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至有夏》佳个柠檬

3、瓜田里的猹

　　放学。
　　姜以慢慢收拾着书包，程骄已经收拾完了，和李语扬他们往外走。
　　“好慢啊。”经过姜以的时候，程骄突然开口说，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一会儿晚了回去路上黑别哭了。”
　　姜以眉头一跳，恼火地看向他。
　　程骄走到班门口，“收完了吧，我关灯了。”说着，欲抬手摁下按钮，姜以拎起书包低着头往外走。
　　“还是这么怕黑啊。”程骄戏谑地说，关上了教室的灯走在她后面。
　　程骄他们要去拿单车，姜以就一个人往校门口走。她快步出了学校，槐林道上的灯昏黄暧昧，温柔地笼罩它周围的黑暗。
　　想起程骄说的话，姜以又来气了，一边心里骂他一边却频频回头看后面有没有人跟着，心有些慌。
　　站在家门口后，她才卸下心防，用钥匙打开了门。
　　“我回来了。”
　　“回来了？快洗手，厨房里有汤，自己热一下舀来喝。”姜妈妈在阳台浇花，听到她进门的声音大声说。
　　“知道了。”她放下书包，到厨房洗了个手顺便盛了一碗汤。
　　红枣的香味在她鼻尖萦绕，碗底依稀能看到一两颗枸杞，银耳看起来就像透明的蝴蝶翅膀，一扇一扇的。
　　她一饮而尽，把碗简单洗了一下就出了厨房。
　　“喝了吗？去洗个澡，要复习的话别太晚了。”姜妈妈踩着拖鞋，站在厨房门口。
　　姜以点了点头，找了衣服就去浴室洗澡了。
　　出来后。
　　“听说这一带有人会尾随学校的女生，你放学的时候小心一点。”姜妈妈看着她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哼着歌，开口说。
　　“哦，知道了。”
　　“还有你那个数学，最近学得怎么样了？数学多问问他，不然在一中你就是个渣。”姜妈妈忧心忡忡，见她毫不在意，加重了语气重复，“渣渣。”
　　“不，我是个猹，”姜以否定，“瓜田里的猹。”

　　这么说是有原因的。
　　在她来的这半个多月里，她就听到了年级里乱七八糟的瓜，有从初中到现在还有的“爱恨情仇”，也有哪个老师的恋爱进程。
　　她听到的时候，大多都是“啥”的反应，世界观都被颠覆了。
　　第二天也是，李语扬周围聚了一群人，他手舞足蹈，坐在姜以斜后方的位置说得起劲，姜以听得一愣一愣的。
　　“不然你以为？我们一中看起来是那种勤奋刻苦的代言人，实际上这种事多了去了，像什么带手机被抓了，在宿舍光着上半身走来走去被楼下的人看到的都有。”
　　姜以眼睛都睁大了，聚精会神地听李语扬说，甚至身体往前倾了一点。
　　程骄听到“在宿舍光着上半身”的时候，给他脑袋来了一爆栗，“对面是个女生，你收着点。”
　　“没事，你继续。”姜以八卦之魂熊熊燃烧，洗耳恭听。
　　程骄有些无奈，却也拿她没办法。
　　“对了，我还听说前几天我们学校有女生被尾随了，不过后来那个女生被家长在半路上遇到后就接走了。”李语扬突然想起来，“你们自己回家的吧？多注意安全啊。”
　　姜以想起前一天晚上妈妈才说过的，应道：“哦哦，好。”
　　上课铃打响，大家都回了位置。

　　放学。
　　校门口已经没什么人了，昏暗的灯光只能覆盖校门口附近的位置。再远一点，便只剩下模模糊糊的人影和巷道。
　　姜以依旧是一个人放学走，看到有些暗的街道，不自觉地想到李语扬的话，猛地甩了甩头，搓了搓手臂上因为心理作用出现的鸡皮疙瘩，吞了吞口水，“怎么可能。”这种事应该不会被她遇上吧。
　　她加快了脚步，没注意到后面有个人在跟着。
　　程骄看着跟在姜以身后的人，握在单车把上的手紧了一瞬，跟身边人说了一句：“我先走，今天着急回家，拜拜。”
　　“哦，行，那你快去吧。”
　　他们看着程骄长腿一跨上了单车，追了上去，似乎很着急的样子。
　　“这么急啊？”他们咂舌道。
　　姜以一手揣在口袋里，总感觉后面阴森森的。她摸了摸后颈，脚步加快了。
　　她听到后面也有一道脚步声。
　　她走快后，那道脚步声也跟着变快了，隐隐有要追上她的趋势。
　　姜以心一惊，背后冷汗都出来了，闷着头跑了起来。
　　她悲催地想：不会吧，真让她遇上了？！她今天不会折在这里吧！！！
　　肩膀被人抓住了，姜以身体一僵，全身的劲儿都放在了手上攥起拳就往后一挥，结果挥空了。
　　完了。她脑子里只剩下这句话，闭上了眼。
　　“姜以！”程骄的声音突然响起。
　　这有些熟悉的声音对现在的姜以来说简直是天籁之音，她膝盖一软，瘫在地上，手还止不住地抖。
　　“是我，你看清楚一点。”程骄蹲在她面前，微微蹙起眉头，温着声问，“吓到了？”如果仔细一听，还能听出他有些后怕的语气和颤抖的尾音。
　　姜以吓得眼泪都出来了，眼尾泛红，她愤怒地大喊，一把拍开他的手：“程骄你有病吧？！干嘛突然吓我啊，我......”后面的话都被哭腔埋没了。
　　程骄心突然揪了起来，他哄着姜以，一边拍着她的背，“我错了我错了，我不应该吓你的，下次不会了。”他把姜以从地上拉起来，扶着她不让她滑下去。
　　姜以把眼泪抹掉以后才发现程骄单车不见了，她泪眼朦胧，磕磕绊绊地问：“你......你单车......车去哪了？”
　　程骄想起那个不知道被他丢在哪个旮沓角落的单车，抬手有些心虚地摸了摸耳朵，“单车漏气了，没事，我到时候去充。”
　　姜以扁着嘴把眼泪抹掉，突然注意到他手臂有一块青了。
　　“手怎么了？”姜以这下连哭都忘了，抓起他手就问，语气急切，“放学的时候还没有的吧？你不会是摔了吧？也不像啊，你干嘛去了？怎么弄成这样啊......”
　　“怎么都这样了还能关注到这个？姜大小姐这么注意我，还知道我放学前还没这个伤？”程骄开着玩笑，抬起另一只手弹了弹她额头，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没事，就是骑车的时候想别的去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就撞到了，走吧，我送你回去。”
　　程骄帮她拎着书包，送她到家门口。
　　姜以已经差不多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了，走在路上时，眼神却悄悄地瞟向他手臂好几次，手指抬了抬，轻轻戳了戳他的伤口，像只探头探脑的小猫似的，程骄趁机哎呦叫惨，委委屈屈的样子逗笑了她。
　　“妈，我回来了。”姜以打开门，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回头问程骄，眨了眨眼，“你要不要擦个药再回去？”
　　姜妈妈到门口看到程骄后，有些意外，“小程？”听到“擦药”时，眉头皱了起来，“怎么了？”
　　“阿姨好——没事，就是骑车的时候撞到了，”程骄拉长声音打了个招呼，扬起笑容，一副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扶着门框，把书包放到一旁的柜子上，“姜大小姐安全到家，工作完成！”
　　姜以切了一声，撇了撇嘴，“还没事儿呢，手都青了，给我待着。”说着就进了屋子找药箱。
　　姜妈妈对他说，“小程啊，你进来吧，小以去拿药箱了。”
　　程骄看着她消失在视线里，才换了副表情，嘴角平直，垂着眼看着姜妈妈，“阿姨，刚才姜以被尾随了。”
　　“那你这个伤......”姜妈妈“啊”了一声，担忧地看着他，“哎呀，真的太谢谢你了。”
　　程骄看着姜妈妈，弯起眉眼安慰，“没事，我是男孩子，皮糙肉厚着呢。”
　　“还嘴硬呢？就你那皮肤一掐就红的还厚？你是不是对这个词有什么误解？”姜以提着药箱，一出来就听到他说自己皮糙肉厚，瞪了他一眼，语气有些凶地说，“过来，我给你上药。”
　　姜妈妈嘴角含着笑，一副“我就笑笑不说话”的模样撤离这里，给他们切水果去了。
　　“怪凶的。”程骄喉咙里闷着一声笑，安安分分地跟着她，坐到沙发上。
　　“伸手。”
　　程骄把手臂伸出去，“轻点.......嘶——啊啊啊啊姜以你谋杀啊！”他痛到眼泪都飚出来了，另一只手在空中徒然地挥了几下，也不知道到底在抓什么，最后还是一把抓住了姜以，眼含泪花，“姐，祖宗，我求你了，轻点儿行吗？我觉得我手要废了，真的。”
　　“你得把淤青揉开，不然好得慢。”姜以盯着他抓着自己的手，抬眼看向他，“快点儿，到时候回去又晚了。”
　　“那......我不揉了行吗，真的很痛诶。”
　　“谁说自己皮糙肉厚的，自己受着。”姜以冷笑一声。
　　“不是我，谁说的，不关我事。”程骄毫不犹豫地跳进自己挖的坑后，还是视死如归地闭上眼，犹犹豫豫地开口，“那个......”
　　“......我轻点，我轻点，你真是大少爷啊，娇生惯养的。”姜以一边嘟囔着，手上动作倒是放轻了许多。
　　程骄见她眉眼带着几分认真，垂着眼看着她眼睛。
　　她睫毛长长的，有些翘，像蝉翼一样薄，盯着淤青，眉头微微皱起，有些严肃。
　　感觉程骄在盯着她，她下意识抬起眼，撞进他眼神里，“还疼吗？”她扬起眉问。
　　程骄耳根烧了起来，支支吾吾，“啊......啊，不疼，还好。”
　　“哦，那你看我干吗？我以为你疼不好意思说。”姜以有些疑惑，把药瓶盖起来放进箱子里，“明天应该会好一点，你下次注意着点，别又撞着了。”
　　“嗯嗯，好，听你的。”
　　“哟，吃错药了啦？语气听起来还挺乖。”姜以一个没注意一手下去，程骄立刻变了脸色。
　　“我......”程骄咬着牙，“我走，我走行吗，您下手能不能看着点。”
　　“对不起对不起。”

　　次日。
　　“让小程晚上跟你一起回来吧，”姜妈妈把早餐放在桌上，“最近不安全，你一个女孩子旁边有个人陪着回来安全点。”
　　姜以闷闷地点头，囫囵吞下面包以后就出门了。

　　到学校后。
　　程骄打着哈欠进教室，眼底还有一点乌青，似乎是没睡好。
　　李语扬他们还在聊，看到程骄进来后抬手叫他过去，“程骄！”神神秘秘的样子让他勾起了几分好奇。
　　“干嘛？”
　　“你昨天干嘛去了，这么急啊。”李语扬代表八卦群体问出问题，“张于川还说看到你追着姜以去了，怎么了你。”
　　程骄一副被噎到的样子，“这么八卦干嘛，我就急着回家不行吗，谁说我追姜以的，我跟她顺路而已。”
　　“所以你昨天追到了吗？”
　　“追到了......神经啊，我都说我没追了。”程骄昨晚没睡够，脑子才反应过来，一掌拍过去，“滚，一天到晚的想什么呢你们。”
　　众人嘻嘻哈哈地散去。

　　晚上放学。
　　姜以刚收好东西，程骄就站在门口等她。
　　见她出来以后，他才跟在她后面。
　　这架势一看就是要一起回家，张于川他们拉长声音起哄，姜以一脸茫然。程骄手放在姜以肩上轻轻把她往前送了一下，
　　“别理他们，一群傻逼。”
　　“哦。”
　　几人跟着他们下楼，不紧不慢地走在后面。一眼放去，就像一下子多了很多保镖似的。姜以皱了皱眉，往旁边挪了几步，远离他们。
　　“靠，你们打算跟着我回家吗。”程骄笑骂他们，一人一脚过去，“滚滚滚，你们又不走这边。”
　　“诶，姜以，”李语扬叫住姜以，“昨天程骄跟你一块儿回的家吗？”
　　“不是啊。”
　　“那他后面追到你没。”
　　“追......追什么追，”姜以扬眉看向他，“从哪听来的。”
　　程骄摸了摸鼻梁，把他们俩隔开，“别听他说，我们回家。”一边回头瞪了他们一眼，几人一脸“我懂你”的表情，握拳敲了敲胸然后一指，抬了抬下巴。
　　......
　　程骄想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