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飞》知忘

7、一棵竹子

　　开学考试的成绩要抢在下周一前出来，当陈红宣布这个消息时。
　　陈昊的“这么快啊”脱口而出，引得大家的注意力往他身上聚。
　　陈红听见了倒是笑了笑，“快吗？高三了，都是这个速度了，你们要适应。”
　　结束了这一小段插曲，陈红继续说道：“这个月，月末有月考，通知已经下来了。”
　　江城二中每个月都会组织月考，这对大家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除了月考，年级组商量决定周三下午统一周考理综，周六晚上英语语文轮流。数学的话，看你们数学老师，数学组还在商量。”陈红听见了台下的哀鸿“没事，理综两星期轮流的。”将这算成了对同学们的安慰。
　　林惜晴在自己誊抄的课表上标记好了陈红所说的时间。
　　果然，她就感觉有这么多自习不合理，这下子，看上去就合理多了。
　　下课了，“笔记，借我看看”周择木被同学们的声音吵醒了，但现在却依然趴着桌子上，侧过脸来对林惜晴说话。
　　林惜晴对于陈红一直不管周择木睡觉感到奇怪。
　　陈昊对此的解读是“周哥，肯定是挖来了，不然陈红对他这么好，干嘛。”
　　林惜晴收了想法，将课表递了过去“没什么，陈红在说考试安排。”
　　“嗯，我看一下课程安排”周择木回答道。
　　课表是今天才贴的，也只有几个人想着把课表抄下来了。
　　“老班还说，估计后天就出成绩了。”林惜晴嘴唇抿紧“要抢在下周一大会前，要表彰吧。”
　　林惜晴紧绷，余光瞥见周择木在书包里在翻找着什么。
　　“老样子，薄荷糖，要吗？”周择木拿着薄荷糖晃了晃。
　　“周哥，我要！”陈昊对周择木喊道。
　　“得，什么你都要。”周择木嘴上这么说，却还是将薄荷糖扔到了陈昊桌子上。
　　“够准的啊，周哥。”
　　“练过”周择木就只说了这两个字，其他的都好像不愿提起。
　　林惜晴知道周择木在哪里练出来的，笑了笑。
　　“怎么了，我也给你扔个。”周择木看见了林惜晴的笑。
　　林惜晴还是把手递了过去，周择木在她掌心里放一颗糖。
　　林惜晴握紧掌心，打开一看，发现，不是薄荷糖，是一颗巧克力。
　　林惜晴觉得奇怪，抬头对上周择木的视线。
　　“兮兮的糖，我偷的”周择木解释道。
　　林惜晴收了心里的慌乱，将巧克力一点一点地剥开，“兮兮，什么时候来的江城？”
　　“还没呢”周择木回答着。
　　林惜晴嘴里含着糖，含糊不清地说着“那这糖买得还挺早的啊。”
　　“嗯，最近吃不了苦的。”
　　“？”林惜晴知道周择木不喜欢吃甜的，对糖并不感冒的，唯一感兴趣的就是薄荷糖。
　　但是最近，周择木身上隐隐透着他们两年没见的陌生。
　　“多吃点甜的，就少点苦了”周择木自己也剥了颗巧克力放在嘴里。
　　不喜欢吃糖的周择木，却对着林惜晴说着多甜少苦。
　　嘴里的苦味只是会被甜味覆盖住，说到底，苦还是未减分毫。

　　成绩单下来了，陈昊看见了考试排名，从最后往上数，好的，倒数第八。陈昊感激总算不是倒五了。
　　收回目光，从上往下看，第一名周择木。
　　“我靠，周哥，你第一啊”陈昊对周择木喊道，心里将周择木是挖过来的猜想坐更实了。
　　周择木，林惜晴嫌讲桌人太多了没去挤着看成绩，而白悠则觉得自己不需要。
　　“嗯，谢谢”周择木听了分数没什么反应，和他估计的没差多少。
　　吼完这一句，陈昊的目光继续往下看，第二名纪薇，第三名丁宁德，第四名……陈昊一直看完前十都没有林惜晴的名字。
　　明明看的都不是自己的成绩，陈昊在看见第十六名林惜晴时，心里还是一震。
　　到陈昊回到座位上时，白悠先开口了“说吧，我是不是倒一？”
　　陈昊没了开玩笑的心思，只是很客观的阐述着事实“不是，你倒二，朱鼎言的倒一。”说完，才缓慢的转过身，犹豫了很久对林惜晴说“林惜晴，你考了全班第十六名。”
　　林惜晴听到这个成绩，眼睛瞪大了一瞬，随后又恢复了正常。十六名，林惜晴之前的成绩一直稳居全班前五。她的下滑，好像在这个重点的基地班里格外突出。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大多数因为周择木的到来只是向后平移了一位的排名，到了林惜晴这却成了这个样子。
　　林惜晴没再纠结什么，掏出了自己的开学考试试卷，比对参考答案，默默的又开始了计算。
　　这不是她的水平，她知道，她要找出自己的失分点。
　　陈昊想了好久的安慰的话在嘴边呼之欲出，但扭头看见林惜晴干净利落解决完一道物理简答题后，硬生生咽了回去。
　　果然，倒数有什么理由安慰正数啊，陈昊，人家可是正数啊，陈昊心里的小人在疯狂咆哮。
　　周择木用一只手倚着下巴，在看林惜晴计算。
　　林惜晴长着一分淡凉的气质，周择木总觉得夏天多看她几眼，可能就会更凉快了。
　　之前有很多人说林惜晴不像是江城的，倒像是江南的。
　　周择木不赞同的反驳道“江城是竹都。”
　　没人懂，林惜晴的长相怎么又跟竹都扯上关系了。
　　就只当周择木又开始了经典的已读乱回。
　　江城多竹，养了个林惜晴。
　　想到这，周择木嘴角勾起了笑，林惜晴是竹子。
　　周择木自己倒是先摇了摇头，试图将这无聊的想法摇出脑海。
　　九月的天气，没有了夏日的蝉鸣，只有教室里的风扇一如既往地吱呀地转动着。
　　一不小心，将周择木带进了小时候的夏天。
　　十年前的风，还是吹起了现在的碎发。
　　林惜晴从扎着个小揪揪的小女孩，变成了梳着高马尾在他旁边安静计算的同桌。
　　分明是独自成排的，但是周择木却喜欢说上一句同桌。
　　同桌，一词就好像涵盖了少年人的隐晦。
　　“周择木，这道题怎么写啊？”林惜晴将试卷递了过来。
　　开学考试试卷，三十班统一采取不评讲的冷处理方法。但是要求成绩出来后，全部改错上交。
　　周择木看了一眼，林惜晴问的题是压轴题第二小问。
　　周择木会写，但是，有点难讲。
　　林惜晴看周择木迟迟没有接过试卷，暗下觉得这道题还是挺难的，等一下问老师吧。想着，试卷就往回收。
　　只是刚收了一点，就感觉了一股反向拉动的力。
　　周择木的手在试卷的旁一边轻拉着，低下眉眼，“林惜晴，这题，我会的。”
　　林惜晴的撤回正在紧急取消。
　　周择木接过试卷，盯着题看了好久。看得林惜晴都起了疑心，她在怀疑周择木究竟会不会了。
　　此时的周择木的脑海里全是“这么讲，OK吗？不行，不行，有点难懂，换个简单的方式，……”
　　周择木最终敲定了讲题的方式“这个题有点难讲，我不知道我可不可以给你讲清楚，首先要……然后再套这个公式，有笔吗？”
　　林惜晴急忙将笔递了过去，周择木接了笔，在试卷上写下了飘逸的公式。
　　“……这个是什么？”林惜晴用手指点了点自己不太认得出的部分。
　　林惜晴和周择木认识十年了，还是没有习惯周择木日常的狂草。
　　林惜晴突然想到之前周爷爷批评过周择木的字太狂傲了，将周择木重新练一遍字。
　　林惜晴想到了便问了“之前，你爷爷不叫你重新练字吗？”
　　周择木听见了重新将公式又写了一遍，低着头边写边回答道“没影响过考试的。”写完了，听见了笔的按动声，周择木才补充了一句“没时间了。”
　　林惜晴只当周择木说得是高三没时间练字了，嘴唇抿起。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与时区，林惜晴践行着自己的观点，虽然感觉与自己的选择不符，但也觉得没必要说些什么。
　　于是继续查看周择木重新写的公式，这回的字，笔力锋利，字体略薄，却不失筋骨。
　　林惜晴这下合理怀疑周择木之前那些让人认不出的狂草都是故意的了。
　　“这个可以吗？套完这个公式，然后再利用这个条件……最后就可以算出来了。”周择木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
　　“周择木，你写狂草是故意的吗？”林惜晴对熟人有一种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坚持。
　　“不是，顺手就写了。”周择木只有考试和现在写给林惜晴的工整行楷是故意写的，他一直都喜欢狂草的狂傲与放纵。“题，我讲明白了吗？”周择木指着自己书写的简略解题步骤发问。
　　“听明白了”林惜晴点了点头。
　　“来来来，周哥，给小的讲一下这道题怎么做的。”陈昊拿着试卷向周择木走近。
　　周择木晃了一眼，陈昊拿得是生物试卷，可真不挑的。
　　“生物啊，你问林惜晴啊。”周择木觉得自己生物差得离谱，没有自己同桌林惜晴好。
　　林惜晴生物的确好，但周择木所以为的差得离谱，也只是没有单科进入前三而已。
　　“不不不，我不行的，你还是问周择木吧”林惜晴摇头着拒绝。
　　“林惜晴，试一下吧，你可是生物课代表呢。”周择木继续鼓励道“凡事要尝试过，再说。”
　　林惜晴硬着头皮开始了讲题，声音一停一顿，卡着壳给陈昊讲着题。
　　林惜晴虽然讲题紧张，但是思路是清楚的，陈昊在她磕磕绊绊的讲述着，听懂了解题思路。
　　“谢了。”陈昊对着林惜晴表示感谢。
　　“不用不用。”林惜晴摇着手。
　　“下回，有问题再问。”周择木毫不客气的开口。
　　“行。”陈昊点了点头。
　　“？”林惜晴没想到周择木还会揽活，瞪大眼睛盯着周择木。
　　周择木假装没注意到林惜晴的目光，拍了拍陈昊的肩膀。
　　“你干嘛啊？”林惜晴问着周择木。
　　“帮小林老师开课”周择木回答着，没个正形。
　　“讲正经的。”林惜晴对周择木这种离谱回答自动免疫了。
　　周择木正了正身子“嗯？我不正经吗？”说着，弯下腰靠近林惜晴。
　　目光对视，林惜晴先移开了视线。“正经人，会做你这种事吗？”林惜晴低估了周择木的没皮没脸。
　　“……没什么”周择木没选择回答，这次他选择了逃避。“陈昊，人不错的。”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周择木回到座位上，整理着自己的书籍。
　　记忆却飘到了十年前，扎着小揪揪的小姑娘的手怯生生地拉着他的衣角“哥哥，我没朋友，你可以和我玩吗？”
　　到现在，还是怯生生的孤零零的一棵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