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三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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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钰慈还没从卫昶序那熟虾般泛红的耳廓上回神，目的地就已经到了。
演唱会的检票口处已经几乎没见什么往里走的人，只有体育场外远一些的地方能看见想“免费听live”的路人。
流畅地检票，进场，找到位置后坐下。
没等他们将位置上的应援物分清楚，周围人山人海中就爆发出尖叫。
——演唱会开始了。
伴随着舞台上耀眼的灯光闪烁，歌星出场，音乐声也随之响起。
卫昶序摁亮手里的应援棒，回头去看宁钰慈。
只见宁钰慈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人，嘴角抿着，眼睛亮亮的。
喻卓卿不愧是出手阔绰的男人，买的位置在内场的很前面。
卫昶序能很清楚地看见歌星的脸。
歌曲脍炙人口，几乎全程都一直有人跟唱。
所有人都目光一致地注视着舞台上那位发着光正在唱歌的男人，只有卫昶序心不在焉，偷偷拿余光打量身旁宁钰慈的侧脸。
眨眼时间，演唱会大约过去半场，开始互动点歌环节。
身旁人在这时候转头，小声对他说：“我们以后，也可以开这样的live吗？”
问完，大概觉得有些自不量力，又补充一句：“不用这么大规模，有这样一半就可以。”
卫昶序学他，压低声音回道：“你想的话，就可以。”
“我想，”宁钰慈说，“你呢？”
“我也想，”卫昶序说，“我们会开的。”
两人短暂的畅想结束，舞台上的人此刻与他们这半区的一位男士正在对话。
男士点了一首《七里香》，并在歌曲前奏响起的下一秒，大声喊了一个女人的名字，说：“我爱你！”
舞台侧面的实时屏幕上，坐在他身旁一位大波浪的女士捂着嘴，笑得很幸福。
许多人又开始跟唱，卫昶序旁边坐着的女孩唱着唱着还哭了，不知是想到什么心事。
他扭头去看身旁的宁钰慈，瞥见那人幅度微小的唇瓣，
宁钰慈也在跟唱。
周围有隐忍的啜泣，有幸福的呐喊与欢笑，有为舞台上人所痴迷的尖叫，有热情似火的跟唱。
所有人的情绪如同一团巨大的花簇，浓墨重彩、五颜六色地挤在一起，将他们包裹其中。
宁钰慈在想什么呢？
卫昶序默默注视着那人的侧脸，从半垂的眉眼勾勒到直挺的鼻梁，到唇瓣，到被围巾遮住的下巴。
动人的歌词被歌手深情诠释，他垂下眸，盯着宁钰慈放于腿上，近在他咫尺的手。
宁钰慈的手指白皙而纤长，是一双极适合弹奏贝斯的手。
置于弦上时，有说不出的性感。
卫昶序想牵那只手。
身旁那些啜泣的声音让他难过，幸福的呐喊让他冲动，他想让宁钰慈知道自己的心意，却又害怕被看穿。
大约是注视的时间太久，被身旁之人所察觉，宁钰慈在这时回头了。
卫昶序反应很快，装作若无其事地挪开目光，看向舞台上。
那人便只是轻浅地扫视过他的脸，很快又投入进歌手的演唱中。
整场演唱会卫昶序都听得心不在焉。
他也是这才有空回忆起自己方才刚接到宁钰慈的模样。
第一眼看到宁钰慈是透过出租车的车窗，看见那人站在巷口的路边，上身的黑色羽绒服款式较短，几乎能看见一小节里面毛衣裹着的细腰，与臃肿的外衣形成强烈的反差。
没看到他时候的宁钰慈是低头在看手机的，表情很冷，垂在身侧的那只手一直捻着衣角。
而当他靠近，宁钰慈朝自己看过来，卫昶序很清楚地看见了那人漆黑眼眸被点亮的瞬间。
虽然只是微小的情绪起伏，但对卫昶序来说，却堪比烟火在冬日的夜空中爆炸。
*
演唱会结束后散场，两人重新回到街上。
时间已经不早，卫昶序做好了把宁钰慈送回去的准备。
他还在心中默默预设，等会儿道别，要和宁钰慈说“圣诞快乐”。
这么想着，卫昶序忽然打了个喷嚏。
下一秒便感受到宁钰慈投递过来的目光。
身旁还有不少散场后意犹未尽在场馆边上散步聊天的乐迷，环境并不能算安静。
卫昶序低头揉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偷偷瞥了身旁人一眼。
他心中猜测是否是自己上回的发烧给人留下了太深不好的印象，那之后宁钰慈似乎总对他的喷嚏表现得很敏感。
鼻子痒痒的，卫昶序的心也痒痒的。
其实他喜欢这种被宁钰慈关心的感觉。
于是故意没有说话。
“感冒了吗？”如他所愿，宁钰慈问了。
目光向他看过来，安安静静的。
卫昶序吸了吸鼻子，闷闷说了句：“应该……没有。”
这个“应该”有点撒谎的意思。
他说完，又迅速看一眼宁钰慈，低下头。
“走吧，送你回去。”卫昶序说。
他的那句否认让宁钰慈一时间没有继续说话，两人沿着场馆外面的路走起来。
路边摆着一些小摊，摊上卖一些应援与粉丝自制的纪念品。这会儿时间不早了，许多小摊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卫昶序目光漫无目的地扫着，扫过一排纪念的手工制挂坠小娃娃，他走路的脚步忽地滞了一瞬。
察觉到身旁人的停顿，宁钰慈向他看去。
“想要吗？”卫昶序问他。
顺着身旁这人的目光，宁钰慈看向小摊，看到了那一排娃娃。
娃娃是手麦形状的，上面绣着“JAY”的字样，还有很可爱的豆豆眼睛和小表情。
他一下子没说话。
摆摊的女生看起来年龄并不大，见两人驻足，停下手中收拾的动作，介绍起来：“这是纯手工缝制的哦，一个二十五元，不贵的，小帅哥喜欢的话可以买一个。”
宁钰慈没有回答，眼睛却看着那些玩偶没离开。
卫昶序等了一会儿，先对女生说：“拿两个吧。”
说完，他出示付款码。
女生笑盈盈地把两个挂坠娃娃包好，装进一个纸袋子里，卫昶序接过，说了声“谢谢”。
做完这些，他迈开步子继续走。身后静了几秒，响起跟上的脚步声。
演唱会散场的人很多，此刻地铁应该很拥挤。走到地铁站口，卫昶序没有选择先下去，而是回头看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走在他身后的宁钰慈。
“买都买了，你拿去一个吧。”卫昶序把纸袋里的娃娃拿出一个放进自己口袋，将袋子连着剩下那个娃娃递到宁钰慈面前，“就当做纪念了。”
宁钰慈这次没有再沉默，他伸手接过，随后平淡地小声嘟囔一句：“你是我见过第二个喜欢送男生娃娃的男孩子。”
这话把卫昶序说得愣住，心中腾地升起一丝不悦：“第一个是谁？”他尽量放平语气地问。
“不认识，”宁钰慈说，“小时候学琴时同一个琴行的小孩。”
心中的不悦被这个回答冲得荡然无存。
某种直觉在那一刻牵动他心里的弦，卫昶序多嘴问了一句：“他送了你什么娃娃？”
“贝斯造型的，”宁钰慈垂着眸，看模样似乎是在回想，“好像是当时Rockin 2 night公司推出的应援商品。我并不喜欢城墙草塘乐队的歌，像是伪摇滚……”
城墙草塘乐队就是当时Rockin 2 night这家音乐公司推出的偶像乐队。
事实上后面半句话卫昶序没有太听清。
他的思绪在听见“贝斯造型”的那一刻便有些断开信号了。
“你小时候学琴的琴行，叫枫乐吗？”卫昶序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离开了他的五感，浮在空中。
而眼前的人在听到他那句话，也怔住了。
宁钰慈扭头向他直白地看过来。
*
枫乐琴行是本市比较有名的一个青少年学琴的课外辅导所，至今都生意火爆。
琴行副业卖琴，主业是培训机构。穿过卖琴的前厅尽头便是习琴的练习室，老师会带着学生到小教室里进行一对一辅导。
那时候卫昶序六岁，已经在枫乐学了有半年的时间了，某天晚上上课，他听见老师说，隔壁教室学琴的是一个天赋特别高特别聪明的小孩。
“那小孩学贝斯，和我带的孩子一样大，也是六岁，但是音感很好，记谱子的速度也特别快。”这是老师在带着卫昶序去小教室的路上，和别人聊天发语音时说的。
听到这话，六岁的卫昶序走不动道了，小手拉着教室的门把，回头巴巴看着老师：“老师，我想去隔壁教室看看。”
“怎么，听我夸别的小朋友你不高兴了？”老师乐呵呵道，“小序也很棒，音感也很好。”
“我没有不高兴。”卫昶序松了拉着门把的手，抱着吉他整个人转回身，“我想和他交朋友。”
“但是他在上课呢，”老师伸长脖子透过隔壁教室门上的小窗户，看了一眼里面，“下了课再说，好不好？”
“好吧。”卫昶序瘪嘴，垂头丧气地说。
他跟在老师身后进了教室，头一次心不在焉地上完一节课。
好不容易下课，他兴冲冲跑去隔壁。
结果教室空了。
那位小朋友已经走了。
那天晚上回到家里，卫昶序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第二天起床，他顶着巨大的黑眼圈，对妈妈说：“我要买那个电视上的贝斯玩偶。”
俞晓枫奇怪又好笑地看着眼前的孩子：“但是宝宝你不是学的吉他吗？”
“我要送别人，”卫昶序拉住女人的手，“妈妈快带我去买。”
孩子的声音透着可爱的稚气，俞晓枫宠溺地笑着，应下来：“好好好。”
她任孩子拖着她到别墅玄关，换上单鞋，背上小挎包出门。
为了讨好母亲，卫昶序路上还懂事地帮女人背包，把俞晓枫哄得呵呵笑。
一口气买下两个玩偶，一个吉他的一个贝斯的。
卫昶序抱着娃娃高兴极了，无比期待晚上的吉他课。
为了和那位老师口中的天才小朋友见面，他特地早到了半个小时。
在自己隔壁那间教室的门口，如愿以偿地见到了想见的人。
虽然同龄，但那时的宁钰慈比卫昶序高十公分。
再加上他天性就比较安静，不像卫昶序那样总是乐呵呵的，两人第一次见面，就让卫昶序感受到了强大的气场。
小个子些的卫昶序站在高个子些的宁钰慈面前，抱着贝斯娃娃，一颗脑袋红得像苹果。
“送、送给你！”他把娃娃递到宁钰慈面前，“请和我做朋友！”
小孩子不懂人情世故，不会拒绝象征着单纯的友好的礼物。
宁钰慈接过娃娃，说了句“谢谢”。
宁钰慈的老师在一旁看着两个孩子，觉得可爱：“好了，要准备上课咯。”她拍拍手。
“好的！”卫昶序比宁钰慈先回答，他站得笔直，整个人一看就很紧张。
那滑稽的模样把宁钰慈逗笑了。
他抱着娃娃，仗着身高优势揉了揉卫昶序的脑袋，说：“拜拜。”
卫昶序瞥了一旁的老师一眼，有点不死心：“那我们是朋友了吗？”
宁钰慈看了一眼怀里的娃娃，点点头：“当然。”
“好了好了，上课啦。”老师推了推宁钰慈的背。
眼看着宁钰慈要进教室，卫昶序连忙把自己准备的最后一句话说出口：“有机会的话，我弹吉他给你听！”
教室的门关上之前，卫昶序听见宁钰慈飘过来的一句“好”。
那天卫昶序趁自己没上课，还扒着宁钰慈教室的门听了好久。
但教室隔音很好，他只能听见很微弱的一点点声音。
两人虽然交了朋友，却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第二天，卫昶序依旧提早半小时到琴行，兴冲冲想找宁钰慈聊天。
却从老师口中，得知宁钰慈不再学琴的消息。
*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卫昶序忽然想起自己在“氧”livehouse门口，拉宁钰慈去帮忙做coldbeer的贝斯补位时，宁钰慈在后台表现出来的惊人记谱能力。
只可惜那段儿时的回忆已经很久远，且仅仅一面之缘，事到如今他才将他们之间的羁绊拼凑完整。
卫昶序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
关节已经被寒风吹得僵住了。
他不知道的是，对宁钰慈而言，那个贝斯娃娃有多重要。
当年家里人擅自用英语补习班代替了每天去琴行学贝斯的时间，他哭过闹过，最后换来的都是父母互相指责埋怨的争吵。
后来他不敢再哭了，因为他讨厌吵架。
贝斯被母亲收好，放在衣柜的最深处。每逢深夜，隔壁房间的人们都沉沉睡去，他才敢把琴拿出来，抱在腿上，将琴行拿回来的谱子在床上铺开。
贝斯娃娃被他摆在面前。
那是他唯一的听众。
宁钰慈用之前在琴行一年学来的全部知识，偷偷摸摸地坚持练琴，弹给娃娃听。
不接电的贝斯弹出来的声音很闷，不好听。
但娃娃只会微笑地看着他。
后来蒋涵为了联系方便，也为了让宁钰慈能够随时随地背单词，给他买了一部智能手机。
有了手机，宁钰慈开始通过网络上的教程学习，还拍摄了自己弹琴的视频，发到软件上，并收获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听众。
想到这里，宁钰慈握紧了手里的纸袋，叹出一口气。
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成一团白雾。
他红着眼眶，牵起嘴角，笑了。
眼泪却顺着眼角滑下来。
落进围巾里不见，留下一点深色的痕迹。
这是卫昶序第一次看见宁钰慈笑。
那双狐狸眼睛笑起来时像弯月，很漂亮。
宁钰慈的右边嘴角有一个很浅的梨涡。
他应该感到开心的。
但宁钰慈笑得令他心碎。
卫昶序走上前，想抱抱宁钰慈。
抬起手却半路改了轨迹。
他手指停在宁钰慈面前的半空，因为天气寒冷被冻得发红。他怕冷到眼前的人。
卫昶序又把手放下。
他看着宁钰慈，也笑了，然后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像是喃喃一般，说：
“回去吧，我弹吉他给你听。”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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