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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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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摇摇晃晃跑进夜里,夜晚的虫鸣叫得再响也是静谧的,风刮过车道两旁树木,树叶哗哗作响。马蹄声“哒哒哒”告别一具同类的尸体,车轮压出长长的弯曲的车辙印子连着两端百姓居住的江河湖海。
距离目的地大约还有半个时辰的路,光变做星星碎在天上,指引他们方向。微末的光无法照见这条路上数不清的碎石,而马车因为要赶路,行驶速度加快,晃得不行,青欢的伤口被牵动,不由咳了两声。
傅黎坐在旁边听见,问道:“小师父是身体不舒服吗?”
“有些旧伤。”青欢闭眼调息。
在外头兢兢业业当马车夫的施义听见和尚的话,掀开帘子,上下扫视了下青欢,“你受伤了?我速度放缓些。”
“无碍。”青欢压下漫上喉咙的血腥。
在江湖里走动哪能不受伤,都是家常便饭,大家都讲究个人没死就行,不过施义有些好奇谁能与这和尚为敌。
青欢回答:“是弑神门的红衣人。”
施义说道:“竟然是弑神门,我想起来了,月前确实有消息传出,孤灯寺被弑神门的杀手找上,不过有悬烛大师在,那些杀手必然有去无回。”
施义又问:“你与那红衣人交手了?你竟然能活着从他手里逃开,或者说他成功从悬烛大师手里逃开,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究竟是男人还是女人吗?”
青欢转动佛珠,回答:“是个女人。”
“原来天下第一杀手是个女人。”施义其实更愿意相信他是个男人,任何见过红衣人的江湖人都很难把她看作一个女人,在他们的认知里,女人可不是这样的,她的身量与男人一般高,有人见过她的眼睛如同鹰隼,束起的头发也如利剑一般能杀人,身上的红衣是她杀死的所有人的血液。
傅黎叹息:“这恐怕是江湖上最厉害的女人了。”
施义感叹:“这样厉害的人,杀人时竟然能忍住不留下名讳。”
傅黎看了一眼青欢的胸口,那里有一道伤,“我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她的名字叫卫仙。”
“原来天下第一杀手名叫卫仙,有这样的名字的人却在凡尘中杀人。”施义解开疑惑,“不愧是丐帮长老,消息就是灵通。”
施义又问:“那弑神门的门主你有什么消息吗?”
“没有任何消息。”傅黎用折扇敲了敲手心,“弑神门所在位置也毫无头绪,每次杀手干脆利落杀完人就离开,或者失败后直接咬舌自尽,仵作对尸体也检查不出任何东西。”
青欢说道:“那江湖上其他人作案岂不是很容易冒充弑神门杀手。”
“正是,但他们并不在乎这个。”傅黎回答。
青欢又问:“那买凶者是怎么联系上弑神门的?”
“夜里,将一把匕首扔在屋顶,弑神门的人看见后会有接头人来查看。”傅黎沉思片刻说道:“往常不是没有人试图用这个办法接近弑神门,不过都失败了,他们会先安排人暗中调查。”
“如此说来,弑神门不只有杀手而已。”在寺里青欢也问过住持一些弑神门的事,但是住持行走江湖时,弑神门还没有出现,悬烛住持也不清楚神秘的杀手究竟为何而来,他这次出来行走江湖也是为了探查这件事。
风吹进来,傅黎闻到青欢身上并不浓厚的檀香,“这个组织接触后比想象中还要棘手,其成员遍布各地,管理严密。”
三人天南地北聊着,马车慢慢接近云城。城门紧闭,他们来到城外树林暂时歇脚。这地方地势比较高,不远处的一条河正是白日里经过的那条江的分支,他们站在山崖边望向月下河流汇入江海,上面闪动无数刀光剑影隐于黑夜,也因为夜色现形。
“说起来,傅长老怎么是从这个方向来云城?”施义问起傅黎。
“去南林有点事,倒是施少侠这次去云城,想必不是为了空手而归。”
“咳咳,”施义看了眼不知道他身份的青欢,又对傅黎说道:“好不容易来一趟,那一定是要带些特产回去的。”
傅黎但笑不语,等着看琴剑山庄的热闹。
“你们看那里是什么?”施义指着崖下,远处有一长串光斑连成梦境般的长线穿越现实,再仔细一点观察,似乎还有只全身漆黑的鬼魅领着,他在河边飘荡,像是山中精怪趁着四下无人出来透透气。
“似乎是个少年,”傅黎不相信什么神鬼精怪,只看身型判断应该是个少年人,这真是奇诡的一幕,不似人间客。
青欢曾看过些关于南疆地区的奇闻逸事记载,“那些光斑或许是由南疆困幽蝶组成。”
施义没听说过这种东西,“困幽蝶?这样神奇的生物应该在江湖人人知晓。”
青欢回答道:“大概是这种蝴蝶过于神秘,在那边,传说人死后留下的遗憾会生出茧,如果有人找到这些茧,并以自己的血液为引,运用南疆秘术就能使它们破茧成蝶,控制它们为自己所用。”
施义问:“脆弱的蝶能做什么。”
青欢回答道:“它们的鳞粉有剧毒。”
这鳞粉在夜色的包装下失去剧毒,只留下梦幻的诱惑吸引行人。傅黎见这山崖并不高,提议道:“不如过去看看,认识一下那位小友就明白究竟怎么回事了。”
“说得不错,想这想那不如直接过去了解真相。”施义正想下去,可是这时水边那个少年突然抬头望来,双眼如同波斯猫似的瞪着他们,不知是不是困幽蝶成精,双眼琉璃般倒映着微光,少年发现了他们。
全身裹得密不透风的少年刚从南疆来到云城,因为曾经一些不愉快的经历,他对这种黑暗里的眼睛太熟悉了。
少年叫瑾玉,他抬头时,白发从兜帽里掉出些许,在黑夜,在他漆黑的衣袍上,这白色再冷也留着一丝温和。瑾玉除了眼睛,全身都裹得紧紧的,就像在阻挡任何一只可能会爬来的虫子,不仅如此,他还有洁癖,身上出现一点脏污,他都要沐浴更衣,这样的人实在不适合行走江湖。
瑾玉将兜帽盖好,身形一晃进入密林,青欢他们再也不能看见他踪迹。
“啊呀,跑走了。”施义左手放在眼前往远处张望,没有再发现任何困幽蝶坠落的光,它们果然是听从那位少年的指挥。
普通的夜晚因为这个神秘的少年而瑰丽,留下奇异的色彩,青欢说道:“有缘自然会再见的,这样的少年只是擦肩而过也是极好的。”
傅黎点头应道:“说得极是,或许认识后褪去神秘反而无趣寡淡。”
三人说着找了个地方生火,柴火偶尔响起“噼啪”声,这声音催人入睡,但毕竟是野外,还是要注意安全。因为青欢受伤,由傅黎和施义轮流守夜。
等到第二天天空微亮,青欢睁眼发现傅黎在看着自己,不像是发呆或者随意的一眼,更像是观察了许久,他还没搞清楚情况,傅黎就自然地与他打了声招呼,“怎么醒了?不再睡一会儿吗?”
迷糊之中,青欢闭了闭眼又睁开,睡去的身体清明了不少,回道:“贫僧习惯这时醒来,傅施主不如再睡一会儿,这里有我看着。”
“也好,那我就再睡一会儿,有事喊我。”傅黎往后靠在树上闭上温润的眼睛。
青欢突然发现傅黎很特别,通常人们闭上眼睛后变得平和无害,而傅黎相反,他睁眼时眼里有温和,闭眼时眉峰的凌厉反而显现,他的薄唇加上棱角分明的面部轮廓应该是冷峻,却因为爱笑而柔和。
青欢拿起佛珠诵经,在一声声经文里,天光大亮。施义醒来后,吃了一个青欢摘的野果,他觉得没有滋味,又去身后的林子里打了只兔子。
“你倒是不在意看见这些,”傅黎说道。
“你们并非出家人。”青欢想起清竹师兄偶尔也会打点野味,还让他守在门口别被其他人发现,他并非迂腐之人。
三人吃过早饭后,在早上的朝阳里前往云城城门口。这里已经有很多百姓们排着队等着入城,三人跟在队尾。
这是青欢第一次来云城,他坐在马车里,对着城门口来往行人观察,四处张望时,迎着阳光瞥见城楼上有个黑衣人背着一把剑坐着,他的长发随风飘扬,一腿曲起,姿态随意又透着刀剑的锋锐。他穿着精贵,金丝银线绣出的祥云暗纹在衣袍边缘于晨曦里冷淡地反着光亮,他整个人融合在秋日早晨的寒凉里,唯一温暖的阳光被他背后的剑拒绝。
剑客五感敏锐,乌黑的眸子如同鹰隼的攻击,瞬间察觉到青欢的注视,两人遥遥相望,青欢合掌无声打了个招呼,等再抬首看去,黑衣剑客已经不见踪迹。
“在看什么?”见面开始和尚就一直淡淡的,忽然看见他目不转睛盯着什么,傅黎靠近也去看,檀香更明显了些,他透过车窗,见外面没什么特别的。
“一个黑衣剑客。”青欢回答。
“黑衣剑客?”
傅黎想了想说道:“莫非是剑神水不在。”他记得剑神水不在与琴剑山庄沈别绪是好友,沈别绪的试琴大会,水不在自然要来道贺。
青欢听说过水不在,但一直没有机会见面。药谷又名碎月谷,孤灯寺和碎月谷关系一直不错,可是青欢不是爱出门走动的,水不在每天除了悟剑就是去江湖里游历淬炼自己,因而两人一直没有见过面。他想起那个黑衣剑客,确实像传闻中的剑神水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