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三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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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时间太晚了，弹吉他的承诺没办法今晚兑现，两人乘地铁，还是在距离新鹤佳苑最近的一站下了车。
卫昶序把宁钰慈送到小区门口，便驻足。
宁钰慈临走的时候，回过头，对他说：“明天我来找你。”
话毕，他步履匆匆地没入夜色里。
卫昶序往前一步，不敢追上去，只好朗声说：“圣诞快乐！”
换得宁钰慈的一瞬回眸，和一次挥手。
圣诞快乐是最简单的祝福，但快乐是一件很难做到的事。
*
虽说“明天来找你”，但宁钰慈并没有给一个确切的时间。
等待变得没有临界点，卫昶序一整天做事都有些心不在焉。
今日乐队依然没有排练，理由是他最近在写歌。
许善宜和居宥律便自发去练习。
卫昶序抠着手指把数学作业写完，扔了笔趴在桌子上。
他盯着自己那台一天都没有动静的手机，点亮屏幕看了一眼时间。
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不想再这样坐以待毙地消磨时间，卫昶序拿起吉他，对着自己那写了一半的谱子又弹起来。
他弹着，一直弹到把一首歌都慢慢做完。
所有和弦编好，间奏一磨再磨，他回过神去看时间，竟然已经深夜十一点多。
腹中后知后觉的饥饿感涌来，卫昶序起身，打算去楼下买点吃的。
下楼时他低头看着手机，走得很慢。
点开置顶的聊天窗口，他盯着那人漆黑夜空一轮月亮的头像，有些出神。
卫昶序想问宁钰慈怎么还没来，是不是今天来不了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但字打在输入框中，又被他删去。
卫昶序来到那个宁钰慈喜欢吃的面馆。
时间已经近打烊，店里没什么客人，剩下开店的两夫妻在整理店内卫生。
卫昶序算是这间面馆的熟客，老板很热情地和他打招呼：“今天来这么晚啊帅哥？还是一碗牛肉面，对吧？”
卫昶序拉开椅子坐下，将手机盖在桌面上：“牛杂面吧，不加葱，加辣。”
“这不是另一位帅哥的口味吗？”老板娘奇怪地问了句，“我记得你是吃葱不太能吃辣的呀。”
“换换口味嘛。”卫昶序对老板娘笑了笑。
说完，他低头，又拿起手机，盯着屏幕。
客人少，上菜就很快。卫昶序高效地解决了晚饭，被加辣的面条辣得满脸通红，嘴巴都肿了。
还一口气在店里买了两瓶可乐。
老板娘笑眯眯地对他说再见，卫昶序挥挥手，走出面馆店门，将手里已经喝空掉的一瓶扔进门口的垃圾桶。
他拿着另外剩半瓶的可乐慢悠悠地往回走，边走边喝。
一瓶可乐见底，卫昶序也正好走到家楼底下。
他正要进单元楼的大门，却在这时候听见一声自己的名字。
“卫昶序？”
不是宁钰慈的声音，也不是他任何熟悉的人的声音。
卫昶序扭头看过去。
只见昏暗的路灯下，站着一个有些微胖的男生。
男生带着一顶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一时半会并不能够看清样貌。
“谁？”卫昶序垂在身侧的拳头慢慢捏紧了。
“我是宁钰慈的哥哥，”男生说，“我叫宁江。”
他说着，脱下了鸭舌帽，对卫昶序笑了一下。
路灯将男生的五官照亮，那副眉眼与宁钰慈的的确有八成相似。
卫昶序捏紧的拳又松开了，他转身面对宁江。
惦记着对方是宁钰慈的亲人，卫昶序的语气缓下来：“你好。”
“你好。”宁江说，“你和我弟弟在组乐队，对吧？”
他知道？他怎么会知道？宁钰慈说的吗？
“你有什么事吗？”虽然语气缓了，但卫昶序心中总觉得不对，并不直面宁江的问题，“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
“我怎么知道你住这不重要。借哥一点钱吧，”宁江也不弯弯绕绕了，直奔主题，“不用很多，两千。”
卫昶序心头一紧：“宁钰慈出事了？”
“他好好呆在家里呢。”宁江被他问得有些莫名其妙。
“那你要两千元做什么？”
“这个月生活费花超了，”宁江有些烦了，皱起眉，“你就说借不借吧，不借的话我就把宁钰慈和你组乐队这事儿回家跟我妈好好说说。他最近成绩有些下滑，不好好读书，我妈正奇怪原因呢。”
宁钰慈的妈妈。
卫昶序想起自己之前从宁钰慈的电话里，甚至亲临现场，听见过的那些咆哮。
又想起宁钰慈在听见那些咆哮后的反应和表情。
“我给钱，你就不会说了？”卫昶序的手开始有些发抖。
所以宁钰慈今天没来找他，确实是因为出事了？
“对。”宁江点点头。
“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骗我？”卫昶序说。
“如果我骗了你，”宁江组织了一下语言，“那你明天就会收到宁钰慈退出乐队的消息。”
卫昶序怔了瞬：“为什么？”
“你他妈问题怎么这么多，操，”宁江烦得挠了下头，“因为他搞乐队耽误学习啊，他妈的不务正业，家里人根本不支持他搞这个。”
不务正业。
原来宁钰慈的梦想一直是被这样看待的吗。
短短四字的成语，却给了他溺水般的感觉。
“……证明一下你是宁钰慈哥哥。”卫昶序拿起自己的手机。
宁江“啧”了一声，有些不耐烦地打开手机微信，当着卫昶序的面，从联系人里翻出宁钰慈，点开，再点进朋友圈。
虽然一系列动作很快，但卫昶序看见了微信号，以及宁江与对方的聊天记录。
很多转账信息。
“我加你。”卫昶序说。
宁江翻出自己的好友二维码。
他看着卫昶序转账成功，这才摆摆手，悠悠离开了：“好弟弟，祝你们乐队顺利。”
话语轻飘飘地被风托到半空。
像银针，扎入少年的耳里。
*
那一整天，卫昶序都没有等到宁钰慈。
但经过宁江的拜访，他辗转彻夜，心中翻起强烈的不安。
直到天亮才朦胧睡去。
卫昶序醒来就给宁钰慈拨过去语音通话。
但那边没人没接。
他躺在床上，翻开宁江的朋友圈，只能看见一些关于动漫或游戏抽卡晒欧的截图。
翻到最下面，有两条发布于两年前的纯文字动态。
-每次回家就是水深火热，真他妈的烦。/微笑
-我弟就他妈不能乖一点吗？全家都为了他的事着急吵架，能不能滚。/微笑/调皮
卫昶序翻完，又给宁钰慈打了一通电话。
依然是没人接听的状态。
他有些着急。
情绪充满了身上每一根血管，却无处泄力。
卫昶序随手套了一件外套，出门。
轻车熟路地来到新鹤佳苑，走进小区，卫昶序找了宁钰慈可能会去的每一处。
但宁钰慈并不在这里。
他又将小区完完全全地绕了两圈，没有人。
走出小区，沿路来到他们逃跑时躲过的公园。
也没有人。
宁钰慈应该是在家里。
卫昶序想。
虽然这么想着，他脚下的步子却不停。
卫昶序离开公园，乘坐公交车来到学校里。
——他想去天台看看。
周日的校园没有人，此刻已是迟暮，冬日的黄昏像是一副单薄的，没有温度的画。
卫昶序打了个喷嚏，他揉揉鼻子，一进校门就远远往天台上看去。
这一眼并不能够看清上面是否有人。
他很快钻入教学楼里，疾步往上走。
“咚、咚”。
像是他那天奔往天台，以为宁钰慈打算轻生一样的场景。
只不过天气冷了。
走廊里温度很低。
卫昶序又打了两个喷嚏，推开天台的门。
入目是空荡荡的一片。
这里也没有吗。
卫昶序心下了然。
他其实知道，自己应该是找不到宁钰慈的。
而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又突然觉得难过。
他对宁钰慈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站得高了，迎面吹来的风更冷。
卫昶序扶着门把，又打了个喷嚏。
他低头看自己随手拿的外套。
……很薄。
难怪他觉得冷。
卫昶序转身准备离开。
却听到一声很轻的脚步。
他一顿，猛地回过头，循着声音绕到天台的另一边。
——宁钰慈就在这里。
穿着一身杏色的毛衣，系着那条墨绿的围巾。
脸被冻得发红，那红一直蔓延到他眼尾，嘴角绷得平直。
风把他吹得摇摇欲坠。
只一刹那，仿佛有一根鱼线刺破黏膜穿过心脏，他所有的情绪都因眼前这一幕而高高悬起。
“你在这里。”卫昶序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嗯。”宁钰慈的嗓音很哑。
像是粗糙的沙砾，将卫昶序的耳蜗擦得生疼。
宁钰慈的下巴又受伤了。
有一道细细的血痕。
“跟我走，可以吗？”卫昶序问。
如果眼睛会说话，那宁钰慈一定会听见他心疼的声音。
那人闻言低下头，将那半张脸都埋入围巾里。
刘海垂下来，卫昶序只能看见宁钰慈的一点鼻尖。
宁钰慈吸了下鼻子，把翻上来的酸楚用力压下去。
他没有穿很多的衣服，跑出家时外套都忘记拿，虽然有围巾，但此刻身体都已经被冻得麻木。
情绪的崩溃让他只想离家越远越好，离天边越近越好。
所以宁钰慈一路狂奔，从家里逃到学校，来到天台。
他没指望过自己能被找到。
也早就学会了自己舔舐生长痛留下的伤。
可出乎意料的，卫昶序来了。
他找到他了。
宁钰慈盯着自己的鞋尖，被冻僵的手指却忘不了情绪给的肌肉记忆，一下一下撵着衣角。
“我替你……擦擦伤口。”卫昶序的声音又从耳边传来了。
小心翼翼的。
宁钰慈听得出来。
是啊，他怎么忘了卫昶序呢。
他现在不是孤身一人了。
虽然被动接受总是伴随着“不情愿”开始，但宁钰慈觉得，他现在是乐意接纳卫昶序的。
他愿意把自己身边的位置留给眼前这个人。
至于伤口，他早就让卫昶序见过了。
“嗯。”宁钰慈抬起头，向卫昶序看去。
对视几秒钟，他又望向天边的云。
“走吧。”
*
他们一前一后下了天台，离开学校。
回到卫昶序所住的老房子里。
卫昶序打开屋内的暖气，找出碘伏与棉签，走到坐在沙发上的宁钰慈面前，坐下。
他垂眸拧开碘伏的瓶盖，瞥见宁钰慈被冻红的手指。
心一紧，那捏着棉签在人下巴上落下的动作更轻了。
他们一时间都没有讲话。
涂完下巴，“还有吗？”卫昶序轻声问。
宁钰慈迟疑半秒，动作缓慢地将围巾拆下。
露出后颈的伤。
有新有旧。
卫昶序替他擦拭，看着药水将伤口染成深褐色。
他问：“结痂的这些……是前两天的吗？”
宁钰慈：“嗯。”
那就是圣诞节那天吧。
难怪宁钰慈那天，总是看起来在出神。
卫昶序反省自己的迟钝。
如果自己能再细心一点就好了。
卫昶序放在腿上的手机在这时响起来。
他拿起一看，是居宥律打来电话。
卫昶序看一眼宁钰慈，对方冲他点点头。
他按下接听。
“有件大事，咱们得紧急开个会，”电话一接起来，居宥律的声音便传来，“我现在在去接许善宜的路上，给宁钰慈发消息他没回，你能联系上他吗？”
“宁钰慈在我家。”卫昶序说。
“啊，”居宥律语气顿了下，“那正好，我和许善宜一起来你家吧，详细地址和门牌号给我发一下。我俩顺路带点吃的来，你们想吃什么？”
“随便。”
“那先这样。”
电话挂了。
卫昶序看向宁钰慈。
对方似乎已经收拾好了心情，脸上恢复了平常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大约是感受到注视，宁钰慈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又挪开视线。
“正好，我饿了。”他很轻声地说。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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