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何辞酒

4、第 4 章

　　周草生接了水视线依旧黏在人身上。

　　“你老看我干嘛？”陈序皱了皱眉。

　　“昂~”周草生仰着脸学他，“看你好看呗。”

　　有病……陈序淡淡收回视线。

　　两人的不对劲终于被陈学看出来了，他有些不明白，摸摸周草生脑袋：“草儿，咋回事，你不喜欢序老大？”

　　周草生“哟”了声，嗤之以鼻：“这都开始当上老大了。”

　　“这哥儿们我跟你说过啊，贼猛。”陈学仍不死心，卖力夸着。

　　“行呗。”周草生听着，笑的随意，也应的随意。

　　陈序也压根不在意他对自己是怎么个想法，在他眼里周草生早就被打上了“刺头”两字。

　　对照他最近的光荣事迹，迟到早退，逃课顶撞老师，校规上写的禁止项目他是一件也没少干，这名头也“不亏”。

　　对比起来，陈学简直就是个乖乖仔。

　　晚自习曹成把七班人都轰到了外边走廊，拿着开学考成绩单一个个念人名儿进来选座位，第一个陈序，进来二话不说就去了原位。

　　曹成瞧见了也只是挑了挑眉，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等到周草生进来也跟着坐原位的时候，他不淡定了。

　　“周草生，要不你换到旁边那排？也是最后一桌，是不是也没差？”

　　“嗯，没差，”周草生点点头，看着还挺乖，谁知下一秒就逮着曹成问，“可是老师，我为什么要过去啊？”

　　曹成心想你自己不学习，别人还要学呢，可不能影响了陈序，不过心里这么想，到底也没这么说出来，笑了笑，道：“我看你们平时也不说话的，这关系要不好咱就留点距离，说不得就互相顺眼了呢。”

　　“这样啊，”周草生却突然就笑起来，“原来您是担心这个呢，这不用担心，我对咱们陈序喜欢着呢，没事儿。”

　　说着，一屁股坐了下去。

　　曹成：“……”

　　算了，懒得管了。

　　陈序扭头看他，行啊，这是跟他杠上了？

　　后面两人的几次较量也印证了陈序的想法。

　　体育课老师让双人组队打球，羽毛球乒乓球网球都可以，随意。

　　陈学依旧训练去了，不跟着班级上课，剩下五十四个人分到最后果然毫无意外地剩了他俩。

　　主要是周草生没人乐意跟他一组，陈序又向来不太主动。

　　说来周草生来七班也有快一周了，除了陈学，还真不见有人主动搭理他。

　　他好像就一直是活在别人的谈话里，人进来了，话题也散了，仿佛刚刚讨论的人不是他一样。

　　活的独来独往。

　　陈序往体育室走，周草生远远坠他身后面，走的拖拖拉拉，那脚就仿佛跟地黏在了一起，整个人看着就颓丧地紧，没点这年纪该有的少年气。

　　“周草生，你跑两步！别搁那儿拖地了！”体育老师离着老远就喊他。

　　周草生象征性地跑了跑，等离了老师视线又拖拉地走，陈序等他已经不耐烦了，靠着体育器材室门边，朝他喊：“打什么？我拿。”

　　“随你。”周草生闻声就停了，抬头看了看高悬的太阳，眼睛都睁不开，太热了，哪个都不想打。

　　一中的体育场不愧是今年刚修好的，够大，四五个班级同时上体育课，人都碰不上面。

　　陈学从训练场跑过来找周草生时，就看见他跟陈序两人正打着网球。

　　陈序就像是故意的，每次击球都往后面靠近边缘线打，对角线的来回换，网球本身又是体力消耗较大的，周草生打了不过几个回合就开始喘的厉害。

　　周围人看着都觉得要累岔气了，他倒也真能忍，每每看着脚步都凌乱地仿佛半死不活，却还都能把球给接回去。

　　两人你来我往，开始还只是意思意思地打，后面倒像是非要把对方打服了才行，倒是打的越来越起劲儿。

　　陈学瞧着球场上周草生那摇摇欲坠的小身板，就觉得陈序是真的狠，可怜他的小草儿，已经惨不忍睹了。

　　其他球场的同学都暂停休息，他俩还在打，网球场外不知不觉就围了一圈人，看这两人较劲。

　　最后还是体育老师怕两人中暑，亲自叫了停。

　　陈序穿的一中校服，浅蓝色的t恤如今已经变成了深蓝贴在身上，周草生也没好到哪儿去，今天他穿的是件宽松的白色背心，被水汗湿了就变的半透明，贴在身上都能瞧清他衣服下泛红的肌肤，刘海也全湿透了，黏在额头，整个人全身上下都水淋淋地泛着热气。

　　学校里到处都是黄葛树，就连体育场边上也围着几棵，陈学邀着两人就往树荫下乘凉。

　　周草生捡着块干净地方就往下躺，背心跟着动作翻起了一半，露了半截腰身，他也完全不管，此时此刻只想好好躺一躺，又忍不住地想，陈序真踏马牲口，他抬手的力气都没了。

　　知了在树上叫个不停，闹的人心慌，三人不过歇了一刻就受不住地挪了地方，跑到了座教学楼的阴影下继续躺。

　　今天周日，上半天课，下午放假。

　　这节要命的体育课刚好是上午最后一节。

　　陈序歇好了就准备收拾回家，被陈学拦了。

　　“序哥，别回了，下午思宇他们来打球赛。”

　　这么一提，陈序也想起来了，八月那会儿确实被人邀请了要观战。

　　不过这一身汗难受，他还是要回家换身衣服。

　　站起身抻了抻胳膊就瞥见周草生躺那儿多了个人出来，带着眼镜，校服也规规矩矩穿的板正，他蹲在周草生脑袋边上，就伸手去把那翻着的背心往下盖了盖。

　　“靠，别他妈动他！”陈学倒比周草生本人还激动，飞快就窜了过去，一把打掉那人的手，又把周草生拉起来往身后拽，一副护崽子的母鸡样，凶狠地瞪着人。

　　“周草生，咱俩现在这样，至于么。”那人嘴动了动，没看陈学，一双眼没什么情绪，只瞥着周草生。

　　“不至于，”周草生显然也回过了神，冷了脸，嗤笑了声，“我跟傻逼还真没话说。”

　　“我时间有限，下午还有个小考，你也别说气话，咱们找个地方先谈谈。”

　　陈序注意到对方说完这话后，周草生看他就像在看傻子。

　　“陈珉，别犯病了，这里没人给你治。”

　　陈序搁边上听得一挑眉，周草生这人虽讨厌，跟人说话相处却从来一副懒洋洋地样子，除了真的惹到他了跟老师呛两句，这还是陈序头一次看他这么不给人留面子，话里话外都是冷漠且不耐烦。

　　话说到这份上，对方脸色也变的不好看，看了看在场三人，唯陈序并不相熟，眉眼就一挑，心里有了想法：“你能耐，咱们才结束多久，这么快就有新的了，还真是你会喜欢的风格。”

　　这话说的可就有意思了，陈序想着，觉得自己好像听懂了。

　　剩下的两人果然变了脸色，周草生冷冷看过去，陈学更是已经上手拽了人衣领，咬牙切齿：“你踏马还敢说！”

　　“陈学，”那人被揪得一晃，却也没反抗，只是嘴里不急不缓吐了两字，又指着墙角的监控笑，“来，使点劲儿。”

　　摆明地要挑着陈学做错事。

　　这事换别人都只会觉得这陈珉有病，可偏偏在场两人都知道陈学什么德行，激将法，他是一吃一个准。

　　陈序一手抓了陈学扬过去的拳头，扯着人往后踉跄了几步，还没开口说话眼风又扫到周草生抬了脚要往人身上踹，陈序又忙忙伸手一把穿着他的腰，将人拦了回来。

　　“别拦我，这傻逼——”

　　周草生无所谓别人怎么对自己，但这人指着陈学挑火，他不能忍。

　　“行了，”陈序按着周草生后脖颈，一手拽着陈学走，看也没看那人，“跟傻逼计较的你又是什么傻逼？”

　　陈序最终也没能回去，三人去了周草生在学校附近的房子。

　　一间小套一，家具齐全却没什么人气，陈序随手往玄关处的多宝阁上一摸，一手灰，看来是不常住人。

　　周草生找了两套衣服扔给两人，陈学还在生气，接了衣服骂骂咧咧往卫生间去了。

　　门嘭一声关了，屋里一瞬间静的出奇。

　　两人都没说话。

　　周草生想着陈珉今天说的那几句话，就心里烦，那话说得不露骨却也把该有的意思都透了个清楚，他不想看陈序现在脸上是什么表情，也不想知道他现在对自己是个怎么想法。

　　周草生把自己摔进沙发里，觉得今天真是糟糕透了。

　　陈序坐在沙发另一端拿手机给华女士发信息，刚那儿事别人不主动说，他也没打算主动提，他向来这样，好听点叫尊重隐私，难听点就是冷漠，哪怕是最亲近的人的事，他也从来不会主动去探知了解。

　　知道就知道了，不知道，那也就算了。

　　陈学出来了，陈序看了看仍然躺着没动的周草生，自己进去了。

　　卫生间的门前脚刚关上，陈学后脚就蹲到了周草生身边，压低了声说：“草儿，没事，序哥不是那种多嘴的人，别怕，啊。”

　　周草生原本趴着的，这会儿抬起了一张脸，斜眼看过去：“你觉着我会怕这？”

　　陈学大手摸着他后背，像是安慰又像是哄小动物：“我怕，我怕咱们小草儿难受。”

　　周草生受不了，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爬起来挥开陈学的手，盯着他满脸嫌弃地道：“别又招我揍你。”

　　陈学立马惊恐地往后退：“我是真直男，对你绝对没有一点非分之想！”

　　周草生当然知道他是直男，还是个脑子不开窍至今没喜欢过人谈过恋爱的“宝宝”，整天就知道跟兄弟们黏糊在一起。他，陈桥，范思宇，大家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好也惯着他，但周草生自从发现了自己的性取向，就再也受不了他这种“黏糊”。

　　偏偏陈学是真不觉得有什么，每每都不记打的往跟前凑。

　　陈序出来时看到的就是周草生按着陈学把人压在沙发里——挠痒。

　　陈学笑的眼泪鼻涕糊一脸，叽哩哇啦一顿乱叫。

　　周草生听到动静回头看了眼，瞥着陈序就睫毛晃了晃，突然笑了一张脸，起身时还拍了把陈学光溜溜的脑袋，嘴里哼哼。

　　“欠揍。”

　　陈序一直看着他，两人视线即将错开时，竟也弯了弯嘴角。

　　“是一直挺欠的。”

　　周草生看愣了。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陈序对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