对赌博深恶痛绝，但是他了解□□的基本规则，“葫芦”是仅次于“四条”和“同花顺”的牌型，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齐保宗这一局的赢面确实很大。

　　“□□。”

作者有话说

　　虚构文章，无不良引导。
我对于扑克的规则理解也十分浅显，大家看个乐呵就好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