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河》叨叨姐

35、 骑虎难下

　　“噢噢噢！走喽！走喽！”若冬一下子蹦了起来，欢快地喊着，向外面跑着。
　　“我要跟着二姐去！”“我也要跟着二姐去！”冰冰和雪雪跳到了地上，没穿鞋就想往外跑。
　　“跟屁虫，你们两个跟屁虫！”若冬站住回头，“你们两个倒是把鞋穿上呀。”
　　冰冰和雪雪慌忙跑回来穿鞋。
　　“走，两个跟屁虫跟我走！”若冬愉快地扯着冰冰和雪雪跑出了屋子。
　　“若冬，记住了没有，采着野菜就回来，别跟代强瞎跑！”项淑贤撵了出来嘱咐道。
　　“知道啦！”若冬和两个小双子已经跑出了院子。
　　若冬一身轻松，兴奋地喊着：“走喽，走喽，今天可不用哄着破阳阳喽！”
　　“噢！噢！噢！走喽！走喽！我们走喽，不用哄破阳阳喽！不用哄破阳阳喽！”两个小双子边跑也边愉快地喊着。
　　山坡上。若冬带着两个小双子妹妹在欢快地跑着、跳着。晚春初夏的季节，山区的景色是最美的，青草翠绿欲滴，遍地野花盛开，不管是灌木丛林，还是参天大树，都是处在它们最好的年华，枝繁叶茂、蓬勃葱茏。所有这些美好的景色都比不上此刻若冬心情的美好。
　　自从到战家屯二队以来，若冬好像就没有一天这么轻松愉快过，因为此刻她不用哄弟弟了。虽然两个小双子永远像两个跟屁虫一样跟着她，可她们自己能跑能跳，不是她身上的负担。而一天比一天重的小弟阳阳，不是在她的怀里，就是在她的背上。一下子就卸掉包袱的若冬，轻松地满心思都在玩儿上。本来她就处在贪玩的年龄，何况她心里还一直惦记着代强那掉在地上碎了的鸟蛋。她找借口出来本来就是奔着那没有吃到嘴里的鸟蛋，哪里还把母亲千叮咛万嘱咐给姐姐采野菜的事情放在心里。在她一跑出院子的那一刻，野菜的事情就已经被她抛到脑后了。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若冬在这景色美丽的山林里跳着唱着。
　　“我问燕子你为啥来，燕子说，这里的春天最美丽。”两个小双子也跳着唱着。
　　“小燕子，告诉你，今年这里更美丽，我们盖起了大工厂，装上了新机器，欢迎你，长期住在这里……”
　　若冬回过头来，笑着扯着两个小双子的手，三个鲜艳的小姑娘扯着手围成一个圈儿，在青草地上欢快地蹦着、跳着、唱着。
　　生产队饲养所里。战队长打开抽屉，那些账本出现在他的眼前。他心烦地又锁上抽屉，坐在炕上闷头抽烟。他心里想着：“张子年他想干什么？他连会计都交了出来，决心不小呀！嗨，这麻烦惹的，要是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让代国当这个小学教师了呢，弄得我现在骑虎难下。嗨，要不，让叶萍回来换代国去？不行，不行，那样就太露骨了。叶萍倒是不敢不回来，借口也不难找，只是，那不明摆着打我自己的脸吗？打脸倒是小事，要命的是，那可就不打自招地承认了那笔钱。那可是要蹲监狱的！不行，在这个时候，我一定要咬牙挺住，不能自己先把自己给卖了！”
　　夏世纯扛着镢头在山路上走着。战队长站在夏世纯前面，怒目瞪着他。
　　“战队长？”夏世纯吃惊地看着战队长。
　　“是我小瞧了你这省城的大干部了哈！”
　　“战队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还好意思问我是什么意思？”战队长的眼睛盯着夏世纯的眼睛，“想让你当会计的事情，就咱俩知道，是那天晚上咱俩在你那开荒地里我对你说的，除了你和我，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可张子年现在把账本交出来了，你说是什么意思？”
　　“战队长呀，我没有答应你我要把会计接过来！张子年交出账本，真的跟我没关系。你想呀，这种事情，我能跟他说吗？我们都是省城来的，这不明摆着是抢他的饭碗！”
　　“你高明就高明在这里呀！现在张子年已经把账本交了出来，在我手里了。我是不是现在就把账本送给你呀？你轻轻松松就能当上会计了嘛！”
　　“我也没说我要接会计呀！我还想跟你说呢，我家属她不让我当会计，态度挺坚决的！”
　　“呵呵！你们当大干部的，脑袋瓜到底是够用哈，你跟我们乡巴佬不用玩这么多花样吧？”
　　“战队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说是什么意思，现在张子年已经把账本送我手里了！”
　　“他交出账本，跟我有什么关系呀？你不是说，他早就不想干了吗？”
　　“这……”战队长一时语塞。
　　“是呀，你是这么跟我说的呀！”
　　“可是，那天晚上我不是也跟你说了吗，他说他不想干了，不是从内心里不想干了，那是烟幕弹！”战队长一转念，把话又给递上去了。“你是不是也想趁着他这个烟幕弹，把生米煮成熟饭呀？”
　　“战队长，你越说越把我给说糊涂了。他现在把会计给交出来了，那不是更好吗？”
　　“好，好，好，我说了你的脑袋瓜子够用！我服了你了，我服了你了还不行吗？”
　　战队长尴尬地转身就走。
　　夏世纯站在原地，疑惑地看着战队长走远了。“哼！什么人呢这是？”夏世纯好像还没想明白刚才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代强垂着头在山坡上坐着。若冬扯着两个小双子跑了过来。
　　“代强哥，我想吃鸟蛋！”冰冰兴奋地对代强喊着。
　　“代强哥，上午的鸟蛋都碎了，你再到树上掏呗！”雪雪恳求着。
　　“走！掏鸟蛋去，咱们掏鸟蛋去，正好我肚子还饿着呢！”代强一下子来了精神，忽地站了起来，抬腿就走。
　　河边燃着篝火，代强、若冬、冰冰和雪雪围坐在篝火旁开怀地笑着。代强身边放着鸟蛋和一小堆和好的黄泥。他先用手揪一小块黄泥，拍成饼，把鸟蛋放进去，再团成团扔进火堆里。两个小双子舔着嘴唇。
　　“用泥包着这些鸟蛋多慢呀，你就扔进去，一会儿不就烤好啦？”若冬看着代强一个个地包着鸟蛋，也迫不及待了。
　　“你不懂，不用黄泥包上，火一烧，鸟蛋就崩了，你还想吃鸟蛋？皮也吃不着，你吃屁吧！”代强一边包着鸟蛋一边认真地说道。
　　两个小双子笑了。
　　“屁还能吃？”冰冰说。
　　“呵呵，屁看不着！”雪雪说。
　　“哈哈，哈哈！骂自己啦，屁，屁看不着，呵呵，屁看不着，那你不就成屁啦！”代强指着冰冰说道。
　　“代强，不许你骂我妹妹，人家雪雪说是看不见屁。本来嘛，你看见屁是什么样啦？本来就看不见嘛。”若冬将脸转向雪雪，“是不是呀，雪雪？”
　　“嗯，就是，就是，我就是像二姐这样说的！”雪雪见二姐帮自己说话，显得十分地快乐。
　　“今天上午白瞎了那些鸟蛋了，都碎了！”若冬还在心疼那些鸟蛋。
　　“碎就碎呗，有的是，没看我又给你们掏来啦！”代强自豪地说道。
　　“代强，你太吓人了，你还会打人！你干嘛要打战勇呀，他也没惹你呀？”
　　“哼，他没惹我，可他爸惹到我爸了。我回家问了，根本就没那么回事儿，我妈说，我爸压根就没有不想当会计的意思！”
　　“你说什么，你爸没那个意思呀！”若冬显得很失望。
　　“啊，是呀，我爸爸根本就没那个意思。是战队长不想让我爸当了，才那么说的。我们两家不对付！”
　　“什么叫不对付呀？”若冬疑惑地问道。
　　“不对付，就是我们家恨他们家，他们家也恨我们家！”
　　“那为什么呀？”若冬不解地问。
　　“还不是因为我哥没当上老师！”
　　战队长铁青着脸，在一个寂静的山路上独自走着。他掏出烟口袋，装了一锅烟，狠命地抽了两口，一下子将烟袋摔在了一棵树上。“妈的！”战队长跺着脚，他背着手走了几步，又转回身来，到树根儿底下拾起烟袋，揣在兜里。他低着头，背着手，在山路上来来回回地走着。
　　河边一块光滑的石板前，代强，若冬，冰冰和雪雪挽着裤脚，欢快地跑来跑去。他们的手上、脸上、嘴边上还留有刚才吃鸟蛋时留下的黑色的斑斑点点。同时在他们脸上延续着的还有刚才大快朵颐时的快乐。河岸上飘着欢快的笑声。在石板前，有一堆和好的黏黄土，若冬的脸上和身上粘满了泥点子。她挖一块泥在手中，将泥做成一个碗形，把“碗底”弄得薄薄的，再弄点水抹出光亮，然后高高举起。
　　“娃娃响，娃娃亮，我的娃娃比你的响！”然后她使劲将手里的“泥娃娃”向石板上摔去。只听“啪”的一声，泥娃娃碎了。
　　冰冰、雪雪和若冬一样，身上和脸上除了吃鸟蛋时留下的黑色印记外，又增加了黄色的泥点子。她们拍着手跳着乐着，也学着若冬做着泥娃娃。代强的身上、脸上也满是泥点子，他也做好了一个。
　　“吃煎饼，卷大葱，我的娃娃炸个大窟窿！”代强高高举起“泥娃娃”也是“啪”的一声。
　　“听到没，还是我的这个响！”代强自豪地大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