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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初露锋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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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风突然哧的笑出声来,从怀里掏出一样物什抛向她。
白玉佩透空穿过的流苏在在半空中舒展,他满意地看着江蓠的瞳孔一缩!
小白毛后腿一蹬,噌的弹跃起张口叼住,小心把玉佩送到她的手边。
白玉大雁纹系璧,玉质洁白莹涧,雕着翔浮状的镂空大雁,江蓠手心慢慢用力握紧玉佩,默默垂下羽蝶般的眼睫,这是君无瑕母亲的遗物,他最珍爱的东西,贴身放着从不离身!
江蓠深吸一口气,压住心中的怒火翻腾,仔细打量着手中的白玉,却骇然发觉,沟纹中居然有暗红色的血迹,心顿时如被重锤击了一下!
“你伤了他!”没有疑问,而是陈述。
江南风负手而立,笑微微地看着她不答腔。
“他在哪?”
“你以为我会告诉你么?”
“你会告诉我的!”江蓠神情平淡无波,身侧的拳头捏得死紧,她抬头牢牢盯住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因为你不想死!”她的态度强势霸道,不容拒绝,黑幽幽的眸子里闪着火焰,江南风从刚才到现在第一次看到她眼中的正视认真!
唉,这个大胆的小姑娘……
江南风摇头又气又笑,可偏偏讨厌不起来,话语说得愈发混沌,坏心眼的越发想狠狠刺一刺她,想看看她到底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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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说您是白莲的头一号实验物,”说到这里江蓠忍不住笑了一下,“本来我还打算两下相安,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她轻轻叹了口气,四肢百骸传来的剧烈痛苦比平日里江北月的小打小闹要激烈的多,看不尽头的让人窒息的绝望痛楚一波波如巨浪席卷而来,少不得要她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支撑。
善谋者不战,善战者不败,善败者不乱!
对于这种找上门来的挑衅,她常年在江北月的地狱式熏陶下总结出来的经验是:明知打不过,就索性绕道走,再继续留在危险之地强上蛮干就是笨蛋了!不信神佛,不信来生,她只知道生命可贵,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饶今日我不死,他日此仇必报!
可是现在,她不能……
且不说君无瑕在他手上,生死未卜,单看她现在身体,能短时间自我解毒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要想活着的就只有打败他,夺人夺解药!
“呵呵,被逼到绝境了呢!”江蓠洒然一笑,拳头痒痒,心里恨不得一个箭步冲上去左勾拳,右勾拳,冲天拳,揍死他!可是理智告诉她,他很强大,她不能轻举妄动。
只能做一回笨蛋了。江蓠心中突然涌上一股狗急跳墙的热血豪情,白莲那点底牌不足以成为她侥胜的奇迹,却可以成为她心理平衡的一种安慰,临死前,能拖住一个长老级的前辈垫背,她该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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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江南风也忍不住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的伤口,白莲之毒一直是他心头的困扰,他心知这小姑娘在夸大其词,可是他的确不摸现在的身体情况。
抬头一看,却见小姑娘正冷冷盯着他,一副“事到如今我骗你有必要吗反正我们要一起死”的表情,让江南风想威胁她她身中的苦米血芝藤的话又咽了回去,他知道,这丫头是真的豁出去了!
也许她根本不知道他的身份,也不知道他高出她许多的实力。
江南风不由心想。
不过看样子即使她知道也无所谓。
因为,她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滑过自己的天灵盖和小脖子,那视线毛茸茸凉丝丝的,江南风忍不住低笑出声,他忽然有些欣赏这个目无强敌的小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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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风,客栈前的枫树忍不住枝叶飘摇,无数的红叶就在此时窜上天空,纷纷扬扬,飞的满天都是!
忽然——
她振臂一挥,腰身的长鞭顿时呼啸升空,犹如白蛟龙出涧,然后迅疾一拉,“啪!”——不亚于晴天霹雳,响亮干脆!
长鞭缠身,右手匕首,江蓠挺拔站立,眸光如刃。
与之前蹲在墙头与江南风磨牙斗嘴的笑眯眯的俏皮模样判若两人,她的气质表情全然变了,神情冷漠,语气冷漠,一袭白衣亭亭玉立远远站着就让人寒意侵肌,在月下站着很有几分飘然凛冽的味道。
微微动容的复杂神情在江南风的脸上一闪而过,他嘲讽地轻笑一声,一张娃娃脸笑得依旧和气,却冷血铁心地抱胸而立似乎打定主意看她的好戏。
江蓠的嘴唇紧紧抿着,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唰唰唰”手中长鞭一抖,竟然都成一条直线,如枪身一般锋利的前端直奔江南风的面门要害!
江南风浅丝丝的笑,垂眸而立静听风势,鞭梢骤来,他忽然一拧腰身,轻巧异常的斜刺里避开,身姿柔韧优雅,又透着股漫不经心地潇洒。他的躲开在她意料之中,她冷笑一声,如红缨长枪在手就着他拧腰的空隙刺去,鞭法千变万化,招招凶险,江南风负手站在原地,身如鸿毛,没有进攻却也从容应对。能把鞭子使到如此也算天赋了,可是他仍不满意。
“仅此而已么?”他笑。
江蓠抿唇不答,长鞭却猛然一摇,一改风格,直喇喇地开始平面游走,轻劲的鞭子好似突然之间重了分量,挥舞起来虚若实体,一时间,竟如一把威力无穷的大刀斧若有似无地现在空中,白晃晃的看去有两人多高,刀柄细小被一个面容沉静的白衣小姑娘稳稳握住手中。
大刀阔斧,黄沙飞溅,漫天风雷之声荡人耳膜,卷起漫天的血红枫叶,在天空上飞飞扬扬着。
江南风和气笑着,心下却是一震,年纪轻轻就有如此精纯的内力,不显山不露水,比当年的江北月更是青出于蓝,一身武艺更是被倾囊相授,她,真的只是她的徒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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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居然在这种时候走神!
江蓠凉凉一笑,那枚染血的玉佩如流星一般划过她的脑海,一闪而过,却极耀眼。照亮了她阴暗伤感的夜。
江蓠气恨得脑中一片火光,她毫不犹豫地决定先下手为强,挥舞着似有她两人高的巨斧,劈头盖脸的朝他第一斧,砍脑袋!空中大斧子没征兆的突然从上往下砍,劲道戾气十足,很是搏命,江南风吓了一跳,没想到小姑娘上来目标就如此明确!刚刚回神就乍然面对如此粗狂直接的招数,江南风的脚步些微凌乱,可她并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第二斧已经呼啸而来!
收斧头,献斧纂,她干脆爽快地砍向他的面门,江南风只觉眼前忽然闪过铺天白亮光影,寒气袭面,不由心底汗毛倒竖,他本能的急急向后跃开,险而又险的掠过,刹那永恒,耳际几缕发丝即被在刀影斩断,轻飘飘落在地上。
空气中一丝淡淡血腥气,江南风伸手摸摸脸颊,指尖猩红液体,他才发觉脸颊被刀气割伤几处,零星疼痛。江南风不怒反笑,咧嘴露出好看的八颗洁白牙齿,嘿了一声。
江蓠眼睛眯了眯,手上顿时加重了三分气力,毫不客气的第三斧重似千钧横扫下盘,斩腰拦截砍,风声飒飒去势惊人,卷起地上沙尘无数!
灰扑扑的浓雾将人包围入其中,眼前一片灰黄尘色,看不见近在咫尺的敌人,还搞得人灰头土脸,发丝里都是灰土,江南风以袖掩起口鼻,心里暗骂江蓠缺德,一脸嫌恶地腾空跃起,只觉脚下黄烟阵阵。
江蓠视线冷冷锁住他,握紧了手中的白玉佩,终是狠下心肠。
红唇一动,一只针从她的唇瓣间吹吐出去,无声无息地朝着江南风飞去,一闪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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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浓尘慢慢散去,江南风的身影一点点浮现,衣摆沾着尘土,他面色如常安然无恙,食指和中指夹着那根琉璃般透明的细针!
江蓠心咯噔一下,咬唇忍住惨笑不已,愿赌服输!江南风“愁死阎罗”的名号果然不是白来的,好功夫!
可江南风并不因此而高兴,反而愤怒异常,手掌上萦绕着如烟般飘渺的白色蛛丝,脸色阴沉,几欲出手!双腿如注了铅液一般难以行动,之前被咬伤的地方也开始从血液渗入骨髓,酸麻异常,说不出的古怪之感。
到现在他才真正恍然大悟,原来她从一开始就打算逼他跳跃活动,使毒入丹田百骸,反观她自始至终亦双脚未移原地半步,他不由狠狠地皱眉:他从没想过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活泼小姑娘会有如此强大的心灵,泼辣又城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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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态一下子陷入了僵局。
寂静的夜中听闻小白毛“滋啦~滋啦~”兴奋地在地上磨爪子,江蓠虚虚地踢了它一脚道,“别磨了!一会儿有你忙的!”说着她小手一指,红唇微翕吐出如黄鹂般轻灵好听的声音,话的内容却听得江南风直吐血,“喏,对面那个男人死后,你记清楚那些来给他收尸的人,一个不落的全部给我咬死!哦,还有他那抱憾终生的小空兽,那玩意儿大补,哼,便宜你了!”小白毛极具灵性,闻言顿时伸出红软的小舌头舔了下嘴唇,珊瑚红瞳流光溢彩。
江南风太阳穴直突突,只觉血液逆流,后槽牙咬得咯吱咯吱响:好缺德的丫头,字字句句戳人心窝!
想想自己孱弱的小宠物,江南风不由心中打了个突儿,郁闷地抹了把脸,他相信她的毒兽有这个实力!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别的倒也罢了,红焰可是他的命根子,可真冒不起这个险。
一声喟叹,江南风心头莫名的涌起一阵倦然,闭上眼睛,微吐了口气,神游太虚的良知终于回归本体,他突然觉得自己身为长辈跟一个小姑娘死磕不仅有失身份,还伤身、伤神、伤面子!罢了罢了,他本就是猫玩老鼠的耍她玩来着,真弄大了确实不好收场,江南风悄然隐去空气中若有似无的蛛丝。
不过临死前,还惦记着敌人的一只小宠物,斩草除根一点后患都不打算放过,这个小姑娘可一点也不善良。
为了别人可以狠绝到不择手段,阳光放肆,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
想着,江南风嘴角忍不住泛起一丝笑纹,女儿家能似她如此心如磐石目无强敌的,少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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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沉吟,江南风心中已有计较,望向江蓠的目光深邃复杂,道,“缺德的丫头,你就不怕我也找你的至亲算账?”
江蓠扬眉洒然一笑,道,“你死都死了,还怎么算账!”
江南风气噎,梗着脖子犟道,“万一死不了呢!”
“没有万一!”江蓠牢牢盯住他的眼睛,用力吞咽一口唾沫,把口腔里不断顶上来的血腥气狠狠按压下去,然后绽开一个自信无畏的微笑,“我死,你必死!”
江南风看着她青白的小脸半晌,唇角泛起清淡涟漪,上前拉起她的手,只觉她小手心凉得像死人,心底一叹,他在她的手心放了一颗圆润的小丸。
江蓠嗅了嗅药丸,眼睛倏地一亮,毫不迟疑地仰头吞下!
药丸入口后,顿时化作一股甘甜冰凉的液汁顺喉而下,很快,她站稳了身形,头不晕了,五脏六腑也不再痛苦,她清浅一笑,神情放松下来。
江南风看着她吞咽下,可等了半天,也见她没有任何表示,心中顿时不忿又委屈,他傲慢地伸手,“我的呢?”
江蓠视而不见,问道,“你把君无瑕怎么了?”
江南风没好气道,“他没死!”
江蓠放下心来,事到如今,江南风也没必要骗她。
“好了,我的解药呢?”江南风问。
“……没有。”
“哈?”他猛地盯住她。
“哎呀,你先别气,我又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因为我师父她……”江蓠团起一张精致包子脸,咬唇抱歉道,“唉,反正我手上暂时没有解药,我也不想的,对不住。”
“那你刚才吃我的解药时怎么那么痛快!”江南风暴走。
“不是您给我的么?”江蓠瞪大眼睛。
“吐出来!!”
“不要!”江蓠想也不想地拒绝,看到江南风额爆青筋的要冲过来,她赶紧赔笑道,“要不您先忍忍,等我找到师父马上托人给您送去,放心,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的!”
“我就不信你手里没有!”江南风黑着脸冷笑着逼近,指节嘎嘎作响,捏死她的心都有了,“跟本大爷耍花枪是不会有好果子的!”
江蓠被逼到墙角,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说,“我现在真的没有,没骗您!”
江南风眉头皱了皱,盯着她梨花带雨的小模样半晌,声色俱厉地问道道,“你说的是真的?”
小姑娘老实点头。
江南风低声咒骂一声,脸色阴沉地能滴下水,从袖子里抽出一条链子拴小狗似的套在她脖子上,然后如火烧屁股的转身急匆匆地离去,“江北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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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寂的夜,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腥甜气,江蓠面无表情地抹了把泪水,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心里五味杂陈。
握在手心里的手帕微湿,上面的鲜血仍未干透,用力一攥似乎能挤出水来,那个男人身上散发的危险气息萦绕身边久久未消,让她不寒而栗。
一想,她就后怕。
所以这种孤注一掷的事,她这辈子是不打算再做了,太恐怖了,简直就是玩命儿啊!
人生第一次直面劲敌,幸运的与死神擦肩而过,江蓠想笑,奈何心有余悸,恨不得就地坐下缓缓。呆呆站了一会儿,她才想起低头看着他刚给自己挂在胸前的项链:细而精致的银色链身,水蓝色的琥珀吊坠,里面沉睡着一只体型纤长生有绿金属光的小虫!
江蓠一愣,这是是江家嫡系独有的蓝琥珀!
望着似曾相识的项链呆滞了几秒,江蓠眼中划过一丝了然,抬头再次看向江南风离开的方向,她想说句什么,又说不出口。
许久,她默默地深深地吐出胸腔中的一口浊气,把项链塞进贴身里衣内收好,低头看了看舔着伤腿的小白毛,心软软的微痛,取出一块干净丝带给它包扎一番,然后无视小白毛倔强害羞地挣扎,轻轻托抱起它,慢慢向客栈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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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向客栈寥寥几步,江蓠已经没有一个时辰前的复杂心情,却也平添了一缕愁思,她低头似踌躇似思索地慢慢走着,不知该以何种神情面对里面的人,不知如何收拾他们!
耳边却不失时宜地回响着江北月离开时说的话,一如既往的刻薄露骨,一针见血:
女子在世本就比男子束缚多多,爱上一个男人意味着更多的妥协,为师可以孑然一身过一辈子,你也可以么?所有人都会有离开你的一天,想要幸福就要凭本事独自站起来,万事靠自己!
现在刚好有一个机会可以让你精进,他人求之不得的机遇——
你,要不要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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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蓠蓦然站住,按按额角忍不住苦兮兮一笑,她当时刚进门没说两句话就被师父麻利儿的药翻,然后眼巴巴看着身上的‘护身符’被搜罗得干干净净,毫无反击之力。如果说最开始被药倒是太过信任而失算,那么后面自己引以为傲的藏秘的手法都如摆在明面上一般,被江北月轻松搞定,就如当头一棒打得她晕头转向彻底傻了!最后心神受创被师父狼外婆一样地连哄带吓唬,居然连那个机遇究竟是什么都没问清楚就稀里糊涂地点头应了。
站在客栈的大门前,隐约可以听见里面的说话声。
江蓠面无表情地提起一口真气,强势干脆的飞起一脚踹碎大门!
“砰”的一声巨响,大门洞开,微凉的风一下子灌进来,江蓠黑着脸站在门口,衣袂青丝翩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