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罪》玖卿musa

7、浮礁

　　像梦一般，空气里弥漫着纸醉金迷的萎靡。我从未见过如此奢华的宴会厅，窘迫地躲在陆均言身后。
　　抬眼，孟弦渊正坐在主桌的中央，右边是他的妻子柳二姐和他的女儿。小姑娘被挤在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中间，眼里满是害怕，却无法诉说，手里紧紧攥着五彩的小风车藏在桌下。
　　柳二姐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存在，朝我的方向瞥了一眼，随后起身与周围的一些贵人攀谈，面容轻松自得。
　　可欢快的氛围之下，是权利的交锋，与这光鲜亮丽的外表形成强烈的冲击。
　　“你不要乱跑，这里很多都是外人，若是惹上什么麻烦，我也救不了你。”陆均言狠狠扯了把我的衣袖，把我带到一个不起眼的位置。
　　我知道他是为我好，明明是个陌生人，但每次遇见，他都会替我说话。
　　这里恰好是主桌的视野盲区，且坐在我身边的大多都是组织里打杂的小人物。
　　“我好像在哪见过你……”一个醉汉瞧了瞧我的脸，眼神迷离。但我不认识他。
　　“抱歉，我们没见过。”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人没再说什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之后，孟弦渊挽着妻子的手走上高台，笑着举起红酒杯：“新的一年已然到来，我，宫利会最高代理人孟弦渊在这里向各位来宾表示诚挚的感谢……感谢各位的莅临……”
　　他举起酒杯，台下众人齐齐高呼，仿佛真的如我所见般一片祥和。
　　人群中，陆均言恰好走到灯光下，那清晰的下颌线勾出一道完美的弧度，温柔中带着一丝成熟的果断。是神明吗？
　　之后，我与其他人喝了些酒打发时间，等到快要散场才随着人流从小门离开。小门后是宴会厅的房间，是专门为不能自理的醉汉准备的。当然，也有人会选择在这里承欢。
　　周围都是中式的建筑，有精致的隔断，中间是零星的树木和小灯。
　　我左顾右盼，堪堪走到大门附近。借着酒意，陷入了一片迷茫。
　　腿鬼使神差地走回了宴会厅后的房间，本以为这里已经开始清场了会冷清，却还是灯火通明。
　　隐隐约约，耳边传来了阵阵求饶与低沉的喘气声。
　　察觉到了不对劲，火速趴在那间房的背面，当转过头的那一刻，只见柳二姐衣衫凌乱，裸露的腿搭在一个肥腻的男人肩上，身后还有两个男人奸笑着，随时会迎上去。
　　胃里顿时翻江倒海，我忍不住发出干呕，那恶心的场面自此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
　　好不容易平复了糟糕的情绪，抬头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悠哉地坐在床对面的沙发上欣赏这场好戏。孟弦渊真是当之无愧的**。
　　有一天，我也会变成这样吗？
　　手机的屏幕忽然亮起，是陆均言发来的消息：你怎么回事？怎么还没出来？
　　“抱歉，我喝多了，有点想吐。”我只得搪塞一句。
　　“实在不行我让手下给你开个房，晚上就不要乱跑了，我这边还有任务，你保重。”他回复道。
　　终于松了口气，我准备悄悄离开时，房里的几个男人也完了事，纷纷穿好衣服，跟孟弦渊分了烟便打算离开。
　　“老孟，那么青河那边的业务就这么定了，下回有空再聚。”
　　“我那边也是，临江区的几个厂房刚好可以……”
　　谈笑过后，众人走出了大门。我缩在墙角，屏住呼吸，生怕被他们发现了。
　　“行了，剩下的事你自己解决，晚上不用回了。”孟弦渊冷冷地朝床上早已无力说话的女人看了一眼，随后点起一支黑色香烟，大步离开。
　　等到他们走远，我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房里的灯还没有熄灭，唯有女人的抽咽显得格外刺耳。
　　同为女人，虽说我是Alpha，但一切都是我曾经历过的，都是身不由己的悲哀。内心的伤疤再一次地渗出血，传来无法遏止的痛。
　　“你……怎么在这里？”她自嘲地勾起嘴角，那布满汗珠的额头与被摧残到没有颜色的妆容让我一下子乱了阵脚。
　　我匆匆关上门，开最小的灯，好让灯光不那么刺眼。
　　“抱歉，我没能救你。”我低下头，开始为方才的坐视不理自责。
　　“这不怪你，”她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却是凄惨而破碎，“来我身边吧……”
　　细小的泪滴划过眼角，我默默地跪在她身旁，直到看清她身下的一抹暗红，彻底慌了神。
　　“你……你怎么了？”我发了疯地扑上去，手不自觉地颤抖。
　　“我的孩子……不在了……”她笑着笑着，咳了出来，眼泪和血液不停流淌。
　　我不顾一切地抱起她破碎的身体，在黑暗的夜里狂奔，试图找到微亮的港湾。
　　到了医院时，我再也不能接受，径直倒在了手术室门前。
　　“女士，您还好吗？女士！”
　　爱，是罪恶的吗？
　　它也许会腐蚀人的身体，成为无法戒断的毒，深深沁入骨髓。没有结果的结果，终究只有沉沦。
　　……
　　醒来后的第一天，我便办了出院手续。陆均言的手下给我垫付了大部分的费用，我没有因此耗费很多经历。但那晚的事，始终成为了恐怖的阴影。
　　“焕，你还好吗？”柳二姐捧着一个小小的陶罐，面容憔悴。
　　“没什么大问题了。”我摇了摇头，违心地笑了。
　　随后，我们找了一个相对隐蔽的墓园，将那逝去的生命永远地埋在了泥土里。
　　“你说，她会不会害怕？”柳二姐自顾自地低着头，小心翼翼擦拭墓牌上的名字。
　　这个孩子还没来得及好好看这个世界，不过也好，至少不用被那些肮脏的东西拉进深渊。
　　风吹过，唯留泪两行。我拉过她的手，紧紧相拥。炙热的温度，相互取暖。无法抗拒片刻的温存，无法背离。
　　“请叫我西岚吧……”她的发丝随风飘动，吹去了苍白，只有阳光下的耀眼。
　　“西岚。”
　　多想有一天我们可以离开，拥有自己的家，拥有普通人的粗茶淡饭。足以永恒，足以幸福。
　　消瘦的身躯缠绕在郁郁葱葱的草坪，我们的影子在黄昏下逐渐相融，成为彼此深海上的浮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