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至有夏》佳个柠檬

4、折一枚幸运星

　　开学一个半月后，余州一中终于迎来了第一次高一月考。据他们的班主任谢婉在班会课上说，这次月考会每一科都考一遍，同学们可以根据这次考试对高二选科做出初步思考和选择。
　　这次考试随机分配，姜以分到了程骄隔壁，严嘉和程骄一个考场。
　　看到这个分配时，不出意料的程骄要自闭了。他盯着考场分配表那张纸，一股愁云绕在他眉间。
　　姜以站在他旁边，眼里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她故作正经，幸灾乐祸：“希望你这次能考好。”她到现在还记得，初中
　　程骄和严嘉一起参加比赛，自从严嘉赢过他一次后，程骄就像患上了PTSD，听到严嘉的名字永远都会发挥失常。
　　程骄咬着后槽牙，被迫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他咕哝着说：“跟她一块儿考试压力倍增。”这个机制怎么个随机法，怎么没随机到他和姜以一个考场。
　　破系统。
　　姜以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抿着唇笑：“加油哦，第一次希望你能考好一点。”
　　程骄幽怨地看向她，姜以轻咳了两声，拍了拍他的肩，回了座位。他心里叹了口气：算了，能让她这么开心也无所谓了。

　　放学。
　　严嘉收拾完书包后，刚想转头问姜以要不要一起走，就看到程骄走到姜以旁边，一边笑着吐槽姜以收得慢，一边帮她拿起桌上的书递给她。
　　姜以拉上书包拉链，拽着程骄出了教室。
　　她看着两人出去的身影，在原地不知道想什么，拎着书包带子的手指微微发白。她深呼吸一口气，抬脚出了教室。
　　路上。
　　因为要和姜以一起回家，加上那辆单车已经不知所踪，程骄干脆就走路上学。此时的他一只耳朵戴着耳机，和姜以走在
　　槐林道上。
　　晚上的槐林道就像变了个样，安静的夏夜只有偶尔的一两声蝉鸣，晚风吹过袖口，消散得无影无踪。路灯依旧是那么昏暗，投在地上映出两人的身影。
　　姜以盯着地上的影子，悄悄摸摸地伸脚踩了他的影子，然后快速收回，见他没反应，走到他前面踩多几下。
　　程骄把她的小动作净收眼底，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轻笑一声，让她看路。姜以撇了撇嘴，转过身面向他，伸出手虚握成拳，清咳两声：“突击检查——背一下《短歌行》。”
　　程骄停下脚步，姜以刚好到他的肩膀处。
　　“背吧。”
　　程骄有些好笑地看着她，故作思虑的样子，落在姜以眼底似乎有些苦恼。
　　“你又没背书。”姜以笃定地说，叹了口气，“你这样语文能考得高吗？”她转过身往前走。
　　程骄跟着她，听她背到“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时，嘴角含笑。
　　“你好棒。”他十分配合地鼓掌。
　　到姜以家门口后。
　　“早点休息。”程骄站在离她家门口几米外的地方，看着她拿出钥匙。
　　姜以回过头看他，他身后的路灯并没有很亮，但不知为什么，她看到程骄的眼睛是亮的，像盛满了星星。
　　她弯了弯唇，说出来的话却让他如同头上泼了一盆冷水，让他立刻笑容消失，“明天我要检查你的《短歌行》哦。”
　　程骄可怜兮兮地问：“能不能后天啊。”
　　见姜以冷漠无情地拒绝了他的请求，他叹了口气，对她招了招手，“你进去吧，我觉得我需要一个人默默消化一下这个残酷的事实。”
　　看着姜以进了家门，他才收起对姜以那副没点正经的样子，嘴角扬起的弧度渐渐消失，站在路灯下看着姜以房间的灯被打开后，才抬起脚离开。

　　月考。
　　考完三科后，第一天算是结束了。姜以拿着文具从考场出来，有些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后颈。
　　太久没考这种大考了，坐这么长时间脖子都酸了。
　　她把东西收拾好以后，看到严嘉过来找她。“感觉怎么样？”严嘉勾起嘴角，看样子她考得还可以。
　　姜以拿着饭卡，跟她一块儿下楼，一边抱怨，“还行吧，太久没考了，坐在位置上一下午，腰都酸了。”
　　晚上还要在考场自主备考，准备明天的考试。
　　两人很快就把晚饭搞定了，决定去操场消个食再回去。操场上还有几个人在绕着操场散步，有的还在踢球。
　　“对了，老谢不是说有一个演讲比赛吗？你参不参加。”严嘉突然提起前几天谢婉开班会时说的事。
　　姜以点了点头，“要啊，锻炼自己的机会还挺难得的。”
　　“那我坐台下给你加油，”严嘉轻描淡写地吐槽自己，“我就不参加了，这种比赛我都是观众。你准备好稿子了？”
　　“还没，我打算考完试再写。”姜以扳着手指数，“比赛在下周五，今天是周一，离比赛还有一段时间，不急。”
　　两人逛了三圈的样子，就回了考场。
　　程骄在姜以考场门口，探着头似乎在找什么人，姜以看到他准备转身，拍了拍他，“干嘛在门口？找谁，我帮你叫。”
　　“哦，我找你，你叫一下你自己名字吧。”程骄摇了摇他手上一本薄薄的数学笔记，挑着眉说。
　　“送温暖啊？”姜以伸手接过去，大概翻了一下。程骄的字龙飞凤舞，和他的人一样张扬好看，“行了，你回去吧。”
　　“这么无情？原来我只是你用完就丢的工具。”程骄有些遗憾地叹口气，“有生之年不知道还能不能听到我们姜小以同学说‘谢谢大神’。”
　　姜以抑制住自己想一掌拍过去的冲动——忍住，他毕竟给了自己笔记。
　　“我语文笔记考完试再还吧，我这边没位置放了。”姜以摆了摆手，“我借你语文笔记，你借我数学，两个人扯平了。”
　　程骄无奈点头，“放学在原地等我，我过来找你。”
　　“哦。”姜以乖巧地应道。程骄忍住自己想用力揉她脑袋的想法，抬了抬下巴，勾起嘴角说，“去吧。”
　　看着姜以进考场，程骄转身离开。如果有人能够读心，此刻肯定能听到程骄内心狂喜的尖叫。
　　李语扬和姜以是一个考场的，见程骄从他们考场离开，和他迎面走来时嘴角不自觉带着笑，有些疑惑地问：“干嘛了？有喜事发生啊？笑得这么渗人。”
　　程骄难得没怼他，“你不懂。”
　　什么我不懂，你又不和我说我怎么懂。李语扬瞪着眼睛看他轻飘飘地走进自己的考场，骂骂咧咧。

　　放学。
　　姜以收拾完书包，在考场门口等他。人都走了差不多了，她才看到程骄慢悠悠地走过来，一手拎着书包，甩到背上。
　　“走吧。”程骄背着书包，和她一块儿下楼。楼道有些黑，不知道是被谁关掉了某一个楼层的楼梯灯，姜以有些看不清下楼的路。
　　“你开一下手机，我看不见。”姜以扭过头。
　　程骄手伸到口袋里，给手机开了个机，另一只手伸出来，“要等一会儿，怕摔你就拉着我下去。”
　　姜以抓住他的手，一脚踩在台阶上，微微皱起眉，“你要不要去开个灯。”太黑了，万一两个人一起摔了明天就不用考试了。
　　程骄见她有些害怕的样子，轻声说，“那你在这待着，我去开个灯。”说着，放开她的手往下走了几层，摸到墙上的开关后打开了开关。
　　楼层一下就亮了。
　　姜以松了口气，手心在衣角蹭了一下汗，踩着楼梯往下走。“快走吧。”她走到程骄旁边，拽着程骄的书包。
　　程骄走在前面，两人一起出了校门。“下周比赛吗？”他一边走一边问。
　　姜以“嗯”了一声。程骄点了点头，“好。”

　　月考成绩出来后。
　　看着教室后面贴着的成绩单，姜以一眼看过去，见自己要选的科目成绩的排名基本都是个位数，松了口气。
　　除了数学。
　　她有些发愁地看着自己排名在班级中下游的数学，目光往上挪了几寸，习惯性地去找程骄的成绩。
　　数学班第二。和第一名的严嘉差了一分。
　　严嘉142。
　　程骄站在她后面，也看到了这个成绩，微微蹙起眉，看样子似乎是不太满意这个成绩。姜以回过头看向他，又转回来。
　　她实在是不理解——这个分数有什么不满意的。要是她能有三位数，她都要放鞭炮庆祝好嘛？！
　　于是她问出了这个问题。
　　“你在不满意什么。”
　　“啊，因为我第二。”程骄指了指排名，“你语文还排第一呢。”因为没有和你并肩，所以不满意。他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我语文第一是我厉害。”姜以有些小得意地看了他一眼，看到自己的数学时还是有些发愁。

　　下周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到来，此时离演讲比赛只剩下一天。
　　姜以紧张到在家里的客厅走来走去，挡着姜妈妈看电视了。她颇为头疼地拿着遥控器挥了挥，“别走来走去的，你都参加过这么多次比赛了怎么还是这么紧张。”
　　姜以拿着稿，两眼朝天背着演讲内容，听到姜妈妈的话撇了撇嘴，“参加过很多比赛跟我紧张没有必要联系。”
　　姜妈妈无语凝噎，她伸手把姜以的稿子拿过来，“来，你对着我，背给我听。”
　　姜以站得很端正，像是排练过很多次那样，十分流利地背完了稿。
　　“这不就行了，你背得很好啊，这么紧张干吗？”姜妈妈疑惑地说，“我以为是你没背稿现在才急，结果很好啊。”
　　姜以有些无奈，“比赛开始前才是最紧张的时候，背稿的时候就不紧张啊，这不一样。”

　　第二天早上，出门后。
　　姜以一边在路上背稿子，听到程骄从后面叫她。她回过头，就看到程骄跑了过来，在她面前刹了个车，险些撞上她。
　　“呐，给你。”程骄手背朝上，轻轻握着什么东西，姜以伸出手，一枚蓝色的纸星躺在她手心上，“原本想回学校再给你的，看到你了就先给你吧。别紧张，你可以的。”
　　姜以内心有些雀跃，面上不显，收了起来，唇角微勾，“谢啦。”
　　这是他们从小学开始就有的习惯——姜以参加比赛都会很紧张，程骄就在比赛开始前折一颗星星送给她，据他说，有了他送的星星，姜以就能拿第一名。
　　说来奇怪，收下他的星星后，姜以每次比赛都不会那么紧张了，也如他所说，第一名收入囊中。
　　她和程骄并肩走着，像之前很多次一起走过槐林道一样，槐林道花香四溢，阳光落在他们肩上，夏风一拂，便过了很多年。
　　到了学校后，两人一起进了教室。
　　“嚯，稀奇喔，你们俩一块来的？”李语扬见他们一起进来，有些惊奇。
　　程骄放下书包，听到他说扭过头问：“稀奇吗？”
　　“你们就只有开学第一天一起来的，后来从来没一起进来过诶。”李语扬露出八卦的神情。
　　姜以坐了下来。程骄看了她一眼，快速回过头对着李语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了声音：“你今天别去打扰她，她紧张着呢。”
　　“啊？看不出来诶，还挺冷静的啊，因为比赛吗？”李语扬不知不觉也压低了声音，睁大了眼睛，他悄悄观察着姜以，疑惑地看着程骄，用口型对他说，“看不出来。”
　　两人的交流落在姜以的余光里，她嘴角微搐。算了，别理这两个傻子了，真当她看不见啊。
　　她的目光落在桌子上，那颗天蓝色的纸星安安静静地躺在桌子上，从早上到刚才那有些快的心跳都正常了许多，似乎让她没那么紧张了。

　　下午。
　　“尊敬的老师们，亲爱的同学们——大家下午好！”主持人站在舞台上，灯光从天花板上打下来，照亮了舞台。
　　姜以坐在第一排，看着台上的主持人报幕。她是第五个，所以没有这么快，她不敢转过头，因为她知道，后面座无虚席，同学们的目光将会放在她身上。她又开始紧张了，垂下目光，她攥着自己的手，有些发冷。
　　旁边坐着和她一起参加比赛的同学，见她一言不发，没忍住偷偷看多了几眼。
　　“接下来，让我们有请第五位选手，高一A班姜以。”
　　她站起来，用手轻轻抚平有些皱的衣角，僵着身体踏上台阶。“姜以加油——A班最棒！”有人突然叫了一声，引起A班此起彼伏的喊声。
　　“姜以——”她听到了程骄的声音，站在中央，她一眼就看到了他，“加油——”
　　她眨了眨眼，唇角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