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咖》_七爷

24、黑洞

　　第二十四章黑洞

　　十四点三十五分，十分钟前后，阶梯教室里高三一班，七班，八班混合音乐课将结束，课堂的氛围因为三个重要人物的缺失变得沉闷怪异，另一边的医务室里，轻薄的纱窗飘着，条状的阳光从纱帘缝隙投在肩身。

　　躺在病床的左睢转动眼球，艰难地从黑暗中睁开眼。

　　微风从敞开的窗户飘向室内，吹凌衣领和领带，指尖燃烧的半截烟，规整的白色衬衣有的皱，下摆盖住西裤，身姿挺拔，侧脸俊毅，他背身站纱窗前，沉默着吸了半支烟，过肺，徐徐吞吐青烟，恣意散漫，一股子大佬搞事的坏腔调。

　　左睢喊他。

　　不应。

　　“什么结果。”左睢抚着额，坐在床沿问。

　　葛律行下巴一点，弹了弹指尖的烟，“霸凌同学，破坏学校财产，视校规无物，影响恶劣，给予开除处分，下周一，全校通报。”

　　“那照片。”

　　“照片的事被秦老师压下来，校方暂不知情。”

　　“那我能参加待会的考试吗？”

　　“这很重要？”

　　“重要。”

　　考试是检验一个月悬梁刺股成果的证明，更是兑现和席绅的约定的程序。

　　“恐怕重要的不是考试。”葛律行话里暗含深意，“是结果。”

　　“结果当然重要。”左睢迅速接话：“学这么久，总得看看是我没天分，还是没认真。”

　　几秒安静。

　　“左睢。”

　　葛律行很少连名带姓这么叫她，他更喜欢睢啊睢地喊，他说只能他这么喊，其他人不行，被尼古丁腐蚀过的声音添了几分哑，也平添了几分性感，给人可靠沉稳的错觉，他折过身，徐徐说：“你跟以前不一样了。”

　　“人都要长大。”面对葛律行此刻的凝视，左睢莫名生出一丝惆怅，“你不也一样。”

　　“嗯。”

　　只是这么淡淡地嗯一声，仿佛把这三年的年少轻狂，爱恨纠缠，青春荒唐，一并吞咽，嚼成灰烬。

　　埋葬。

　　指尖的烟无声燃着，丝丝缕缕的白色烟雾从葛律行的腰身一路蔓延过肩，被窗口的风卷散，消毒水味夹着烟味滚落在空气里，颗粒浮尘飘着，蝉鸣低浅，呼吸搏动。

　　左睢想，葛律行的确喜欢她，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可以放下骄傲，一次又一次改变原则，任让她糟蹋，可左睢不是葛律行的太阳。

　　她那个无底线摄取葛律行能量的黑洞。

　　“你喜欢过我吗？”葛律行看着她眼睛说：“哪怕是一点点。”

　　他有优越的气场，有一颗强大的心脏，说出的话却那么心酸，左睢珉着嘴笑，喉咙发苦，“你别问。”

　　“一点都没有。”葛律行很平淡，“在一起很辛苦吧。”

　　跟我在一起很辛苦吧。

　　跟一个不喜欢的人在一起很辛苦吧。

　　“对不起。”

　　她只有这个给他。

　　“睢，这是你第二次说对不起。”葛律行掐了烟，用拇指，仿佛感觉不到痛，烟味夹杂肉焦味被风带过来，声音冰冷，“永远别说对不起，我担不起。”

　　一时无言。

　　风吹动两颊的发，把发前数收至耳后，双脚踩在洁白的瓷砖，左睢往葛律行走，掰开他紧锁的手指，摘掉指腹的烟，他好看的手被烫出一个黑点，焦煳味刺激嗅觉。

　　葛律行只挣扎一秒，就任左睢掰开。

　　掌纹平摊在手背，葛律行下意识想回握，左睢在前一秒收回，沉默着把烟头丢进脚边的垃圾桶。

　　双眼在落满烟头的桶底停顿，三秒，她把半开的窗户彻底拉开，让烟味散出去。

　　做完这些事，葛律行的眼神依然落在她脸上，不带任何掩饰，不带任何感情。

　　左睢临窗而立，眺望楼下空无一人的足球场，蜻蜓低飞盘旋，“人与人吸引并产生纠缠，吸引的不一定是太阳，纠缠的也可能是黑洞，她的外壳闪闪发光，你被她的微光吸引，却不知自身的能量与光正加速向她流逝，你的能量和光被她贪婪吞噬，直到你不再有驱动力前行，她会抛弃你，去寻找一片新的光。”

　　“葛律行，躲开那颗纠缠你的黑洞。”

　　葛律行一言不发，她说完，门被人从外叩响，严肃的气氛不上不下卡着，樊西雅在门外喊话，“律行，你在里面吗？”

　　卫医生轻咳一声，“注意点影响啊，里面的人。”

　　秦主任重叩一记，“左睢！你要是敢把医务室也点了，老娘灭了你…”

　　室外的焦躁不安与室内的静默形成鲜明的对比，她和他的对视的眼把一切屏蔽在外，叩门声一记比一记重，赖宇辰老套问：“左睢，你在不在里面。”

　　梁赛龙高声调笑：“葛律行，给你两分钟穿裤子，再不开我撬锁了。”

　　话落，左睢收回眼，看着被不停叩动的门，慢慢眯起眼，梁赛龙这二百五看热闹不嫌事大，生怕这摊水不够乱，不够脏，使劲搅浑，还要把葛律行这全校稀罕的宝贝往她这块黑炭抹。

　　左睢烦躁地撩起脸颊的发，缓步从葛律行眼前走过，一步－－

　　两步。

　　三步。

　　三步半－－

　　第四步，被葛律行握住手腕，指腹与掌纹轻轻覆盖在皮肤上，融化彼此的温度，颗粒浮尘在阳光下飘着，叩门声杂乱响着，呼吸起伏，他单手插着兜，斜着额，沙哑的声音劈开庸扰刺入左睢的耳膜，“你从来不是黑洞。”

　　话落，葛律行松开她的手，垂眼眸。

　　她看得分明，有什么东西，在他眼里灭了。

　　她加快步伐往门口走，强行让自己忽略后背那道摄人的视线。

　　“你是那颗太阳，我才是那颗黑洞。”

　　隔着几步之遥，葛律行眼中爱恨交织，她都无从得知，只是刺入耳膜的话让脊背僵住，搭在门把上的手顿住。

　　葛律行啊葛律行，你怎能输得如此惨。

　　两个字。

　　凄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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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从来不是黑洞。”

　　－－“你是那颗太阳，我才是那颗黑洞。”

　　坐在考场，左睢的耳畔仍被这两句话萦绕。

　　将近两个小时的月末大连考在篮球馆进行，指针嘀嗒嘀嗒三百六十五度旋转，笔锋“飒飒”糅合纸张翻页声回响在空旷的场内，桌椅细微摩擦硅PU地板，偶尔响起几声咳嗽，窗外下起毛毛细雨，打在玻璃窗上留下蜿蜒曲折的水痕。

　　斜前方，是葛律行的座位。

　　冷风从门缝灌进来，把桌面的试卷吹起折角“哗啦啦”响，四，五秒，第六秒，连着压在上面的圆珠笔一并被吹飞。

　　被笔砸到胳膊的女生低呼。

　　那支笔是监控官留下的，因给葛律行试卷填姓名，班级，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