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河》叨叨姐

34、 班费

　　“你不知道他家是地主呀，他敢说吗？人家孩子能把小勇给背回来，还不知道是下了多大的决心呢。你看你刚才说的那是什么话！你赶快弄水给小勇洗洗吧，弄点盐水，别让伤口化脓了。让他躺一会儿，等他缓过劲来，再问问他是怎么回事儿！”
　　项淑贤一只手里拎着镰刀，另一只手拖着一小捆干柴走进了院子。她见被子放在了屋门口的地上，生气地喊着：“若冬！若冬！”
　　家里家外没有声音。项淑贤紧张地扔了柴火捆，向屋子里跑去。项淑贤又从屋子里出来，四处张望着，“这个若冬，咋还把被子给拖出来了！”项淑贤拾起被子，搭在晒衣绳上。回头抱草进了屋子里。项淑贤将柴草扔在灶前，拿着扫地笤帚到里屋，刚想扫地，见炕上乱七八糟，又扔了扫地笤帚上炕，拿起扫炕笤帚把炕上过家家的小锅、小碗、小铲扫到一起，收拾着。
　　若冬背着阳阳，搀扶着若秋，两个小双子跟在后面，五个孩子叽叽喳喳、推推搡搡、一路小跑的涌了进来。
　　“妈，妈，打起来了，打起来了！”冰冰人还没进来，尖尖的声音先进了项淑贤的耳朵里。
　　“快死了，快死了，脸上出血了，可吓死人了！”雪雪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也尖着声音叫喊着。
　　“啊！你们这是说什么呢？”项淑贤一眼见到惊慌失措的若秋，“你怎么了，今天怎么中午就回来了，不是带着午饭吗，下午不上课啦？”
　　“今天下午学校三年级以上的班级全都放假。”若秋无力地倚在炕沿上，“让我们下午去采山野菜，明天拿到学校当班费。还没走到家，他们就打起来了！”
　　“我姐都不会走了，吓的。可累死我了！”若冬边揉着自己的胳膊边说道。
　　项淑贤扶着若秋坐到炕上，“是谁和谁打架啦？你看你，这手还在哆嗦着呢，快上炕躺着，缓一缓！”
　　“是战勇和代强俩打起来啦！不对，是代强把战勇给打啦！”若冬对项淑贤说。
　　“他俩怎么打起来了，因为什么事情呀？”项淑贤疑惑地问道。
　　若冬躬着腰，用手托着背上的阳阳，“不知道，反正代强见到战勇，疯了似地跑过去，骑在战勇身上就开始打。哎呀，那个吓人劲呀。妈，快帮我把阳阳解下来吧，可累死我了！”若冬含着胸，抹着脸上的汗水。
　　“好，好，你先等会。”项淑贤爬到被垛上去拿枕头，“先让你姐躺下来休息啊！
　　张子年家。一家人在炕上吃饭，代强风一样进了屋子，跳上炕，捧起碗就喝。
　　“代强，你身上怎么这么脏呀？你手？手上还有血！打架啦？”葛英子吃惊地看着代强问道。
　　代强放下碗，抹了一把嘴，大口地喘着气。
　　“你先别吃，快说，跟谁打架啦？”张子年这才抬头看着代强。
　　“我把战勇给揍了！”代强又大口地吃了口饭，在嘴里嚼着，“差不多快让我给揍死了！”
　　“啊？！”张子年和葛英子同时扔下碗。
　　“哼！别看他比我大，他根本就打不过我，揍死他！看他家还敢不敢欺负咱们家。下次我见到他，还揍！”
　　“谁让你在外面打架！”张子年一把夺下代强的碗，气愤地将他拽到地上，抬手想打代强。
　　“代强，快跑！好汉不吃眼前亏，你快跑！”葛英子一高跳到地上，一把抱住张子年。
　　代强转身跑了出去。
　　战队长家。战勇脸上没了血迹，露出青一块紫一块的淤青，在炕上倚着被垛坐着。战队长叼着烟袋，铁青着脸在地上来回走着。战妻坐在炕沿上，脸上肌肉跳动着，胸口一起一伏，手里倒握着笤帚敲着炕沿。
　　战队长瞪着妻子，“你别那么奓奓着毛好不好，一点也压不住火气！”
　　“可气死我了！老张家的那小子也太狠了，我们小勇也没惹他，干嘛打我们呀？不行，这事儿不能就这样算了！”战妻气得脸都变了形。
　　“妈，你别生气，等我去揍他！屁小子，看我不揍死他！”战秀秀走了进来，嘟着个嘴，拧干了手中的毛巾，给战勇擦着手，瓮声瓮气地说道。
　　“你敢！”战队长在秀秀跟前跺了一下脚，又给战妻递着眼色。
　　战妻瞪了战队长一眼，又狠狠敲了两下炕沿。
　　“你听见没有！没明白我的意思呀？你养的什么孩子自己不知道？”战队长见妻子没有按他的意思办，对妻子吼着。
　　战妻扔了笤帚，抹起了眼泪。秀秀瞪着眼睛，不知所措，给战妻擦着眼泪。“我要给我弟报仇！”战秀秀握起了拳头。战妻抱着秀秀就哭。
　　战队长气得直跺脚。战妻不看他。战队长又走到战勇面前，给战勇递了个眼色。
　　“姐，你别管了。不怨代强，怨我，是我骂他了，他才打我，我也打他了。”战勇明白了父亲的意思，知道不能给一根筋的姐姐火上浇油。“姐，他的脸也出血了。我吃亏了，他也没得便宜。我们两个男生打架玩儿，你去揍人家干啥呀？”
　　战队长又凑到妻子面前，偷偷地捅了她一下。
　　“行了，秀秀，你就听你弟弟的吧，别去打了啊！”战妻不得不对秀秀说道。
　　“噢，好，那我就不去揍他了，要不，我能揍死他！妈，我去出工了啊。”战秀秀拿着铁锹走了出去。
　　战队长见秀秀走出了院子，回头用手狠狠地敲着炕沿。“你呀！叫我说你什么好呢?你是向着她呀，还是害她！你不知道她的性子？”
　　“我是咽不下这口气！”战妻将脸扭向一边，梗着脖子。
　　“咽不下，也得咽！”战队长吼着。他看了看战勇，尽量地压住火气，“一个小孩子打架的，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不是没打死吗？”
　　“要是打死了怎么办？”战妻还是没转过弯来。
　　“打死了，再说打死了的话！”战队长皱着眉头继续在地上转着。
　　“妈，我头昏，我想躺一会儿。”
　　“好，好，妈给你铺被，你好好躺着睡一觉。没有大事儿啊，养两天就好了！”战妻上炕给战勇铺被子。
　　“完了，我下不了地了，好几天都不能去上学了。我都答应若秋了，下午去攋野菜，带着她的份儿！”战勇无力地说道。
　　夏家。若秋在炕上趴在桌子上写作业，冰冰和雪雪在翻绳儿玩，若冬在炕沿边堵着向炕边爬的阳阳，项淑贤在外屋刷锅洗碗。
　　“你们在屋子里玩儿，我到地里去干活了啊！”项淑贤走了进来，擦干了手拿起了锄头。
　　“妈，老师要的山野菜怎么办呀？本来战勇答应他下午去采山野菜，带着我的份儿。战勇被打了，怕是连学都不能上了，我明天拿什么交给老师呀？”若秋愁眉苦脸地说道。
　　“那怎么办呀？我要到地里去种地。再说了，我也不认识山野菜呀！”项淑贤为难地说。
　　若秋抹起了眼泪。
　　“哎呀，若秋，你可给我出难题了，我就是豁出我的工，不干地里的活儿，我也采不来山野菜呀，我不认识山野菜！”
　　若秋哭出了声音。
　　“快别哭了，咱们再想想办法，你把眼泪擦干吧。”项淑贤拿起毛巾扔给若秋。
　　“那怎么办？要不，你去找我爸爸，看我爸爸认不认识山野菜？”若秋还是抹着眼泪。
　　“我有办法！”若冬看着项淑贤的脸说道。
　　“你能有什么办法，你又不认识山野菜！”项淑贤没有看若冬。
　　“代强肯定认识！”
　　“哦，那倒也是。可是，还是别去找他了。”项淑贤将脸转向若冬，“若冬，以后你少跟代强来往，那孩子太野性了！”
　　若秋停止了哭泣，“他刚打完架，能帮你采吗？”若秋用恳求的眼光看着若冬。
　　“能倒是肯定能，可妈不让我去找他！”
　　“妈，那怎么办呀，没有野菜拿，我明天就不能去上学了！”若秋恳求着母亲。
　　项淑贤思忖着。
　　“妈！那怎么办呢？”若秋继续恳求着母亲。
　　“若冬，你保证代强能帮你采山野菜吗？”项淑贤认真地问若冬。
　　“当然能啦！”若冬大声而肯定地说道。
　　“那你采到山野菜后就马上回来，别跟他野跑！”
　　“好！”若冬痛快地答应着，“嘿嘿，我要是去找代强采山野菜，就不能哄阳阳了！”
　　若秋垂着眼帘，“妈要去干活，我还要写作业呢，那你平时不都是背着阳阳出去的吗？”
　　“你不哄阳阳拉倒，反正今天我也不想出去了，那我就不能找代强帮你采山野菜了！”
　　若秋思忖了一下，“好吧，那就让阳阳在家吧！”她垂着眼帘无奈地说道。
　　“若冬呀，你能不能保证采完野菜就回来？”项淑贤有些不放心地问若冬。
　　“能呀，我肯定能！”
　　“咱们可说好了，采完野菜就回来。要不是你姐需要山野菜，我坚决不能让你再跟那个代强去野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