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何辞酒

3、第 3 章

　　看着陈序略带疑惑的眼神，他又耐心解释。

　　“你来的晚不知道，周草生李老师一直就不想要的，是许主任硬要放进她班里去的，咱们那个新实验楼，还有操场，都是周草生他爸出钱修的……不过周草生吧，他这个人，诶，我怎么说呢，其实他挺聪明的，成绩不差，好好考的时候都能考挺好，但是吧，他又特别任性，我就没见过这么任性的人，考试全按心情来，今天给你考个第一名，明天就能给你整个倒数第一，想不考直接就从考场走了。”

　　听着听着陈序倒是不困了，来了精神，直起了背又往后靠到墙上，瞧着魏长川示意他接着讲。

　　“李老师一直明里暗里跟一班比着呢，周草生又老是拖她后腿，她早不想要人了，现在又看中了你，刚还拉着许主任管咱们胖哥要人呢，谁愿意啊，拿你换周草生，疯了？不过，我说实话，序老大，你这成绩顶在这儿，不管周草生来不来咱们这，你肯定要去二班了。”

　　说着说着，魏长川自己倒有些惆怅了，“哎，我还真挺舍不得你的。”

　　“没谱儿的事儿，你还先喘上了。”陈序看的好笑。

　　“怎么没谱？李老师那话里话外都是周草生抢了你的位置呢，许主任再怎么说也不能真把你继续放咱们班了。”魏长川叹气，好不容易他们班出个学霸，又要泡汤咯。

　　陈序倒真没放在心上，哪里不是学？上哪儿都无所谓，七班还是二班对他来说都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或者说整个正阳一中对他来说，不管是人还是其他，都没有什么区别，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来这一年为的是什么，所以相比魏长川的感伤情绪，他是真的毫无起伏。

　　“我艹，序老大你牛的啊！真给咱班长脸！还有你，走走走，赶紧回你自己那儿去，抢我位置干啥！”陈学一回来就开始赶人。

　　陈序扒拉开自己肩膀上的爪子，叹了口气，有个这么虎的同桌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魏长川说曹成会耽搁会儿，倒是没想到这一耽搁直接耽搁了一节课，下课铃都响了，也没见他人影，班里五十四个人，除了几个上厕所的也没人出去，齐刷刷趴倒了一片。

　　第一节课间向来如此，困。

　　陈序倒是不困了，就是没椅背可以靠腰挺的难受，还好他在最后一排，还有个后墙可以靠一靠，要是换到前面……陈序眼皮抖了抖，那可太遭罪了。

　　正神游着呢，眼睛往前门一瞥，就看见大开的门边进来个人，阳光照在他后面，阴影落在前面，一时间瞧不清脸，只能看出一道高高瘦瘦的身影轮廓。

　　背包挎在左肩上，他往前走一步，那片阴影就少一分，轮廓逐渐清晰时，陈序就看到一张刻薄又帅气的脸。

　　一中夏季的校服他只穿了短裤，上身是件宽松的白绿色条纹背心，人很瘦却又有一层薄薄的肌肉覆在露出的手臂上，他就这么径自往陈序这边走来，两人视线对上时，人已经到了桌前。

　　陈序挑眉看向他，对方也盯着他玩味儿地笑，身子靠在前桌，倚着桌子那边的手顺势撑了下桌面，一股子懒散颓丧样儿，跟他的长相正好儿相反。

　　班里人渐渐都看了过来，有人悄悄推了推还睡着的陈学。

　　“艹！谁他妈推——”陈学迷瞪着眼往前瞅，瞥见人时眼珠子迅速睁大，猛地抬头，一脸惊喜，“小草儿？！你回来了？”

　　小草儿？

　　陈序瞅了瞅陈学，又看向面前这笑意盈盈偏脑袋看着自己的人。

　　原来这就是周草生。

　　“周草生，你怎么来这儿了？”

　　走进教室的曹成也适时给了陈序答案。

　　跟着曹成一起进来的还有李老师和许主任。

　　“我啊，”周草生笑了声，前一句还在回答曹成，后一句就直直对着陈序，说的漫不经心，“我来换你啊，听他们吵的头都疼了，坐哪儿不是坐，我换你呗，你去二班。”

　　许主任听了最先出声，皱着眉头斥责：“你别添乱了，赶紧回你班去。”

　　“哪里添乱了？这不挺好，周同学自己想来七班啊。”李老师冷冷开口。

　　“李老师，请记住你是一位人民教师，现在不要说话，”许主任严肃地转头批评完，这才又对着周草生说，“快回去，你爸——”

　　“我爸让我在二班你们就非要让我在二班？”周草生一瞬间冷了脸，刚才的笑仿佛都是给人的错觉，“这学是他上还是我上？我还哪儿也不去了，就在这。”

　　他说着一把将陈学拉起来，自己坐了下去，往后面墙上一靠，挑衅地看向对面三人。

　　陈序看着身边突然换掉的人，荒唐地有些想笑，眼下这戏剧性的场面他可真是没想要参与。

　　许主任沉着脸看不出什么表情，僵持了半晌才终于松口，叫道：“曹老师，以后就辛苦你了，周草生转到你们班上吧。”

　　李老师松出一口气，朝陈序道：“陈序，跟我走吧，以后你就是我二班的了。”

　　甚至还露了点友好地笑。

　　“快点呀，我都让你了，怎么还不走？”周草生也看向他跟着催促，嘴边又恢复了刚来时的那种笑。

　　陈序瞅着他，冷笑了声，也跟着往后一靠：“老师，我在七班呆挺好的，为什么要走？”

　　去哪个班对他确实无所谓，但这样被人“让”出来的位置，也是真的令人火大，他不要。

　　“啧，”偏偏周草生还在继续拱火，“你不懂事哦。”

　　陈序抬眼看他，眼里全是不耐：“你懂事，那你回去？”

　　“我也不要。”周草生趴到桌上侧头看着他笑。

　　最后两人都留在了七班，李老师被气走时高跟鞋仿佛都能在七班地板上踩几个窟窿。

　　事情发展到最后这样，是整个七班都没想到的，也是曹成没想到的，更是陈学没想到的。

　　陈学——做为班里除去曹成以外唯一一个站着的人，哭丧着脸对曹成喊：“胖哥，那我坐哪儿啊？”

　　七班五十四个位置刚刚好，多出来一个一时还真不知道放哪儿，不过任何事都难不倒七班伟大的班主任。

　　等到班长几人抬了个桌子搭到讲台旁边时，陈学机警地问道：“老班，这是干啥啊？”

　　“这个啊，”曹成笑成了一尊弥勒佛，“给咱们班最后一名的特殊关爱。”

　　说着他冷哼了声，“以后谁月考最后一名，就给我坐这儿来，老师们亲自盯着你学习。”

　　陈学：“……”

　　悲恨的目光转向始作俑者，奈何后者正趴桌上睡的正香。

　　早上一场闹剧结束，课还是要上的。

　　陈序发现后面上课的老师进来的第一眼都先瞅了瞅自己这边，周草生自从第二节课开始就一直睡着，除了课间休息去厕所以外，头就没从桌面上拿起来。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有一个小时的吃饭休息时间，陈学从外面跑回来，他刚训练完，浑身的毛孔都冒着汗，那颗脑袋就显的更水灵。

　　见着陈序马上要出教室门连忙拦了人，又去摇还趴着的周草生。

　　“草儿？小草儿？起来，别睡了。”

　　“陈学？”周草生揉着眼抬头，眉头皱得紧，一副坏脾气的模样，陈序在边上看着，以为陈学马上就要挨揍了，倒没想到，周草生虽然满脸的不开心，竟然真的跟人站了起来。

　　“去哪儿？”他问。

　　“小食堂呗。”陈学推着两人走，笑的开心，丝毫没发现他们两个其实压根没他想的那么亲热。

　　一中两个食堂，一大一小，大食堂在一楼，就是正常的米饭炒菜，刷饭卡，便宜。小食堂在二楼左半边，主要是面食，需要自费单点，贵。

　　小食堂对面，二楼右边就是个学校小超市，平时都挤满了人，轻易进不去。

　　三人叫了面坐了个小桌等着，陈学要去买饮料，陈序看了看对面那人山人海，淡淡道了句：“算了吧，等你回来我们面都吃完了。”

　　“那不会，我谁啊？我陈学！就没我搞不定的东西！”说着话，揉了揉手掌就往里冲，陈序远远地都能听到他的叫声。

　　“哎我去！兄弟别踩我，让我先进去！”

　　没了陈学在场，就他跟周草生两人，时间都像是按了暂停键，两人仿佛隔空封着一道看不见的膜，各做各的事，谁也不影响谁。

　　沉默在煮面大姨一声叫号声中被打破，陈序抬头看了看对方，对面也看自己，还挑了眉，嘴里嚷道：“看我做什么？你去，我不乐意跟人挤。”

　　陈序心里冷笑，合着他就乐意了。

　　想是这么想，可大姨一个劲儿喊着“谁的面谁的面”，眼前这人又低下头看手机，眉毛都不带动一下的，陈序也只能自己过去挤着人堆把三碗热腾腾的汤面端了出来。

　　刚这面是陈学点的，点了三碗不同臊子的，陈序把面把桌中间一放，敲了敲桌边。

　　周草生抬头。

　　陈序朝他抬了抬下巴：“选。”

　　周草生淡淡扫了眼，看着没什么食欲：“随便，剩一个就行。”

　　陈序懒地惯他，随手推了碗过去，又自己拿了个离得最近的，就坐下吃了起来。

　　倒不是不等陈学，实在是面条也不经等，想来周草生也跟他一个想法，在对面也慢吞吞嗦着面条。

　　陈学这去的够久，两人都吃完了人还没影，陈序搅了搅单独剩那儿的一碗，已经糊成一坨没法吃了。

　　啧，都他妈什么事儿。

　　陈序站起来往窗边又给陈学重新叫了碗。

　　回来时看见周草生一直盯着自己，他坐那儿，也盯回去。

　　“你看我干嘛，我好看？”谁知对面还忒不要脸地先发制人。

　　陈序淡着一张脸，没甚表情：“是呗，看你好看。”

　　也不知道怎么就戳中周草生笑点了，听了陈序这话就乐个不停。

　　周围几桌也都看了过来，陈序没忍住伸手按着他脑袋往桌上压：“别丢人。”

　　周草生倒也不反抗，顺着力就趴在了桌上，头枕着手臂，朝他笑。

　　“你找找他呗。”

　　“找谁？”

　　“陈学啊。”周草生拖长了音。

　　只是还没来得及再说些什么，就看见了对面超市门口终于冲出来的陈学，于是又道，“好了，现在也不用了，回来了。”

　　陈学跑过来，满头的汗，捧着几瓶饮料往桌上摆：“来来来，自己选。”

　　“面重新给你叫了，端去。”陈序摸了瓶苏打水，一边说了句。

　　陈学应了声，就跑去等着了。

　　陈序说完拧了瓶盖就仰着脖子灌了口，一低头又看见周草生盯着自己。

　　不由自主就皱了皱眉，从桌上随手捡了瓶饮料扔到对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