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城寨]雾渊》咸不甜

3、哥哥

　　铿锵交鸣，刀光掠影间蹦出火光四溅。

　　锥心刺骨的疼痛自心口蔓延至四肢百骸，狄蔓怡眼睫轻颤，费劲气力狄掀起眼皮，银刃没入胸前，世界颠倒，变幻不停。

　　被泠然雾气萦绕的长刀如猛兽獠牙般立于穹顶，即将咬断她的头颅，无数只已被腐蚀，露出森森白骨的爪破土而出，擒住她的四肢，藤棘般束缚她的躯体，捂住她的口鼻。

　　眼皮沉沉，视线再也无法聚焦。

　　即将脱力之际，耳边传来滚烫的，焦急难耐的声音，在喊她名字。
　　[蔓怡！]

　　[蔓怡！]

　　——！

　　狄蔓怡猛地惊醒，挣扎着撑坐起来，下一秒却被半揽入怀。

　　天边泛起鱼肚白，虹销雨霁。

　　龙卷风抚上她的脊背，哄小孩似的为她顺气，

　　另一只手贴上她的脸颊，拇指轻舐着擦去泪水。

　　哭了吗？

　　她后知后觉地眨眨眼，衣服好像也被汗湿了，布料黏腻地紧贴着肌肤。

　　“做噩梦了？”

　　狄蔓怡唇齿微张，定定地望着他，半晌后才将意识从中抽离，半阖着冷薄的眼皮，觉得有些隐隐发涩。

　　不想承认的是他好温柔，凌厉深邃的眉眼平缓地低垂着，被注视时像坠入海里，抓住他就能抓住生机。

　　所以干脆偏过头，不再与之对视，只是靠在他心口处，随意扯了个谎：“嗯，梦见你死了。”

　　“我死了你这么伤心？哭成这样，我是不是应该跟你说谢谢。”

　　“不客气。”她有些自得地摇头晃脑，还是忍不住弯了弯眼，唇角勾起弧度，“不过你最好还是别死，要是你死了我就天天到你墓前烦你。”

　　说着，她停顿片刻，食指勾住龙卷风衣领，迫使他微微俯下身。

　　嫣红的唇张张合合，她说，“总之就是，做鬼也不放过你。”

　　“……冇你符。”
　　（拿你没办法。）

　　他将桌上的烟盒和银质火机勾过来，指尖摩擦滑轮，眼底拓出簇火光跳跃明灭，撤下环着她的手臂，又将被她扯开的纽扣一颗颗重新系好。

　　知道他要先回理发店，狄蔓怡也没管，捞起薄被蒙过脸又躺倒在床打算睡个回笼觉，只是朦胧间感觉好像有人在吻她。

　　——

　　大小姐来城寨是不用干活的，信一知道，只是没想到她可以这么闲。

　　稍稍抬眸就能望见狄蔓怡明艳的侧颜，唇瓣覆层瑰艳之色，双手托腮撑在椅背上。明明穿着的是再普通不过的他的纯色polo衫，却美得生机勃勃诱人采撷。

　　三姑旁边烫头发她便甜甜地跟人家打招呼，夸她好年轻，一点皱纹都没有。

　　害得人家以为她是理发店新收留的打工妹，称赞龙卷风真是有眼光，心也善，让她当门面招牌，什么活都不用干。

　　“让她干活迟早倒闭。”信一正拿着笔记账，嘴边衔根香烟，头也没抬地应道。

　　“是是是，我去把城寨里的人都剃成光头才好，这样你们就没生意了。”她朝他吐舌，做鬼脸，最后又凑到他跟前，探头探脑去看账本，最后干脆直接抢过笔，将他挤到一旁。

　　确实算得又快又漂亮。

　　信一掐着烟默了半晌，隔着烟雾看她，呼吸却不免被她身上的香气搅乱。

　　两人斗嘴斗得有来有回，最后被不堪其扰的龙卷风终止。

　　“信一，你陪狄小姐出去逛逛。”

　　“我算好账就去。”

　　还没等他说完，就见狄蔓怡将笔扔回在桌子上，长卷发在身后摇摇曳曳，美人鱼般往外游去，快到门口才扔下一句，“你等阵自己嚟搵我。”

　　信一是在大排档找到的狄蔓怡，大小姐不是在吃饭，而是在后厨，不管不顾地上的油腻湿黏，就这么双臂环着膝盖蹲在鱼蛋妹身旁，目不转睛地盯着小女孩是怎么捏鱼蛋的。

　　她手里掂着个苹果，看见他来，眼睛亮亮。

　　“把刀借我用用。”

　　狄蔓怡盯着他手中的蝴蝶刀，银光划破空气时掠过阵阵残影，刀刃在指间翻飞跳跃。

　　他下意识停止手上动作，有些不解，“你要刀干嘛？”

　　“当然是削水果给鱼蛋妹吃啊。”

　　拿他的贴身武器削苹果。信一身形一僵，想问她一句有没有搞错，转念又将质疑吞回，大小姐不就是这样吗？随心所欲翻脸比翻书快，更何况削个苹果，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目光挪至鱼蛋妹身上，得到小女孩点头表示确有其事的答复后伸出没拿蝴蝶刀的那只手，“拿来吧。”

　　他知晓刀刃锋利，不敢贸然给她，姑娘一看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万一伤到哪了最后终归还得怨他。

　　狄蔓怡盯着他看，良久，才半信半疑地将苹果递给他，“你刀干不干净？这几天没砍人吧？”

　　“……那到底削不削？”

　　“削削削。”她点头如捣蒜，然后不知有心还是无意地道一句：[谢谢哥哥。]

　　又是这样，信一慢条斯理地削着皮，平静的心似乎因此漾出波纹涟漪。

　　余光里是她的笑脸，她笑时两颊有酒窝，眼睛特别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