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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有我的名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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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下定决心要待在廖家,那就非得找一个赶不走的理由才行。
毕竟出去容易,想回来太难,特别是在廖小峰有心躲避的情况下。
对方果然翕动嘴唇没有说话,齐天磊暗暗在心里为自己比了个“耶”。
晚上睡觉时,他特意熬到最后一个进卫生间洗澡,因为他怕廖小峰不愿意和他躺在一张床上。
然而他算是想太多,即使廖真的不愿意,可这个家里哪里还能容得下躺人的位置——在他离开的半年里,客厅的沙发已经被廖大正给躺坏了。
从卫生间里趿着鞋子走出来,廖小峰已经面冲墙壁留下外侧一大块地方给他。
他躺得板板正正,被子上熟悉的肥皂味令他觉得安稳。
“明天你跟我一起回趟别墅吧,”齐天磊感觉身旁躺着装睡的人愣了一下,他接着说,“家里的律师要宣布我妈的遗嘱,说遗嘱上也有你的名字。”
廖小峰终于没忍住回头问:“有我的名字?”
沈琳很久前便立了遗嘱,她没有顾忌,几乎前脚刚住进养和,后脚便叫来律师商谈遗嘱细节。
直到前不久得了花粉症,她悄悄把律师叫过来,对遗嘱做了些改动。
以至于当廖小峰坐在齐宅的客厅沙发时,仍旧觉得恍惚。
不过是有空和齐天磊去医院送送汤,沈琳竟会考虑到他这微不足道的付出。
英国的房产全部留给了兄妹俩,银行里的钱则是分成了几份,其中大头居然留给了齐康,当律师宣读遗嘱的时候,齐康将脸颊埋进手掌,可以很明显察觉出他似乎松了一口气。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沈琳的遗产可谓雪中送炭。
是他东山再起最急需的东西!
剩下的,兄妹俩自不必说,两位保姆也各得了20万,作为照顾两个孩子到大的感谢。
而廖小峰,看着手里的支票,震惊到几乎失语。
薄薄的纸面上,数字5后面一连带了五个0!
竟然是整整50万!
支票瞬间成了烫手山芋,一旁的廖大正也不知道该拿这笔钱如何是好,只能冲着律师连连摆手:“这怎么好……怎么能拿这么多钱……”
“廖先生,”律师对着愣神的廖小峰说,“我只负责传达沈女士的遗嘱,确保你们每个人都亲自收到她给你们留下的东西,至于你想怎么花这笔钱,用在什么地方,我无权过问,也给不出意见,”跟着他将一份文件朝前推,“麻烦在这上面签个字,谢谢。”
廖小峰回头望了望不知所措的廖大正,律师耐心地催了第二遍,他这才拿起笔慢吞吞签上自己的名字。
世上为何会有这样的事,只不过顺手做了几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居然能得到如此大的回馈。
他想起在医院时沈琳塞给自己的钱,那些大钞如今还躺在床下藏着的饼干盒里分文未动,现在又从天上砸下沉甸甸的50万元支票。
长久困顿的生活令他不敢安心接受。
特别这件事与齐天磊有关,要是让好事者知道了,别人会以为,他当初收留齐天磊肯定打了歪心思。
是为了钱,他才会笼络这个人住到家里,才会心甘情愿成为抚慰伤痛的毛绒玩具。
这样的想法令他感到惶惶不安,一旦收下这笔钱,他萌发的感情将会变得一文不值。
于是,在告别同样不安的廖大正后,他出乎意料地主动叫住齐天磊:“天磊,我想和你谈谈。”
两个人走到花园,齐瞥了一眼他手里捏紧的支票,心里隐隐猜到接下来他可能要说什么。
“这个我不能收,”果然,廖小峰拾起齐的一只手,将支票按进他的掌心,然后放开说,“你知道,我……我照顾沈伯母不是为了这个……”
大抵又是自尊心在作祟。
齐天磊用手扯住支票两头,抻平后再缓慢对折,他好像在借由这个动作思考某些事,跟着他终于从鼻子里呼出长长一口气,不动声色地点了下头:“嗯,我知道,那先放在我这里。”
这段时间的独处总是别扭的,然而听见齐天磊的“我知道”三个字,廖小峰的心里总算好受了些。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可是当他想起那个吻,心悸的同时,巨大的罪责感扑面而来。
尤其沈琳对他这样好,即使死后还想着要给他留一笔钱,可是,他却放任自己沉沦在那个吻里。
是不对的,是不可以的!
纠结的同时,廖小峰把下嘴唇咬出一道深痕来,他忽然木着脸,急冲冲地说:“淑兰总一个人在家也不是办法,要不你搬回来或者在外面租个大单位,以后照顾起来也方便。”
说完,他不敢去看齐天磊的眼睛。
已经是很明确地赶人走了,特别是齐天磊昨天才兴冲冲地拎着行李箱回到他家。
他听见对面急促地喘息两下,不一会终于开口道:“她在家里被照顾得好好的,不用人操心,”顿了顿,齐的声音转而黯淡,“我现在抽不开身,还是……还是等明年吧。”
不好再说下去,廖小峰的心仿佛被针一下一下扎得疼,于是他把头按得更低,努力回了一个“哦”。
齐天磊确实抽不开身,英国那边的遗产还等着他去交接,于是他和学校请了假,没几天便买了机票飞去了英国。
但是隔天会往庞家打一次电话。
廖小峰在的话,便说一说近两天发生的事,不在,便嘻嘻哈哈同廖小婷聊上几分钟。
有的时候,廖小峰更希望妹妹替他接,因为对着自己时,齐的态度总有种小心翼翼地迎合,这是他不愿看到但又没法改变的事。
假如是妹妹来接,他可以偷偷坐在话筒边,听见齐天磊没有顾忌的爽朗笑声。
一走便是一个多月。
看着身旁的空座位,廖小峰整个人恹恹得,丝毫打不起精神。
“哎呀,齐大公子不在,看把咱们小峰给想得!”何睿方伸了个懒腰,然后和张立轩打趣趴在课桌上的廖小峰。
他说完,死气沉沉的肩膀终于动了两下,但也仅限动了两下,而已。
“立轩,前两天天磊打电话到我家,是说几号回来来着?”
上个周末,何睿方邀请廖小峰和张立轩去自己家打游戏,廖出门走到一半,正巧遇上初中时要好的老同学,老同学已经开始上班,做着推销的工作,热情地拉着他在茶餐厅说了一下午的话。
恰逢齐天磊往家里打电话,廖小婷接了,说哥哥去何家玩了。
电话就这么打到了何睿方家。
“我想想,”张立轩配合同桌一起逗起人来,“好像是明天,又好像是后天。”
“咦?天气预报说明后天落大雨哦,”何睿方看着转过头来的廖小峰,佯装担忧地问,“天磊走的时候带伞了没?”
夜里,廖小峰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明天下午2点,载着齐天磊的飞机就要降落在香港,他完全可以同Miss告假早退,然后去机场接人,可他没有理由这样做。
然而明天下午的课都是自习,逃掉也没什么不行。
没有伞,机场的的士又那么难打,淋雨的话万一感冒就不好了。
他自己是无所谓,就怕把廖小婷给传染了……
想来想去,他忽然发觉貌似一直在找去接的借口,因为这样那样的借口太多,使得不去做的理由渺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于是第二天,他想了想还是特意带了两把伞出门。
一早还是晴空万里,果不其然没到中午便突然开始落雨。
午休后雨势居然越来越大。
犹豫也就完全没有必要了。
到了机场,他手里的两把伞变成了一把,得益于出门总爱丢三落四的何睿方,另一把让这人死皮赖脸地蹭了去。
当推着行李箱的齐天磊看见垫着脚等在接机口的廖小峰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廖小峰也发现了他,并没有同他招手,只是下意识去摸后脖颈冰凉的皮肤。
“小峰,你怎么来了?”齐飞快地跑过来。
“嗯,落大雨,下午又没什么课……”反正总要把昨晚想的理由翻出来说,廖小峰有些不自然地往室外走,边走边问,“事情处理好了?”
“哦,差不多了,”齐天磊瞅了一眼他的裤脚,“你怎么过来的?裤腿都湿了。”
一把伞实在兜不住两个人的身体,何况还要拖着个行李箱。
出机场的时候,雨势丝毫没有减弱,许多人因为没带伞被困在了机场大厅里。
当中少部分人等着家里开车来接,剩下的,不是在的士区排了长长的队伍,就是撑着伞在排机场巴士。
香港的交通一向如此,不是高峰期车子已经驶得艰难,如今突遇大雨,还下了这么长时间,别说是巴士,就是的士的补给也不够。
只能在雨中站着默默等。
然而廖小峰此刻完全没有心思在离开这件事上。
他们两人在雨中躲在一把伞下面,为挨得更近,齐天磊一手拖住箱子,一手揽住他的肩膀往怀里带。
他的伞快要兜不住慌乱的脚步,只能拼命举着伞把被那只手带着走。
一会去看的士区的车子够不够,一会去看巴士站的人多不多。
“小峰,你冷不冷?”大概是很久没听见他说话,齐天磊忽然把头凑过来问。
其实是有些冷的,这样的天气这样的雨,他穿着短袖校服,偶有雨点落在颈间或是手臂,都能惹出一片冰凉的疙瘩。
他想开口说不冷,然而下一秒,齐天磊已经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他披在身上。
温暖便如此猝不及防地将他整个人罩住。
天阴阴得,比傍晚还黑,到处都是焦急奔寻的人/流,还有司机不耐烦地按动喇叭的刺耳声响。
可是廖小峰总觉得恍惚,他觉得此刻他的心柔软得可怕。
一个多月没见到齐天磊,相见后再和这个人行走在这场雨里,竟连那个吻都不在意了。
“天磊,你也冷。”他没忍住,开口说。
冷不丁,齐天磊察觉自己的腰身攀过来一只手,接着是另一只,然后像他揽住肩膀的那只手一样,往里收紧。
他转过头,嘴巴正好碰上抬高的鬈发,偏不巧,有两滴雨被伞骨弹到他唇上。
忍不住来回摩挲,雨滴被发丝拉出长长的痕迹,于是粘住又一丛,始终不肯放过他的唇。
他们无意识在雨中站了半晌,身旁一直是聒噪得,可聒噪从来没有穿过他们。
好像只要他们想,便能立刻消失在这纷繁的世界上。
“小峰,我们等一会再走吧。”齐天磊忽然说。
廖小峰点点头:“好。”
回到机场大厅,雨势居然开始变小,也许只需要再过一会,他们便能成功坐上车离开这里。
天气一变好,延误的班机终于得以顺利起航。
顷刻间,那些歪坐着的滞留乘客竟一下子走了大批。
他们找了处空位置坐下,身旁是正起身的一家三口,女人背靠他们站着,手里牵着个只有几岁的小女孩,听见广播里念到自己的航班号,女人招呼丈夫赶紧把东西都拿上。
还是忘了个手掌大小的毛线布包。
被廖小峰眼尖捕捉到,他赶紧起身去追,然而那一家三口跑得实在是快,都要跑到登机口,他才将人追停。
女人回头的刹那,廖小峰猝不及防地顿住脚步,他的表情僵在脸上,嘴唇一上一下不断开合。
拿着布包跟上来的齐天磊,听见他用难以察觉的气声喊了一句:“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