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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心上人(二)【已重写】 ...


  •   装潢精致奢华的室内,一双骨节修长的手没入一盆清水之中,原本澄澈的水瞬间被染得通红。

      时羽站在秦倚白身侧,神色阴郁地开口:“赵姑娘说她都不喜欢,还把我赶了出来。”

      细微的流水声一顿,少年扭头看向他,面色疑惑。

      他从地牢中出来后尚未换衣,原本一身金白交织的华服被他人的血染得斑驳。

      如同神铸般的面上同样沾了血渍,长睫压下,投下一片阴翳的影,倒像是才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

      “她不认得你?”

      遥遥怎么可能不认得他身边的人?

      时羽扯了扯嘴角:“不认得。我想尽了办法,才只把那一件东西送出去了。”

      那姑娘那架势,简直是要吃人!

      秦倚白不说话了。

      一阵死一般的沉默后,时羽瞧着秦倚白的脸色,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说道:“少主,实在不行,我这就去把人给你捆过来。当面问问,她凭什么对我们这个态度!”

      他这般说着,头上便蹦出来两个火龙角来,滋滋冒着烈焰。

      绑架这件事他在行啊!他是本就是一只野性难驯的妖物,这几年跟在秦倚白的身边,才逐渐有了几分像人的模样。

      秦倚白看了他一眼,抬手将他才冒出来的角压了回去,凉飕飕地说道:“你想死的话,当然是可以试试的。”

      时羽着急向前:“少主——”

      他是真的不明白了,少主就看了那个女子一眼,怎么就被迷得神魂颠倒了?

      秦倚白背过身去不看他:“出去吧,我有事再叫你。”

      时羽一边走一边将自己只剩一个尖尖的角压回头里去,极其不甘地离开了。

      杯盏破碎的喀嚓声,在空荡荡的屋内显得格外清脆。

      秦倚白盯着自己的手,眸色沉沉。

      锋利的瓷器碎片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的皮肉。他用力攥得太紧,伤处皮肉翻转得厉害,已可隐约瞥见森然的白骨。

      浓稠的血液顺着带有隐约陈年伤痕的手腕蜿蜒流下。满室的甜腥味中,裂开的血肉疯狂生长着,滋滋作响。

      原来只是他空欢喜一场吗?

      他刚重生便马不停蹄地奔往济世楼,在看到赵轻遥也在那里时,便笃定了她是同自己一样的重生之人。

      可如果她也是重生,她怎么舍得对他这般冷漠?

      遥遥明明最喜欢他了。

      她从前也不是不会生气。脾气上来的时候,会指着他的鼻子痛骂他,会提着剑毫不留情面地揍他,会在榻上趁他用力的时候故意咬他……

      但就算再怎么样,她都不会不理他的。

      他真的好想她,想亲她、想抱她、想得都快发疯了。

      落差感极大的痛楚之中,秦倚白抬眼看向镜中的自己。

      这的确是他十六岁时的脸。

      重回十三年前这件事,让人难以相信,但又真切地发生在了他的身上。

      和他一起逆转时间的,还有他的这副身体。

      这副躯体只是变年轻了十三岁而已。但他十六岁到二十九岁间所有的痕迹,都还残留在上面,一分未变。

      手腕无法愈合的伤疤、身体里难以克制的魔气……

      以及被她种在心口处的、跳动着的情蛊。

      他一见到赵轻遥,便欢欣不已地想要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恨不得融入她的骨血,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和她永远不分开。

      少年久久地注视着镜中的自己,皮肉翻开、沾满血迹的手抚在自己心口的情蛊处。眨眼的一瞬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前世的魔宫中。

      天问崖位于空桑洲,是魔修们的聚集之所。崖外魔气环绕,气候恶劣。

      魔宫外的雪下个不停。但没关系,在荒唐了整整一夜后,帐幔中的气息已变得足够湿润香甜。

      秦倚白坐起身来,伸手摸了摸空无一人的枕边,披衣下床。

      枕榻之上还残留着温热芬芳的气息,想必赵轻遥也并没有起身多久。

      他走过长长的甬道,推门向外走去。在踏上天台的瞬间,坐在亭中的女郎蓦然回头。

      她并未梳妆,披散在酒红色大氅之上的黑发被风吹起。露出的半截雪色脖颈上,有着昨夜留下的旖旎斑驳的红痕。

      她瞧他走过来,便歪头对着他笑。亮晶晶的眼眸中似有漫天星河散落,美到了极致。

      只此一眼,便让秦倚白彻底愣在了原地。

      微风似浪般拂来,带着干净而纯粹的雪的气息,柔柔地向他的心中吹去。远离了凡尘仇怨的天穹宽广辽阔,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一幅迤逦的画卷。

      画卷之中,是一片纯白无瑕的天地。女郎含笑的眉眼和翻飞的裙摆,便是点燃那片纯白的、唯一一抹亮色。

      只消一眼,便可夺他神魂、摄他心魄。

      风雪寒凉,可爱意滚烫。让他溺于其中,不可自拔。

      世间情劫,莫过如此。

      “怎么在这里坐着?”

      他回过神来,走上前去。刚想要将赵轻遥的手拉进怀里暖一暖,才发现她正举着一个被咬掉了小半边翅膀的糖画蝴蝶,不禁哑然失笑:

      “喜欢这个吗?”

      这是他从东洲给她带回来的东西。

      入魔后的这两年间,追杀他的名门正派很多。秦氏一族还在试图用各种手段把这个已经失控的提线木偶绑回去处理掉。为此,他们甚至不惜用他母亲的尸骨来威胁他。

      他已成坐镇天问崖的魔主,几经挑衅,烦不胜烦。索性便在前日单枪匹马地赴了约,又在江寿城外杀了几波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把尸体的残灰丢进滔滔江水里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江寿城的糖很是出名。

      遥遥应该会喜欢。

      但可惜,他入城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戌时将至,城中的大小糖铺基本上都已紧闭着房门,街头巷尾已罕有人影。

      江水奔流,席卷着过往。街边的灯笼轻轻摇晃着,年轻魔主的漆黑倒影亦变得有些重叠模糊。

      似有那么一瞬间,与白衣负剑的世家少年擦肩而过。

      长街的尽头,最后一个糖画摊还未收工。微黄的灯光下,眉心一点红痣的老叟正哼着歌熬着糖。摊头的滑稽稻草人上,插满一圈琥珀色的晶莹糖画。

      秦倚白驻足看去。

      腾跃的锦鲤、圆滚的仙桃、盘旋的飞龙……

      他的目光一一掠过,最终停留到了一只蝴蝶身上。

      这是一只立体蝴蝶,不似其他的糖画都只是单层。蝴蝶的双层翅膀重叠交错,分外逼真漂亮。被微润的灯光一照,颇有展翅欲飞之兆。

      老叟摇头晃脑抬起头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眉间红痣微微一动。

      他似乎对这个乘夜而来、衣摆边尚沾有新鲜血迹的客人并不好奇,反倒是像等了他许久一般问道:

      “年轻人,你这是想要送给谁的?”

      “是我的心上人。”

      “哦——”老叟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遍:“心上人啊?”

      被人调侃到心事,年轻魔主耳廓骤然有些发红。

      方才眉间染血时也未有起伏的心跳,突然在说出心上人三个字的瞬间,砰砰地跳动了起来。

      琥珀色的糖蝴蝶振翅翩飞,擦过他跃动不已的心尖,从绿水青山的东洲飞到了冰天雪地的魔宫,最终落到了眉目明艳的女郎手中。

      赵轻遥没回答喜不喜欢这个问题。

      她举着糖蝴蝶又咬了一口,便猝不及防地往他的怀里钻。

      秦倚白伸手揽住了她。

      女郎柔软的发顶蹭得他脖间发痒,让他不自觉地与她贴得更近了一些。片刻后,他才听到自己的胸腔处传来她的一声闷笑:

      “你猜。”

      亭外雪落纷纷,亭中刚刚被布下了维持温度的四季结界,慢慢地温暖了起来。

      两个身影相互依偎着,似是在冰冷困苦的漫漫复仇路上,寻得了片刻的安宁。

      “给我种一颗情蛊好不好?”

      片刻后,秦倚白突然开口。他将赵轻遥的手拉到自己的胸口处,温柔地迎上了她疑惑的目光:

      “你为我种上后,我但敢对别人动心一下,便会立刻心脉逆流而亡。”

      “要是哪一天你不喜欢我了,你也可以随时控制它杀了我。”

      赵轻遥眨了眨眼,忽地笑了。她毫不客气地抬手摸了几下他的心跳,懒洋洋地说道:

      “情蛊杀人,只有在我完全不喜欢你的时候才能办到。你要是早些年把这个东西给我,那现在你的坟头草怕是都有三米高了。”

      她从他怀中挣脱出来,伸手拂去落到他发梢上的雪粒,声音轻柔而蛊惑:

      “你就不怕吗?”

      秦倚白反握住她的手:“我最怕的,便是你不喜欢我了。”

      方才落在青年睫毛上的雪粒融化了许多,他的眉眼被雪润湿,倒显得出了一派美丽的无辜:

      “有了情蛊,你若再想杀我,便不必费那样大的力气了。想取我性命的人很多,但世间能掌控我生死的,永远只有你一个。”

      一个人一生只有一次被种下情蛊的机会。

      他要让赵轻遥在他的身体里,印下一块属于她的标记。

      她握着他的命,如同握着掌控他魂魄的、名为爱意的缰绳。

      这样一来,他就能彻底地和别人区分开了。无论她的身边再出现多少人,他都会是不会被取代的唯一。

      他只要还活着,便能说明他们是彼此相爱的,便能永远纠缠不休。

      赵轻遥侧目看他,眉目一动。

      她咬着手上的糖,长长地噢了一声,面上露出一副对他这些阴暗心思了如指掌的得意神情,翻身便跨坐到了他的腿上:

      “既是要我种,那师兄可得把我哄高兴了才行。”

      她蹭到他耳边笑道。“哄”这一次咬得很重,颇带几分逗弄的味道。

      女郎冰凉柔软的唇瓣轻轻地擦过他发烫的耳垂,裙下的双腿甚至还在乱动。

      有点过分了。

      像是在欺负他经验尚浅。

      他被她摩擦得实在有些按捺不住了,不自觉地便将头埋在了她白皙软绵的脖颈之间。

      青年的长睫因愉悦而颤动着,不客气地扫过一片糜艳的嫣红吻痕,平日中沉静的语调似浸了蜜一般温柔缠绵:

      “用什么样的方式都可以吗?”

      鼻尖萦绕的,是衣物淡淡的熏香、女郎清润的体香、芽糖浓郁的甜香……

      以及他昨夜留在她身上的暧昧气息。

      “你自己想!”

      赵轻遥笑着便想把他往外推,推搡了几把,一下便察觉到了不对劲。纵火犯明亮的眼眸一转,刚准备跑,便被人紧紧箍住了腰身。

      “回来。”他说道。

      “干嘛?我糖还没吃完呢!可别把师兄对我的一、片、心、意给弄坏了。”

      她护着手中差点被碰掉的糖蝴蝶,拉长了语调,很是理直气壮。

      “……我已经学会怎么做了,待会可以给你再做一个。”

      秦倚白的声音彻底暗哑了下去:

      “现在先吃点别的吧。”

      魔宫衣裙式样层叠繁复,比璇云仙宗的弟子服要复杂许多。她大氅下的衣裙穿得乱七八糟,连暗扣都忘了系。裙带轻轻一扯,便似一片雪花般柔柔地飘落了下来。

      遥遥不喜欢叫偃侍来帮她换衣服。所以,待会还是他亲手来教她怎么穿比较好。

      一件一件地来。

      他很有耐心,肯定能把她教会,让她再也忘不掉。

      他将她抱紧,不安分的唇顺势向下移去。

      女郎紧抿着下唇,一双黑眸云雾缭绕。蓬勃滚烫的肌理因局部的刺激而细细战栗着,说话的声音却带着些明知故问的逞强:

      “别的是什么?”

      “你猜。”他如此回敬道。

      她那么聪明,他相信她很快就能领悟到情蛊的种植之法了。

      颤颤巍巍搂住他背脊的手一抖,被咬掉了小半边翅膀的糖蝴蝶便蹁跹着跌入了雪地里。

      光影再次变幻。

      白茫茫的大雪没入记忆的长河消失不见。现世之中,初夏的一轮明月高悬夜空。

      噗通、噗通、噗通。

      空荡荡的金丝囚笼中,被种着情蛊的心脏剧烈跳动着,无法自抑。

      镜中容色昳丽的少年抬起头来,静静地凝视着自己十六岁时的面庞。良久,才伸手轻抚上自己脸侧被削掉了一束的发丝。

      触感冰凉,似乎还残留着黄昏之时,少女划过他面颊的凛冽剑气。

      “你没重生也没有关系的。”

      他喃喃说着,声音很是虚幻缥缈:

      “我会让你再次喜欢上我的。”

      “遥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心上人(二)【已重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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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原大纲推翻,全文持续重写中。进度见文案置顶,已经和上一版的剧情完全不一样啦。新写的章节也可能进行大修,建议攒一攒再看,不然有可能遇到剧情鬼打墙(滑跪) 没坑!没跑路!真的会写完的! 不知道怎么说,就很谢谢在我断更期间,还给我空投营养液的大家(哽咽)也谢谢所有愿意等待我的人。 我继续去努力啦,希望新的一年,我能写出来对得起主角,也对得起大家的文字。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