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出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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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道锦铖这个不靠谱的人的避雨结界太过靠谱，把整个临雨派遮得严严实实，花子期这一峰的果树几个月没喝到雨水，为保证果子的产量，木长老让花子期手动浇水。
“子期，师兄他才回来没多久就要走了。”培安离闷闷不乐地躺在一颗繁茂的果树下，双手枕在脑后，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长发散乱，头顶还翘起几撮，随风摇晃着，颇有几分豪放不羁，仗剑走天涯的颓废气度。
花子期抬手用袖子擦擦额角的汗，看向在大树底下乘凉的少年：“你是舍不得林师兄走吗？”
培安离手指逗着身旁飞来的彩金色蝴蝶，在心里感慨不愧是木长老的菜园子，蝴蝶都长得这么清奇。
他闻言回道：“当然啊，师兄那样风光霁月的人，我还想多和他呆些时日呢。”
他说着不由得翻身坐起：“你知道吗，我感觉师兄好像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我请教他的每一个问题他都能给出最优解，师尊见状都放手不管了，说让我多去缠着师兄。”
说起林清砚，他的眼睛都像是在发光。
这更是肯定了他的结论：师兄和林清鸣不是一类人。
有林清砚在，青云君乐得清闲，只需定时抽查培安离的进度就行了。林清砚一个人完全可以承担师兄和师尊的职责，还可以增进他们师兄弟之间的感情。
没有人给培安离施加压力，青云君和林清砚都遵循顺其自然的原则，尊重培安离自己的选择，他们只不过是加以引导。
给他应有的自由，让他在临雨派中，如同在天翱翔的鸟儿，在海畅游的鱼。
比在培安离自己家还自在——不论是上辈子的家，还是这辈子的家。
其中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培安离太让他们省心了，自觉又聪慧，一点就通，积极好学，尊师重道，完全就是个根正苗红的徒弟\师弟。
还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第二个的那种乖巧。溺爱吗？也不是，更像是家人长辈对自家孩子无声的偏爱纵容。
所以培安离已经很知足了，还可以在空闲时间来看看花子期。
花子期辛苦地浇完了这一片果树，就已经大汗淋漓，不停喘气，红晕在苍白的脸上浮现，给人一种他下一秒就要撅过去的感觉。
培安离看不过去了，皱眉道：“你就不能休息一会儿吗？”
明明都是修仙的人了，给果树浇水就是挥挥手的事，偏偏要让他亲自挑水浇灌，摆明在为难一个病弱之人。
花子期苦笑着摇头：“不行啊，师尊说我的身体素质太弱，必须锻炼一下。”
但也不能这么不顾及自己的身体啊。培安离满不赞同。
“放心吧，培师兄。我自己的身体自己心里有数，马上就好，我能行的。”花子期笑起来，满足地挺了挺腰：“我很喜欢我的师尊，也很喜欢临雨派。”
他的目光放远，看着巍巍群山道：“忘川没有山，我以前也很少出去，只知道世界很大，有很多我没见过尝试过的东西。”
“如今住在这里，总算明白书上写的高山流水，细水长流是为何意了。”
培安离：“…………”
年纪轻轻就看破红尘了?这教科书式的理解，堪称吾辈楷模。
忘川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不会真是一条河，河边长满红花花，桥上还有个老婆婆吧？
若真是如此，又是怎么能养出花子期这样温顺无害的小绵羊来。
在皇宫里时培安离就向往外面的世界，如今对临雨派之外的门派也是充满了好奇。
不过……在临雨派的这些时日，他也看到了这个世界的另一面，安宁祥和，简直就是摆烂躺平绝佳好去处。
呸呸呸，什么摆烂，他可是立志要光耀门楣给师尊师兄挣光的。
想到这里，培安离叹气：“唉~”。师兄要走了，他到底还是舍不得啊。
“你又怎么了?唉声叹气的。”花子期看不过去了，他在累死累活在太阳下浇水，这人在树下悠哉悠哉乘凉。
这也就算了，还一个劲叹气，混像是命不久矣欠钱还不起，他听着都浑身难受。
培安离又躺了回去，继续咸鱼瘫：“没什么，就是羡慕师兄和锦铖兄，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花子期终于干完了活，走到培安离身旁坐下休息，宽慰道：“等以后我们有能力也可以。”
“以后?那还要多久啊？”
“嗯……等我们长大就好了。”
“子期，你好像一个小大人。”
白云悠悠，风吹阵阵。无人知晓，在不起眼的树下，两个少年迫切地想要长大。
临雨峰上，青云君的屋子前，林清砚和青云君相对而坐，他们面前摆放着一盘棋局，正下得胜负难分。
师徒二人的气质十分相似，一个儒雅，一个温润，都是身姿笔直，与其说是师徒，更像是父子。
“你要带上安离?”青云君落下一子，抬头看着自己的大徒弟：“他毕竟才炼气期，现在就出去历练，怕是为时尚早。”
林清砚摩挲着冰凉光滑的棋子，心平气和地说道：“师尊，有我和道锦铖在，我们能保护好他。”
“为何?”青云君不解。他这个徒弟以前不喜欢出去，连问锋会都不参加了，简直比他要还与世无争。
他曾经问过这个问题，衣胜初雪，整个人如无瑕白玉般的青年沉默半晌，只轻声道：
“我只是想歇会儿。”
这一歇，就歇了百年。
林清砚失踪前，曾来找过青云君，给他说自己会离开一段时间，勿要寻他。
自己的徒弟自己清楚，定是有自己的苦衷。
本就是一块美玉，被打磨成器后越具有发浑然天成的华光。
但没人知道，当初的那个惹人怜爱的孩子，也会扯着他的衣角，仰起漂亮的脸来叫他师尊。
璞玉被世事磋磨，除了心疼，青云君也只能帮他掩盖行踪，希望他能早日想开回来。
直到偶遇培安离，青云君很是欣赏他的洒脱灵动，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这种感觉和初见林清砚时一样。
因此青云君觉得林清砚会喜欢这个师弟，临雨峰热闹一点，才像家。
“你刚回来就要走，还把我新收的徒弟给拐跑了，就留我一个孤家寡人，不该给我一个解释吗？。”青云君笑着打趣道。
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面真的挺欣慰，清砚能接受安离，是他很愿意看到的。
修行的道路遥遥无期，有一个相互扶持，相互托付信任的兄弟，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
即使林清砚身旁已经有了不少挚友。
但师弟不一样，可以陪伴他更久，朝夕相处，荣辱与共。
他的清砚，合该配上这世间最好的一切。
“师尊，你也知道，小师弟的资质是极好的，有我在，不会耽误了修行。”林清砚垂下眼眸，指尖的温柔渲染了时间，颇有几分岁月静好。
“我想带他去千机阁、忘川谷、空灵海看看，顺带给他介绍几个人。”
青云君了然。他知道林清砚的意思，反正都要去这几个地方，不如将培安离带着，结交新朋友，对他有益无害。
对于那几位青年才俊，青云君很放心，倒也不怕培安离被带坏。
看来林清砚对他的这个师弟是真的上了心。
这段时间他也看出来了，安离是真把清砚当兄长，特别粘他。知道林清砚要走，虽然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是舍不得的吧。
也罢，就让他们自己出去闯荡闯荡吧。他这个做师尊的，总不能强行把这对师兄弟拆开。
“那好吧，你可以把你师弟带上。不过，”青云君话锋一转，摸着自己的胡子：“你得先赢我这一局。”
听到师尊同意，林清砚先是温文尔雅地弯弯嘴角，棋子在指间转了一圈，下一步直接将对面的生路堵死，局势瞬间扭转。
看到师尊意外的神色，林清砚眼中的笑意加深，有几分得意张扬。
他鲜少有这种神态，隐约可窥见少年时的风彩。
意气风发，风吹不折。
“师尊，我赢了。”
那一瞬间，落在他身上的阳光都不及他耀眼，风吹过来的花瓣，都是岁月给他的偏爱。
春光是他的陪衬，清风为他拂衣。
他本就是天之骄子。
月升日落，培安离踩着夕阳回临雨峰，在山脚遇到了一群讨厌的人。
“哟，看看这是谁啊，怎么不去临雨镇上抢座了?”
余量的跟班十分尽职尽责，挑事的本事一绝。
本来就不怎么好的心情，在看余量那张充满恶意的脸时，直接落到低谷。
余量余量，这谁取的名字，倒也一针见血。就这心胸，培安离担心这个害群之马把临雨派搞得乌烟瘴气。
“各位，我们无冤无仇，干嘛非逮着我不放呢？”
他视线冷冷地扫过他们：“别忘了，这是临雨峰。”
临雨峰是临雨派的主峰，住着掌门青云君。在青云君的地盘上妄图以多欺少，欺压他的徒弟，还得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余量也是有脑子在的，并没有惹是生非。
他只是笑道：“听说林师兄回来了，培小殿下，你可得注意着，别惹林师兄不快。”
“毕竟……他可是未来掌门，你若让他不满意，连普通弟子都没得做。”
“不过没关系，你还可以回去继续当你的培国小皇子。”
“掌门收你为徒，也是你这辈子最大的机缘了。”
“他是我的师兄，和你们没关系。”培安离最后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
培安离低头在山道上走着，走到一处分岔路口，下意识选了通往师兄院舍的那条。
他穿过重重花林，却见昏暗的竹舍里没有一丝灯火亮光。
培安离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门被风吹开，屋子里空无一人。
师兄走了吗?
培安离有些迷茫地想，明明今早还给他说了早安，今天上午还教他基础剑法……
现在天都黑了，师兄如果没走，又会去哪里呢？
他应该是走了吧，锦铖兄几乎每天都在催促，跟急着投胎似的。
培安离抿了抿嘴唇，踏着月色和残存的晚霞回到自己住处，远远抬头望去，恍然看见了一片星河。
他的心仿佛跳漏了几拍，步伐不经意间加快。
终于，他在这片星辰中见到了遗世独立的神仙。
“怎么回来得这么晚?”林清砚坐在石桌旁，乌发随意散落，一手支着额角，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
和培安离不一样，培安离头发乱糟糟的，是不拘小节；林清砚披散着长发，端的是无边温柔，甚至透露出一丝平日里掩盖得很好的艳色。
他的师兄本来就生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只不过是被清冷温和给修饰，让人只觉得他人很好亲近。
培安离喉结不由自主地滚了滚：“我……陪子期给果树浇水。”
林清砚眼含笑意，给他一个台阶下：“看来你和子期玩得很合拍。”
“嗯……”
“小师弟，你不开心吗？”林清砚的笑意散去几分，仍然温和地问他。
培安离赶紧矢口否认：“没有，我只是以为你走了。”
糟了，我怎么就说出来了。
培安离生无可恋地低头看落到凡间的星星。
林清砚闻言愣了一下：“你去找我了?难怪回来得这么晚。”
培安离不好意思地继续埋头装聋作哑，他也没想到师兄在他屋前等他啊。
只能说不愧是师兄弟吧，还挺有默契的。
无辜的小石子被培安离碾来碾去，半响终于鼓起勇气问道：“师兄，你什么时候走啊？”
知道师兄什么时候走，他还可以去好好送个别。
林清砚观察着自己的师弟，觉得他肯定心里还藏着事。
不过他也不会追问到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即使是十几岁的孩子，即使是他的师弟，他也得尊重对方。
等什么时候小师弟愿意告诉他了，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替他解决问题，而不会冒犯到他。
他是第一次做师兄，也是第一次带孩子，他想让他平安快乐地长大，但也必须让他有独自解决问题的能力。
所以有些事，他不会点破。
只要没有越界，他就会让培安离自己选择。
“我和锦铖说好了，三日后出发，先去千机阁。”
这是道锦铖缠着林清砚下的决定，在自家地盘上这位少阁主除了他爹，简直就是百无禁忌。
三天后啊……
培安离放过脚下的石头，但仍低着头。他深吸一口气：“那我到时候去送送你们。”
视线里突然出现一片白色衣角，他抬起头，发现林清砚已经无声走到他面前。
“告诉你一件事，”林清砚伸手取下培安离头发上的树叶，“我给师尊说了，他也同意了。”
“小师弟，你愿意和我们一起走吗？”
灵泽给他院子里种的花开得正热烈，不知名的花朵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幽香，花明明只占据了半个院子，却胜似红尘万里。
有一个人站在满院的红尘里，站在璀璨的星河中。
他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带着对万事万物的温柔：
“师兄带你出去玩。”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出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