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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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吃的有音乐，两个小时的路程都变得没那么漫长。
一晃眼就到海边了。
许善宜欢呼着下车，顾不上后备箱的乐器，拉着居宥律要一起去捡贝壳，跑着跳着往沙滩上去。
卫昶序拿着居宥律跑远之前慌乱塞给他的车钥匙，将后备箱的野餐布和移动电源拿出来。
宁钰慈在一旁帮他把野餐布铺平，再将带来的灯接上电。
周围有了柔和暖色的光，他们这才能够看清对方脸的模样。
宁钰慈抱着那灯，扭头去看在距离海水很近的地方堆沙子的居宥律和许善宜。
“你想过去吗？”卫昶序看他一眼，问道。
宁钰慈摇了摇头。
看着对方将怀里的灯放下，坐到野餐布上，卫昶序低着头也落座。
挨着宁钰慈。
他一边小声嘟囔着“好冷”，一边烫着张脸和宁钰慈挨得很紧。
对方听见了他的嘟囔，转过头来关心道：“冷吗？我外套分你一件吧。”
“不用。”卫昶序想都不想马上拒绝，末了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拒绝得太快，补充一句，“还行，就一点点冷。”
他说着，吸了吸鼻子，抬手摸摸鼻尖。
*
不说话了，周围便安静下来。
海边风大，海浪被吹得“哗哗”作响，混着不远处那两人的笑，一切都显得静谧而和谐。
卫昶序拿出手机拍远处玩耍的两人，余光里，能看见宁钰慈望向远方出神的侧脸。
那头蓬松略长的黑发垂在颊侧，柔和了少年显得薄情的轮廓。
他趁宁钰慈不注意，胆战心惊地将相机调整为自拍，而后对着身旁那人，偷偷照相。
一连拍了好几张，宁钰慈都没注意。
卫昶序餍足地埋头捣鼓手机相册，将那几张照片全部设为私密。
弄完这一切，卫昶序把手机收起来，光明正大地扭头看看宁钰慈的侧脸，又看看远处的另两位伙伴。
许久，他开口，主动说：“这片海滩我以前来过两次。”
身旁的人闻言慢慢转过了头，卫昶序便感受到宁钰慈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
“一次是和母亲，一次是自己。”他继续道，语气很沉，半敛着眸，目光落在自己面前的砂砾上，伸手一下一下地划开沙堆又划回来，“我从初三开始，就一直是自己一个人生活了。”
“你妈妈呢？”这一番留有余地的自述成功将话题打开，宁钰慈感受到卫昶序此刻的倾诉欲，轻声问道。
“得了胃癌，化疗好多次没挺过来，去世了，”卫昶序说这段经历时候的语气像是在讲一个遥远的故事，“我也是那时候开始在喻卓卿那打工的，赚的钱都拿去给我妈治病了。”
宁钰慈沉默了几秒，缓缓道出一句：“节哀。”
卫昶序看他一眼，嘴角勾出一个安慰的笑：“早就过去了。我现在已经不难过了。”
“嗯。”宁钰慈点点头，用很认真的语气道，“你很坚强。”
他这一本正经的模样让卫昶序觉得有些好笑，垂下脑袋将下巴缩进衣领里，掩住弧度变大的嘴角，继续道：“但是你知道吗，我曾经一度想放弃吉他。”
“为什么？”宁钰慈眉头轻蹙，问。
“没钱呀，”卫昶序说着，感受到嘴巴呼出的热气被衣领截住，捂得下巴暖呼呼的，“化疗很贵，那时候又穷，我妈甚至是为了赚钱过度操劳，饮食不规律才得病的。一开始我没找到能打工的地方，因为未成年没地方敢要我，我就只能把家里那些吉他拿去当了换钱，给我妈治病。”
“你爸呢？”宁钰慈有些疑惑地问。
对话期间，他目光始终落在卫昶序脸上。
在自己话说出口后的下一秒，他却忽然看见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冰冷。
宁钰慈愣了一下。
然后就听见卫昶序没什么起伏的声线道：“他早死了。”
感受到对方对于“父亲”这个词语明显的抵触情绪，宁钰慈轻声道了句“抱歉”。
“没事。”卫昶序意识到自己语气里骤降的温度，又缓缓道，“我就是讨厌他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嗯。”宁钰慈明白，他点点头，道，“你妈妈一定因为你会感觉到幸福的。”
“我一开始也这么想，所以一口气把吉他全卖了，一把都没留下，”话题又顺理成章地被扯回正轨，卫昶序继续回忆，“结果你知道吗，当我拿着典当吉他换来的钱回家时，我妈气疯了，拉着我就要去把吉他赎回来。”
“我说不要，卖掉吉他是我深思熟虑后的举动，我觉得用吉他来换我妈多活几天，多陪我几天，这很值得。”
“但我妈根本不听我说什么，一路把我拉到典当铺，用那些钱把所有吉他又买回来了。”
“她是病人，我也不想和她吵架，只能生闷气。”
“但那天回到家里，我妈说了让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话。”
宁钰慈听得很认真。
海风将居宥律和许善宜笑闹的话音吹过来，吹乱了他们的头发。
“‘你一旦有了放弃这个梦想的想法，就很难成功了。’她这样对我说，‘多活几天少活几天没什么大不了的，妈虽然可惜看不到你成才，但是也不想当你成才路上的绊脚石。你不是从小就想当吉他手，组乐队，做很多能够鼓励人的音乐吗，妈的梦想就是看到你实现自己的愿望和价值。所以不允许你有要放弃的念头，一丁点都不可以。’”
“‘没有梦想地活着不如死去。’我听她说完就哭了。”
他说着，脑海中却忍不住地回忆起当时那番情和景。
他自己背着三把吉他，母亲帮他背两把，牵着他的手，走在他身旁。
那时候卫昶序就长得比母亲高了。
很久以前，母亲也是一个可爱的、天真浪漫的女人，身材曼妙，脊背永远挺拔。后来被变故击垮，她也没放弃，依然乐观坚强地活着。
那天傍晚的霞光照在女人已经略显佝偻的身上，却让母亲看起来像一个英雄一样。
他牵着那只手长了茧却依然柔软的手，低头闷声哭了一路。
后来才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坚强一点，好好珍惜，多看母亲几眼。
这样他便不会在回忆时后知后觉母亲语气里的哽咽，却无从考证了。
沉浸在过去的点点滴滴中，卫昶序甚至没感觉到宁钰慈轻拍他后背的安抚。
他说完便缄默下来，良久，才听宁钰慈在他耳畔轻声道：“我和你一起，卫昶序。”
被连名带姓称呼的人，循声转过头去。
“我们一起做全世界最好听的音乐，成为全世界最棒的乐队。”
宁钰慈连说这样的大话，语气都没什么起伏。
这话却一阵狂风似的，掀起了卫昶序心底的巨浪。
对于十六七岁的少年来说，世界很大，大到想看海都需要开两个多小时的车，不能在想逃跑时说走就走；但对十六七岁的少年来说，世界又很小，小到他们可以无所畏惧地说出“成为全世界的某某”这种话，感到开心或难过时，第一时间想到的都只是身边的这群人。
“我可以把这句话当成承诺吗？”
“嗯。”
“……那，拉钩。”
海边的星空一望无际。
他们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缠绕在一起。
“永不食言。”卫昶序说着，将下巴又往衣领里缩了缩，顺势遮住自己滚烫的耳尖。
“永不食言。”宁钰慈的语气很淡，表情也是。
但他们都是不会说谎的人。
*
“背着我俩偷偷商量什么呢你们！”远处眼尖的许善宜发现了他俩的小动作，扯着嗓子喊起来。
像是干了坏事被当场逮捕，卫昶序心猛地一跳，飞快将手抽走坐好。
那动作快得宁钰慈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他的手还悬在半空，指头曲着。
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眼跟受惊兔子似的眼前人，宁钰慈这才将手慢慢放回身侧。
居宥律和许善宜两人捧着一堆贝壳，走近了。
“我俩手都冻僵了。”将贝壳放到野餐布旁边，居宥律坐下，甩甩手上的水道。
卫昶序抬手，将自己衣服袖子上被甩到的水渍一言不发地蹭回居宥律的身上。
居宥律笑起来：“嘿，你这家伙。”
慢一步的许善宜将贝壳和居宥律的那捧放到一起，也跟着坐下：“你俩偷摸着说了啥，还拉上钩了？”
“说你俩无聊的捡贝壳游戏什么时候才结束。”
“说要好好做音乐。”
卫昶序听见和宁钰慈的声音几乎和自己同时响起。
他看了身旁的人一眼。
“你就满嘴跑火车吧，”许善宜冲卫昶序撅嘴做了个鬼脸，“还是宁钰慈好。”
“附和你两句就算人好了，”卫昶序怼回去，“那我回去买个复读机，你一讲话就开起来说‘对对对’。”
“神经病！”许善宜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定了什么目标了？”居宥律也笑，嘴上不忘将话题扯回来。
卫昶序闻言，又看了宁钰慈一眼。
却正好与人对视。
他咳嗽一声，收回视线。
宁钰慈却没有开口讲话。
周围沉默下来。
“下一次演出也顺利？”许善宜忍不住开口猜测，“签上有名的经纪公司？专辑大卖？”
“都是不错的目标。”居宥律点点头表示赞许。
卫昶序却在这时候起身，将车后备箱自己的那把吉他拿出来。
插上电，重新坐回宁钰慈的身边，他抬手拨了下弦。
“来即兴作首歌，”说着，卫昶序抬眸看向居宥律和许善宜，“我先唱，谁想到下一句就谁跟上。”
“行啊。”许善宜兴奋地拍拍手，身子都坐得更直了。
居宥律：“来吧。”
卫昶序：“抛掉规划的时间，摒弃刻板的要求，只要一句话，‘我们去看海吧’。”
他唱完，因为自己拙劣白话的作词水平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下头。
身后却在这时响起宁钰慈的歌声：“踩着秋日凌晨夜晚的空气，伸手抓住迷失的你，飞驰寂寞无人漆黑的高速，眺望海天相连的线，我想，我想把歌唱到大海另一边。”
随着宁钰慈最后那句结束，卫昶序将心情揉进旋律里。
曲速变得更快、更加热烈。
“音乐的力量救赎我，是我对抗世界的全部手段，昨日的我不够勇敢，今日的我要击碎那些困难，就算会被现实淘汰，也一意孤行绝不后退反悔。”居宥律很少唱歌，这会儿唱完，他吐吐舌头，也有些羞赧。
“因为我遇到了最好，最棒最合拍的一群伙伴们，我愿意和他们一起，把歌和梦想做到大海对面。”许善宜唱完，由卫昶序的扫弦结尾。
“……完了。”音符落下，卫昶序突然开口道。
将刚开始变得煽情的气氛瞬间打散。
“怎么了？”许善宜奇怪地问。
卫昶序面无表情：“忘记开录音了。”
剩下三人马上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宁钰慈扫视一圈，没有感情地说了句：“没事。”
“但我已经记不起来我唱过什么了。”许善宜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
“嗯。这件事情值不值得发一个微博？”居宥律扭头问负责建立乐队微博账号的许善宜。
许善宜：“……”
一直默不作声的宁钰慈却在这时候开口：“其实我录了。”
他一说，许善宜和居宥律大惊失色。
“宁钰慈，你居然是这样的宁钰慈！”许善宜叫道。
居宥律抹了把脸：“……学会耍人了。”
旁边的卫昶序抱着吉他，一张脸憋得通红，默不作声给宁钰慈竖起一个大拇指。
宁钰慈抿了抿嘴角。
*
气氛放松下来，大家聊着天，一直到凌晨四点。
居宥律开车把他们挨个送回家。
道别前，还约好了下周的排练。
那晚的海边，后来被宁钰慈认为是自己十七岁时最美好的回忆之一。
而和卫昶序的那个承诺，却成了美好回忆里唯一的一把刃。
他天真地认为自己是绝不会食盐的那种人，却还是低估了自己在命运面前的力量。
那么小，那么微不足道。
那把刃伤了他。
但更难过的是，还伤到了他最不想伤害的卫昶序。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十八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