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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朵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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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从奈落的房间里醒来的,这里和离开前一样,屋内的一角一处都没有任何改变,仿佛是为了留住主人的某种念想。
好冷。
这是零此刻唯一的感受。
奈落的城堡有这么寒冷吗,记忆中它虽然不是什么宜居的风水宝地,但是由于奈落本人也在维持一个虚假的「家」,至少是有些温度在的。然而现在,空气里余下的只有沁入骨髓的凉意,他们的家已经死去很久了。
“……奈落、奈落?”她轻声呼喊着他的名字。
周围空荡荡,无人理会,只能听见她自己的回音。
看来他不在这里,那又会去哪呢?
抱着这样的念头,零离开那张不知睡了多久的软榻,四肢行动起来还有点僵硬,费力拉开门走了出去。
走廊上也很安静,寻不到一丝活人的踪迹,整座城堡就像被诅咒了一样。
越走下去,她的心里就越发不安。
奈落到底去哪儿了?四魂之玉趁她昏迷的时候都挑唆了些什么?
它无非就是唯恐天下不乱,蛊惑妖怪们争得头破血流,然后冷眼看着它们发疯,可是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她很害怕玉的最终目标是奈落,更害怕自己会看见一个完全陌生的奈落。
零扶着墙壁继续往前走,脚下的路似乎比从前更长了,她走了许久才到下一个转角,而那里依旧没有出口的光亮。
“奈落把这里封住了,你走不出去的。”神无突然从背后吱声,她回头望去,好奇眼前的白发小女孩悄悄跟了自己多久。
“神无,很高兴再见到你。”
神无和往日一样双目无神,半晌才有反应,“他现在不在城堡里。”
“嗯,没关系。”她是以为自己在意的只有奈落吗,怎么会呢。
零蹲下来,把女孩抱进怀里猛吸一口。
好安心的味道。
“……这样太近了。”
“但我真的很想你,神无,让我抱一会吧。”
“他会生气。”
“……”
行吧。
她松开了怀里的小人。
也是这时,有熟悉的人回来了。先是头顶刮起喧嚣的风,脚步声“嗒嗒”踩在木板上,然后那人沿着楼梯走下,离自己越来越近,直到阴影中浮现女人和服的衣角。
“居然醒了啊,这个时机还真是不太赶巧。”
印象中总是挥着扇子出场的神乐,这次怀里多了别的——一个尚在襁褓中的白发婴儿。
她一路抱着这孩子,即便是扬着语气和自己说话,脸上笑意也很淡。
看来神乐所向往的自由,实际上离她更加遥远了。
“神乐,这是?”她用指腹戳了戳婴儿柔软的脸颊——手感很不错。
逗弄着来历不明的婴儿,零的心情有所好转,但那个小家伙貌似有所不满,一双淡紫色的瞳仁里冷漠至极,看过来时,总给她一种内心被窥探了的感觉。
“奈落的新分身,赤子。”神乐一言难尽的眼神里包含太多,有一部分是对她幼稚行为的无语,“你最好离远点,让他贴近胸口的话,会被探听心里的想法,甚至受到影响和控制。”
零立刻缩回了手。
……她还不想被扒干净。
相比赤子这个新分身,她还是更在意奈落本人的事:“神乐,我想问……”
“你昏迷没多久,奈落就把你抢回来了,后来他改造了整座城堡,将这里变成密不透风的囚笼,然后搬到了白灵山上,我们现在就是在山里的某个角落。”
“除了玉和犬夜叉他们的事,奈落对你几乎是寸步不离,只是不久前分离赤子后,犬夜叉等人找了过来。奈落把山分成两部分,最隐蔽的这里被他藏了起来,而他留在原来的地方应战。”
好大的信息量,她才刚醒,脑子昏昏沉沉的,处理这些内容有点费劲。不过关键信息还是能抓准的,她知道奈落的去处就够了。
“我自己走不出去,但是神乐你应该知道出去的办法吧?”
“……你醒来就是为了坑我吗?”
虽然嘴上不情愿,但是神乐本质上是个傲娇鬼,她不会真对零的请求视若无睹。
——反正奈落看到人之后应该会比较高兴。
“先说好,你不会跑掉吧?”
“欸?!”零微微睁大双眼,“神乐居然不相信我的为人吗,稍微想一想就知道,如果我私自逃跑的话,奈落肯定不会放过你!我怎么会让神乐被惩罚呢!”
……太直白了。
她感觉脸上有点烧,但是现在没有扇子能给她遮了,只好用其他方式避开零炙热的目光。
神乐收紧抱着赤子的那只手臂,飞快地低头瞄了一眼——他在偷看自己,真是个讨厌的家伙,和奈落一模一样。
“坐稳了。”她拔下发间作为头钗的羽毛,朝零的方向一挥,羽毛变大将她轻轻托起。
零错愕地抓住身下柔软之物,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这和她第一次乘坐的时候是完全不同的感觉,现在的神乐在小心保护着她,连法器的气息都变得亲近自己。
她吸了吸鼻子,压住那抹想哭的冲动。
“神乐,谢谢你,送我去找奈落吧,我想把他带回来。”
“……小心。”
奈落现在变得和从前很不一样。
后面那句话,神乐并没有说出口,她陷入莫名其妙的昏睡后,现在大概算是大病初愈,或许有些话不适合自己来说。与其现在就刺激她,不如多给一点缓冲时间,让她亲眼见到如今的奈落。
失望也好,他本就不是正确的选择。
羽毛沿着城堡直直向上飞,让零能够清楚看见这里发生了怎样的改变。
难怪说靠她自己逃不出去,这里与其说是城堡,倒更像是一座隔绝了外界的无尽深渊,宫殿之外被紫黑色的岩壁层层圈住,四面封闭,无路可走。
唯一的出口,就是向上的那条路,但是作为人类的她并不会飞,也没有属于自己的坐骑。
这个连落脚点都找不到的地方,硬爬更不可能爬出去。
零失神地想着,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冲破了那层顶部迷障,重新接触拥外面的世界——尽管她还是在白灵山里,这里依然看不见太阳。
“!”
羽毛忽然开始俯冲,不知不觉,她已经飞出了很远,开始逼近悬崖边的地面,伫立在那儿的身影也在视线中愈发清晰。
是奈落!
思念一瞬间涌上来,她不禁湿润了眼眶。
可是还没来得及开心,她发觉那个记忆中的妖怪真的变了很多,原本总是穿着一身淡紫色和服的他,现在褪去病弱城主的伪装,换上冰冷坚硬的铠甲。
肩胛处,一根根锋利的骨刺向外伸展,泛着冷冽的寒光和生人勿近的危险气息,他的胸口处,裂开一处像极了恶魔眼睛的缝隙,让人毛骨悚然。
……隔着长长一段距离,她只能靠那张脸和一袭黑发确认,这就是她无法忘怀的奈落。
“奈……”她低声呢喃出一个字音,突然顿住,悬崖边上还有一个人,红白色的巫女服以及那抹在狂风里飘扬的长发——她是桔梗。
为什么是他们俩在这?其他人呢?
按照神乐的说法,奈落不是在和犬夜叉等人战斗吗,可是这里并没有他们的踪迹,是已经结束了,还是说暂时没遇上?
她的心在狂跳,隐隐感觉马上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而这份预警立刻就得到了证实,奈落背上的骨刺蠢蠢欲动,裹挟着浓烈的杀意朝桔梗胸口袭去。
“住手!奈落!”
零一声惊呼划破寂静长空,被唤了名字的妖怪身形微愣,但还是坚持了原本的目的——桔梗本就已经受了重伤,粗壮坚硬的骨刺不费吹灰之力便穿透她的身体。
这具陶土所做的躯壳流不出一滴鲜血,崩裂的皮肤被诡异的紫色瘴气污染,桔梗再也支撑不住,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向后坠去。
羽毛还未安稳落地,零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从半空中一跃而下,试图拉住桔梗的手。
她与自己对视,眼神里流露出一丝不甘,又带着对世间最后的眷恋,那纯白色的灵魂渐渐被黑暗吞噬,徒留一片死寂与悲伤。
桔梗或许知道她没有能力去救,那双纤细苍白的手始终都没有求生的欲望,她就那样孤独地坠入崖底。
“桔梗!……唔,放开我,奈落!”
几乎是跃下悬崖的同时,奈落身上的骨刺化作她更熟悉的柔软触手,迅速从后面圈住她的腰肢,有点气愤又小心翼翼地拉了过去。
她落入一个没有温度的怀抱。
奈落的身体比从前更加冷了,可他对自己说话的语气却变得更加坦率,妖怪不再逃避内心所渴望的情感,只想抓住些什么,让得之不易的东西不再突然溜走。
“你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推开我。”
他的声音是悲伤的。
她认识的奈落会这样吗?
零渐渐停了挣扎,因为她越是急着想要从奈落的拥抱里逃出去,腰间的力度就收缩得更加厉害。
他乐衷于带给自己一点小小的疼痛,足以让神经受刺激,却又不会对身体有所伤害。
“你为什么要杀桔梗?”
她看见奈落眼里闪过一丝狠厉。
妖怪的肩膀在颤抖,说不清是兴奋、怨恨,还是想摧毁一切的疯狂。
“为什么不能?一切都是因她和鬼蜘蛛而起,为了分离鬼蜘蛛的心,我付出了多少……”
“就算杀了她,杀了犬夜叉,杀了其他所有人,又有何不可。”
奈落冷冷握住脆弱柔软的脖颈,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嘴角无分毫笑意。这种扭曲的爱意表述,或许也只有她能看懂了。
这样的他,是会让很多人害怕的存在,但零此刻心里只有愤怒在翻滚。
“奈落!你闭嘴!不许再说了……”她狠狠锤在那身陌生的铠甲上,尽管知道这样痛的只有自己,可她实在没有别的发泄口。
「根本就没有两全的办法,要么奈落死,要么犬夜叉他们死。」
这是四魂之玉留下的恶毒诅咒,也是她无法回避的结局。
奈落平静地看着她闹,仿佛这一切糟糕局面都与他无关,对于这只生性残忍的半妖而言,沉默是他仅有的温柔。
如果没有人故意打破这份沉默的话,他本不介意继续演下去。
“亲眼目睹他杀人的过程,如果想走的话,玲会很高兴看见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