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风》再不逢

2、短行

　　“喂，大家都到了，你怎么还没来，岳哥十天前就定好了时间，你存心放我们鸽子是吧？”芳菲冲着电话那头的人发火。
　　他们约好中考后一起玩，十天前，岳哥将玩耍第一站定在清风村，那是一个紧挨湖边的小村落，风景雅致远近闻名，无论是石板桥还是杨柳渔翁都很值得一看，关键是离得近民宿也不贵他们完全花费的起。
　　差不多半个小时以后，陈实才姗姗来迟，背着一个小书包“实在抱歉各位，路上有点堵，我爸妈已经快把油门踩烂了，但愿你们没有等太久”，一见面不管芳菲怎么发火，他都一边笑着，一边从书包里掏出各种各样的小零食往芳菲手里送，然后又把各种各样的小糖果分给几个女孩子。
　　陈实是他们这几人中家境算好的，母亲是老师，父亲经营着一个服装店，父母对他的要求并不高，开心就好，所以无论到哪玩他都是坐他爸爸的车。
　　林渊拿到的是一个小兔子糖果“谢谢你”林渊谢过陈实，“芳菲，真的很羡慕了”
　　在这十天里，大家都知道陈实与芳菲的事情了，他们的关系并没有比往日升温多少，李阳偷偷问过陈实，没亲过，手也不经常牵，比起男朋友陈实更像跟在公主后面的保嫖。
　　“谢了。今天见面我就把话说明白了，芳菲，你这也太不够意思了吧？挺能藏啊，连我也不告诉，要不是宋磊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们成了呢。”上官摆弄着手里陈实递过来的巧克力，冲着芳菲发牢骚，上学时，她们是前后桌，又是形影不离的好姐妹，按理说她应该是第一个知道的人。
　　“谁都不知道才能叫暗恋咯，如果全世界都知道了，还叫什么暗恋，你说是吧？”芳菲走过去和上官并排在一起，把手里陈实给他的零食分了上官一半“谁说成了，我是说他跟我考上同一所高中，我就和他谈恋爱。”
　　缘分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自从上次上官和徐锦时、林渊一起回去才发现，原来他们三个住在同一条街，从上官家到林渊家，走路才花不到十分钟，但在此之前，她从未见过林渊，尽管这个名字被经常提起，他们之间有那么多的机会可以碰见，但命运在他们两人之间拉起了一条神奇的丝线，让他们素不相识，却早早相识。
　　中午的太阳很毒，没走几步，他们的衣服很快就被汗水打湿了，阳光比青春期的感情更炽烈，晃的人直睁不开眼睛，陈实又打开他的小背包，从里面掏出两支防晒霜来，一直递给了芳菲，另一只递给了上官“我就猜到会是这样，我迟到不是没有原因的，如果没有我这支防晒霜，你们的皮肤就会被晒黑。上官，你那只你们三个传着用。”
　　“这难道就是爱情使人温柔体贴吗？小石子儿，谁也没你想的周到啊？”宋磊拍着陈实的肩“可为什么准备两只？难道我这貌美如花的小娇男就不配用了吗？”
　　“你快别恶心我了，就你还小娇男呢，你的头发比不上树上麻雀做的巢”徐锦时一边往脸上涂防晒一边嘴上疯狂输出“你看看自己，身高不如李阳，体贴比不上陈实，成绩比陈勇还差，长相更是连岳哥的脚趾头都够不上，，一天天怎么那么多事。”说完，她把手上的防晒递给林渊。
　　“我不这样觉得，宋磊的长相就憨憨的呀，一看就特别老实。”林渊接过防晒霜。
　　“所以说这学霸说话就讲究一个严谨，憨憨的，老实”陈勇把林渊说的话重复了一遍，还特别加强了语气，充满了一股阴阳怪气的味道。
　　宋磊从后面抱住陈勇，把手疯狂的在他嘴上拍着“你会不会说话？你懂个屁，人家这是在夸我呢，你听不出来吗？”
　　他们似乎才没说几句话，就从公路边走到了清风村村头，村头是一架长长的石桥，桥头有两只威武的石狮子，在风霜的侵蚀下，狮子脚下的绣球已看不出原本复杂的雕饰纹样，桥下是一湾潺潺流动的小溪，河水清澈见底，依稀能看见河床上游动的一群群小鱼，远处有三两只灰头的鸭子，翅膀扑动，使溪水显得波光凛凛，沿河岸种着一排垂柳，柳枝是那么多情，更远处红墙黛瓦的房子，这盛夏的画面，完全符合他们课本中所了解到的江南水乡，一时间，所有人都看痴了。
　　“你可真是会选地方啊，岳哥”上官开口说“这也太美了，世外桃源啊”
　　“这才那到那，村子里还有一条老街呢，吃喝玩乐样样不缺，运气好啊，还能碰见来写生的艺术生，我可是做足了攻略来的。”陈勇说
　　“走吧走吧，路还远着呢，我们到处逛，顺便把晚上住的民宿订了”
　　一行人就这么在村子里走着，不远处的田野，水牛悠闲的躺在草地上，身旁伴着一两只白鹭，白鹭有着长长的爪子和纤细的脖子，走起路来优雅极了，像极了翩翩有礼的绅士，风吹起一阵一阵稻田的香气，涤净了他们浸泡在汽车尾气的肺，对于从小生活在水泥丛林里的林渊、上官，这场景比滴着露水的菜叶还新鲜。
　　走着走着，开始有商业街出现，路灯、麻辣烫、民宿、街边小吃摊……清风村将朴实的田园风景和现代化城市那么和谐的结和在一起，在很多乡土作家的笔下，城市和农村是此消彼长的，农村的消失是今人心痛的，是引发乡愁的源泉；城市的发展是压抑的，会把人工具化，但如果他们来到清风村，一定会发现不是这样的。
　　就像这群初中生一样，有农村来的野孩子岳峙、陈勇，也有从小住在城市的上官卿云、林渊，他们来自不同的阶级，却依然能无话不谈，你或许会说农村和城市完全不同，我认同这句话，但这句话不完全对，因为它们都只是人生存的客观环境，有人从农村走向城市，也有人从城市走向农村，有人的地方就一定有桥梁，就一定会有灵魂的共鸣，它会成为联系城市、农村的纽带。
　　左挑右挑，他们最后停在了一家名叫“缘来”的民宿前，岳峙掏出身份证，前台人员没接只是匆匆扫了一眼，也没管他是否成年就爽快的给他们开了四间大号房，一间180一共720，钱是陈实付的。
　　陈实收好钱包“这才4点，晚上住的地方也找好了，再随便逛逛就找个地方吃饭吧，中饭晚饭两顿合一”
　　“你们想吃什么，我可以推荐推荐”陈勇说。
　　“无所谓啦，随便什么吧，我快饿死了，陈勇你买的什么零食啊，我怎么越吃越饿”芬菲回答到。
　　宋磊“是啊，大家走了一早上，又没吃午饭，找个近点的地方先垫两口吧”
　　“上次我们来这玩的时候，我爸带我去吃了一家还不错的鱼庄，离这也挺近的，先稍微等等，我想下路怎么走的”林渊开口了
　　上官“看来你是老熟人了，那你带路吧，阿渊”
　　在林渊的带领下，他们七拐八绕的进了一家餐厅，餐厅装饰并不怎么样，门口有两架扑哧扑哧的风扇吹着，李阳一眼就看见了鱼池里的鲟鱼问前台的服务员“那是鲟鱼吗？”
　　“是的，中华鲟，不好意思，这是我们自己留着吃的，不卖”
　　“那如果我们非得买的话多少钱一斤呢？”徐锦时说。
　　“五六十吧”
　　陈实“那也不是很贵啦”
　　“你什么家庭啊，真的有矿？”宋磊反问到。
　　“抱歉，这边没有菜单了，我到后厨拿张过来，先等等，二号桌的客人马上吃完了，一会你们坐二号桌”这家看起来不怎么样，生意却异常的火爆，里面坐无虚席。
　　岳峙环顾了一周，趁着服务员去后厨的间隙说道“我也没见谁手里拿着菜单啊，怎么，这么大一家店，菜单只有一张吗？”
　　李阳盯着游动的鲟鱼，目光全在它短短的胡须身上，根本不知道岳峙在说什么。
　　“生意太火爆了，他们应该顾不过来”林渊解释说。
　　没等他们再把对话深入展开，服务员已经拿着菜单往他们这边走来了，菜单上的菜品很简单，没有多余的选择空间，岳峙点了一个3斤的招牌烤鱼，“过来看看吧，你们有什么想吃的？”
　　陈勇接过菜单“农家柴火鸡，198，我感觉可以”然后转身把菜单递给陈实“少爷，你想吃什么？你开心了，我们才能开心。”
　　“我都可以的。”陈实接过菜单，和芳菲一起看着“嗯，那就还有一个黄瓜皮蛋汤，辣椒五花肉，红烧甲鱼吧”芳菲一开口就点了三个菜然后接着问“上官、锦时你们还想吃什么？”
　　“都可以的，你们点就行了”她们俩纷纷表示有选择困难症，只负责吃，不负责选。
　　林渊：“还要一个4斤的爆炒牛蛙，微辣”
　　这个时候，菜单已经传到了宋磊手里“可是菜单上没有爆炒牛蛙啊！”
　　“有的”服务员回道，“这边我建议您先不要再点餐了，我们店菜的分量都很足的，如果不够，可以等会再点。”
　　有的餐厅，只要你一跨进店门，服务员就疯狂给你推销本店的所谓招牌菜品，这些菜品有的或许好吃，有的或许踩雷，但无论属于以上哪一种情况，他们的目的都是盈利，而有的餐厅，在注重菜品质量的同时会考虑食客的顾虑，他们不像在经营，更像是在塑造艺术品，他们有自己的追求，钱可能并不只是唯一。
　　很显然，这是一家好的餐厅。
　　点餐的时间已经足够二号桌的客人吃饱魇足，等到服务员收拾好残局一行人开始往桌子上坐，后厨已经陆续开始出餐了，无论是装在铁盘里裹满蒜泥的烤鱼，还是藏在鲜红辣椒里雪白健硕的牛娃，抑或是漂着葱花的鲜汤，都让人食指大动，一行人从早上走到现在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饥肠辘辘，吃得连话都顾不上说。
　　“哥哥，请再帮我们盛些饭”李阳冲服务员小哥喊，不知什么时候，一盆盛的小山一样的白米饭就已经见底了，不得不说，这几位男生都很绅士，会提醒她们小心鱼刺，会主动帮她们盛饭。
　　“这是微辣吗？”上官被爆炒牛蛙辣的满脸是汗，猛往嘴里灌橙汁。
　　宋磊：“说辣的也是你，吃的最多的还是你。我只能说林渊太懂美食了，真的超级好吃，这牛蛙足以和我的肱二头肌相比。”
　　陈实拿着汤勺“来，岳哥，这个汤巨鲜，我刚开始还觉得皮蛋和黄瓜搭配在一起很奇怪，完全不，你尝尝。”
　　“阿渊，这块鱼肉太大了，你分一半吧。”徐锦时开口说。
　　林渊：“这才多少，你这么快就饱了？
　　“差不多了，留着肚子一样会还要吃宵夜呢！”
　　……
　　服务员小客厅的添的饭也很快被吃光，他们又点了3斤牛蛙和几样别的小菜。店里很狭窄，二号桌几乎紧靠着后厨，有一阵阵锅气从矮矮的一方布帘后飘过了，空气中有花椒在油里爆开的味道，也有鱼的腥气，隔壁几桌的大哥们高谈阔论声音大过了厨师颠勺炒菜的声音。
　　除了林渊，几位女士都已经放下碗筷，开始聊天，而这群男生，还坚持着，企图在辣椒里再找出一块牛蛙肉来。他们足足吃了两个小时，中途吃走了两桌食客，岳峙上了两次厕所，他们从日头渐西吃到星星露头，吃到路灯也亮起来。
　　轻松愉悦的就餐环境会使人胃口变好，就像这一群初中生一样狼吞虎咽，一个人吃饭更多的时候是孤独的代名词，吃的是一种情感。生活也是会吃东西的，它会吃掉你的理想，会吃掉你的年龄，把你吃的只剩一副空壳。
　　可是初中生怎么能体会到这些呢？他们总有一天会体验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