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飞》知忘

6、折花人

　　林惜晴看着教室门口飞来的小鸟，小鸟在高三十六班的班级牌上啄了几下，扇动翅膀的幅度落在阳光里。
　　做完试卷，林惜晴一发呆，就听见了“离考试结束还有15分钟。”
　　还有15分钟，就结束开学考试了。
　　一出考场，林惜晴等着旁边考场的白悠和周择木。
　　只不过，周择木比她还早。
　　林惜晴走过去，中间留了个可以站白悠的位置。
　　明明都是熟悉彼此的人，却总会让人感觉彼此之间的距离。
　　“走吧，惜晴。”白悠出来就挽上了林惜晴的手。
　　周择木看着白悠的动作，没说什么，默默充当着隐形人。
　　三十班的教室在另一边的教学楼。他们穿过人挤人的走廊，走到了楼与楼之间的过道。
　　“惜晴”白悠不知道什么时候，手放开了，还落在了林惜晴后面。
　　林惜晴一回头，就看见了，白悠招着手，后面的周择木半个身子倚着栏杆在揪学校的精心栽培的黄桷兰花。
　　黄桷兰过了盛花期，没有了林惜晴之前在补课时看见的密密匝匝一簇又一簇的盛况，在几场大雨后，遗留着稀稀疏疏的黄桷兰花，好像在倔强的表明着花期的长度。
　　“要吗？”周择木看见林惜晴回头，晃了晃手里的黄桷兰花。
　　周择木凭借着身长的优势，毫不费力地摘完了距栏杆近的黄桷兰花。整个人却还是倚着栏杆，漫不经心的，不像刚从考场出来，反而像从不喜欢的宴会里刚逃出来。

　　“喂，这几个同学，在干什么。”学校的巡查组老师来了。
　　“跑”周择木冲林惜晴和白悠喊道。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周择木，林惜晴，白悠站成一排在陈红办公室桌子旁等着挨训。
　　“你们三个，闲着没事去揪花干嘛”陈红没搞懂面前的三个人特别是林惜晴这个乖乖学生去揪学校的花干嘛。
　　“看看，这照片，是不是你们三个？”陈红把群里的照片放大拿给这三个人看。
　　陈红只是故意这么做的，她认得出她自己的学生，哪怕只有背影。
　　照片抓拍到了这三个人逃跑的时刻，周择木落在白悠和林惜晴后面，身型如同紧绷的猎豹，白悠的白色长裙荡起漂亮的弧度，林惜晴在最前面，高高的马尾晃着，只差几米就可以进到教学楼走廊躲开摄像头。
　　也不知道那个老师到底是怎么拍的，过道的终点是一团光亮，他们三个不像是逃跑，倒像追光。
　　周择木在最后看照片的，他知道陈红没怎么生气，“老师，照片不错，可以发给我吗？”
　　照片确实不错，陈红当时点开时都在感慨有意境，但放大发现是自己班的学生，瞬间觉得照片不好看了。
　　“……”陈红现在收回来了当初看见周择木觉得他是个安生的主的想法。

　　只不过，她当初在年级组办公室看见周择木时，少年有意收敛眉眼的锋利，薄唇微起，声音透着几丝暖意“老师好”规规矩矩地向陈红主动问好行礼，年级组办公室采光很好，从外面进来的光熨帖地抚平着少年的柔软的发丝。
　　陈红看了看旁人递来的考试成绩，说了句“成绩不错。”
　　面前的少年人，就笑了起来，露出了两颗尖尖的牙齿。
　　陈红琢磨着那是虎牙吧，长得还挺好看的。
　　那天少年人的笑让陈红晃了神，暗自里就觉得收了这么乖的男同学，不亏。
　　现在周择木的笑，一样让陈红晃神，面前的少年人现在倒藏也不藏眼角的锋利了，像是脱了剑鞘的利刃。
　　“学校的安排是让你们写个检讨书，还要有个人在周一的大会念检讨书”陈红收了神，“检讨500字，就交给我。”陈红顿了顿，再开口，“要念的要求800字，上交年级组。”
　　“不是，老师，我们就揪了几朵花，什么时候学校管这么严了。”白悠眼里充满着难以置信。
　　“咳咳咳，主要是刚开学，学校也想把规矩立好”陈红心里也认同白悠的话，觉得确实算学校小题大做了。“你们违反校规，损坏了学校的花草树木，该罚。怎么罚是学校的安排。”
　　白悠还想向前说点什么，被林惜晴拉住了，林惜晴对白悠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继续说了。
　　“念检讨，老师，我来吧”周择木主动承担起责任“毕竟，花是我摘的。”
　　陈红点了点头，算同意了“你就写年级那份800检讨就行了。”陈红按照套路训了几句，“你们都高三，还去揪什么花啊，现在是揪花的年纪吗？好好学习才是重要的，才是你们这个年纪应该做的……”说完，示意他们离开。
　　这三个人向陈红鞠了个躬，说了句“谢谢老师”就准备离去。
　　林惜晴和白悠站得靠外走在周择木前面，出了办公室才发现周择木还没有出来。等了一会，周择木溜了出来。
　　“你干嘛呢？”白悠透着等待后的不耐烦。
　　“没什么，问一下老师检讨怎么写。”周择木声音淡淡响起。

　　陈红看着面前的黄桷兰花，觉得好笑，这算借学校的花献她吗？拿起来闻了闻，果然和周择木说得一样，很香。想起了周择木凑近，趁她没反应过来，将几朵黄桷兰花放到了桌子上，就只留了一句“谢谢老师，花，很香。”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没有看见周择木的身影了。周择木跑太快了。
　　陈红将花横放在了自己的电脑上，摆成了一排，一位刚进办公室的老师瞥见了，“哟，什么时候去偷得学校的花啊？”玩笑的语气，有些时候，学校的花，太好了，他们老师也会去摘的。
　　“不是我摘的，学生送的。”陈红没注意到自己挂起的笑容。
　　“学生送的啊，有心了。”
　　“嗯，有花堪须折。”陈红回应着这位老师。
　　“确实啊，十七十八岁的年纪，不就正是沾花惹草的年纪嘛”一旁知道经过的老师开口道。
　　十七十八岁的年纪，不止有读书。
　　陈红听了这位老师的话，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套路式的训话，有多么的不负责，她一直觉得自己不应该束缚学生，但无意中却压抑着学生。
　　陈红抬起头对上了这位老师意味深长的笑容，自己心领神会地也笑了笑。

　　“什么啊，就揪几朵花，狗学校就揪着不放啊，小家子气的。”陈昊听了白悠讲述的过程，气不打一处来。
　　“不是，学校那边新来的四中老师，管得严”林惜晴开口解释。
　　“你妈啊？”陈昊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
　　“……不全是，还有其他老师。”林惜晴还是不怎么能适应这百无遮拦的嘴。
　　“啊，他们新来，就管这么宽啊，这在干什么啊。”白悠戏精起来带着哭音“小晴子，这苦日子，哀家受不了。”
　　“不是－”林惜晴的话还没有说完。周择木就说出来她想表达的意思“这只是新官上任三把火。”
　　“三把火，我还火大呢，之前二中就没有过开学考试。”陈昊不满说道。
　　“不过，四中有。”林惜晴弱弱地补充着。
　　“爬，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保留点，二中特色成吗？”看来，开学考试真让陈昊火大。
　　“别说了，我们还要写检讨，这算什么事啊。”白悠一脸的生无可恋。
　　“算什么”周择木勾了勾嘴角，白悠正想听他的高见。
　　只听见了周择木的声音响起带着诅咒般响起“算我们倒霉。”
　　一旁的林惜晴看见了白悠的神情一变再变，轻笑了一声。
　　“惜晴，你在干嘛”白悠听见了林惜晴的轻笑声，故意问了一句。
　　“没什么”林惜晴收了笑意“的确算我们倒霉。”
　　学校巡查组逮了两星期的违纪违规，什么奇怪的都有，大家都传遍了。像他们摘学校的花被逮了，放在里面也不显得突兀。

　　周择木把放在兜里的一大捧黄桷兰花散给同学们了。
　　“周哥，你这是去当采花贼了啊。”朱鼎言调笑着。
　　“滚”周择木带着笑意。
　　周择木后面不想理这群皮猴子，就拿着黄桷兰花在座位上扔出抛物线，扔到座位上。
　　结果，教室另一边站了几个人，对他说“来来来，周哥扔这，我们来接。”
　　“……”周择木低估了这个年纪的童真。

　　“yes！周哥，接住了。听说你几个要写检讨啊”刘畅途冲在另一边的周择木喊着。
　　“嗯”周择木其实还没怎么认完人，但他知道至少这群人没有恶意。说完，周择木又对着这群人抛了朵黄桷兰花。
　　“来了，来了”一群人在起哄。
　　这里在扔，旁边在看。
　　花分完，周择木就准备回座位上了，结果被拦住了。
　　“不是，周哥，你这花就这么送了啊。”刘畅途知道了周择木要写检讨后，有点不敢收花了。
　　“不然呢？”周择木明白他们的心思“送都送了，花这么多，我们几个要不完，放心，我们挑完了好的，收着吧。”
　　田炳辉偷听着周择木的话，看着手里尚好的花，陷入沉思。
　　“那，谢了哈”刘畅途听了，看着周择木不在意的样子，打消了顾虑，心里对周择木的担虑也随之少了几分。
　　“有花堪须折”丁宁德拿起放桌上的花，旋转着这朵黄桷兰花，花香随着动作发散出来。“这回，我支持你们。”
　　周择木终于懂了这帮家伙堵他的用意。
　　“放心，好花。”周择木起了笑，抬腿就走远了。
　　隔远了，“别担心我了，花挺香的。”周择木的声音好像伴着黄桷兰花特有的清香飘了过来。

　　林惜晴不了解周择木这边的事情，她只是有点疑惑周择木给她这么多花苞干嘛，她现在只能一朵又一朵的慢慢弄开，打开藏在黄桷兰花里的秘密。
　　“啊，蚂蚁啊。”白悠将手里的花甩开了。
　　林惜晴看见了，将自己的花递了过去，“这朵，没有蚂蚁。”
　　“惜晴，果然还是你会挑啊”白悠接过了花。
　　不是，林惜晴在心底反驳着。
　　十七十八岁年纪的少年人偷折了花，不止一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