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烬余夜》狐咠

16、 Chapter 16

　　“今天是...2124年5月20日，百手的身体机能已经完全恢复，其他参与实验者也并未产生任何异样感，生命体征正常。”
　　“恭喜大家，继‘永昼’系列及‘永夜’系列之后，‘蠲痾’系列对勿忘药剂也测试成功，可以正式投入使用了。”
　　“各位觉得，在什么时期对外公开这项成果比较好呢？”

　　心理学研究分部的会议室里，林光霁整理着面前的资料，与在场实验人员共同商议着新型号药剂相关事项的处理工作。

　　“林专家，我建议在MAL病毒的第二次显著变异之后。”
　　其中一名科研人员举起手，如是发言：
　　“通过林专家共享的信息可以得知，现阶段，ZT总域依旧能够依靠机械力量，以及其自主研制的对勿忘药剂，来抵御绝大部分勿忘的袭击。”
　　“而心理学研究分部所提供的对勿忘药剂，也仅是在对S级以上勿忘作战中起到辅助作用，唯有对勿忘专用麻醉剂使用的频率较高。”

　　他将资料调出，用激光笔引导在场人员跟随他的思路分析。
　　“可在其他总域，他们自主研发的对勿忘药剂已经无济于事，作战人员的水平也有待考量...”
　　“反而是我们分部所提供的对勿忘药剂，成为了他们抹消勿忘的主力。”

　　那人单手撑桌，苦恼扶额：
　　“虽然说，这种做法很有利于我们心理学研究分部的发展吧...”
　　“但若是继续这样无节制的使用下去，很可能导致勿忘产生对应抗体。”
　　“我们即使能够研发出更加强力的对勿忘药剂，也终有一日会到达极限，届时作战人员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众人一致表示赞同。

　　“所以我建议，现阶段依旧按照林专家的规划，在无数量限制售卖Ⅰ型 ‘双永’系列对勿忘药剂的同时，以林专家接受采访所述那般资源有限的理由为借口，仅对各总域开放销售少量的Ⅱ型双永系列药剂，日后再考虑逐步放开的可能。”
　　“同样，在此基础上，我们还需要继续对外隐藏已成功研发Ⅲ型双永系列对勿忘药剂的事实，并继续研发Ⅱ型蠲痾系列，以确保对勿忘药剂的可持续供应。”
　　“若是未来，MAL真的会发生变异，只要新生勿忘脏体结构不产生变化，Ⅰ型蠲痾系列作为新型药剂，依旧是能够起到相当强效作用的。”
　　“更何况，根据勿忘生物学部门提供的数据来看，至少在近期内，勿忘本体的变异可能性也依旧较低。”
　　“即使发生，这一改变也仅存在于极少部分新生勿忘，对其他早已存活于世的异种依旧适用，我们还有的是时间去研究针对新生勿忘的药剂。”

　　林光霁微微皱眉，拿起资料再度翻看，随后松了口气。
　　“脏体结构改变也没关系，只要勿忘还需要进食，蠲痾就能起到功效，只是需要注意剂量和部分成分含量的调整。”
　　“明白了，林专家，我们会在Ⅱ型上进一步改进这一可能性。”
　　“好，还是老规矩，所有人闭上眼睛，同意的举右手，不同意的举左手，开始。”

　　一声令下，所有人齐齐举起右手，靠在墙角旁听的百手却举起了左手。
　　“林专家，我没有异议，就是有个想法...”
　　百手鼓起勇气说出这番话，却丝毫不敢睁开双眼。
　　曾为人类的自己也不过是随意混了个护理专业的大学毕业证，所有成绩低分飘过。更不用说异变为勿忘后，这些知识早就被喂狗了。
　　他越发觉得自己无地自容，自讨苦吃，一定会被他们嘲笑不自量力吧。

　　可周围一片寂静，他有些疑惑，缓缓睁开眼，便看到所有人都在安静的等待他的发言。
　　百手：“？”
　　林光霁轻声笑，拿起激光笔走近，交给他：“放轻松，我们会等着你的。”
　　百手一怔，鼻子有些发酸，瞬间低下头，轻点两下，站起身走到荧幕前，翻动那份报告：
　　“其实...站在勿忘的角度来看，除非是我们的体力被消耗到极限的极限，连吃自己的肉都无法恢复的情况下，作战人员才能顺利的将这一药剂送入我们嘴里。”
　　“不过一般情况下，没有勿忘会为了求生去主动啃食自己的身体，毕竟这种行为也只能算是暂时的循环，难以忍受的痛感终会将我们折磨致死。”
　　“因此，我们都会在情况不妙时，预留一部分体力以便逃走，身为人类的作战人员基本上无法追赶使用勿忘能力逃生的我们，更不用说使用这份药剂了。”
　　“况且，如果碰到我这种本体巨大的家伙，就算是我真的瘫了，你们也摸不到我的嘴，还是会存在不方便之处...对吧？”
　　众人纷纷点头。

　　“所以，如果你们要研制Ⅱ型的话，说不定可以考虑一下胰岛素那种感觉的...药剂，或者使用方法？”
　　似乎回想起什么，百手表情哀伤，颤抖道：“糖尿病...有的时候...也挺致命的。”
　　“我虽然懂一点...但根本救不了人...反倒是...”

　　此言一出，四下惊诧，纷纷讨论起来。
　　百手难安的看向林光霁，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却见人露出可爱的笑容，向自己伸出手：
　　“欢迎加入心理学研究分部，我们的勿忘成员，陆以霜先生。”
　　百手：“？！”
　　看向林光霁的那只手，他双眼模糊，苦笑道：
　　“真是...我都快忘了...”

　　陆以霜，那是百手的本名。
　　在异变为勿忘后，除了自己的妻子和儿子，大概率也只有自己那因病早逝的父母还记得这三个字了。
　　就连一张冷冰冰的人类身份证，也在自己被邻居举报后，被迫剪去那部分象征死亡的一角。
　　不过一瞬，便摔落在地，一动不动，像陆以霜的人生，任人践踏。
　　自那时起，所有认识自己的人，包括记录勿忘的档案之中，无一例外，都在称呼他为，百手。
　　陆以霜，早就死了。

　　他搭上林光霁的手，紧紧握住，泪如雨下。
　　“谢谢你...林专家...谢谢...”
　　林光霁看向周围人，大家脚步轻轻离去。
　　不过片刻，雯抱着文件缓慢走来，同刘文一并坐在门口，默默等待。

　　“陆先生，抬起头来，听我说。”
　　林光霁声音温柔，将人扶起，让他坐在了面前的座位上。
　　“从你来到心理学研究分部的那时起，我便注意到，你对人类生物学展现出浓厚的兴趣，甚至不分昼夜的泡在图书馆里，翻看相关书籍。”
　　“但那日，你服用饕餮后，我察觉到些许异常，所以私自向你的妻子询问了你的过去。”
　　他轻叹一口气，继续说道：
　　“如果我现在对你说，希望你忘记过去，已故之人不想看见你这副模样这类话语，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
　　“所以...”

　　林光霁的语气忽然急转直下，变得冰冷无比。
　　“陆以霜，从现在起，你一定要铭记过去那个无能的自己，更要对现在的我恨之入骨。”
　　“因为你明明拥有着同其他勿忘一般征服世界的力量，却被我束缚于此，以一个似人非人的存在拼命打工，被迫为我赚取不菲的利益。”
　　“而你很清楚，只有在利用我治疗好你的儿子后，你才可以做到在我手中毫无把柄，放下一切，将我杀死，得到自由。”
　　林光霁拽着他的衣领，将人带近，陆以霜表情惊恐，似乎被吓了一跳。
　　“做不到，那你就和你的家人一起死在我面前吧。”

　　“......”
　　陆以霜无奈轻笑，推开林光霁的手，揉了揉他那头灰发，宠溺万分。
　　“说你是小孩儿你还不乐意听，这种话也就激励你们同龄人好用，我不过是人类外貌没有变化，其实早就过了那个年纪了。”
　　“你还不如直接和我说，每个月给我发三千的工资，还管我们一家三口的吃住，让我能天天见到老婆孩子呢。”
　　“我们这些年龄大点的，有家有业的，还是更希望能赚到摸得着的利益，踏踏实实过好每一天的日子啊。”

　　林光霁抬起头，露出狐狸般狡猾的笑容，陆以霜感觉大事不妙。
　　“我之前有没有和你说过，你只需要定时为我提供样本，我不仅会管你们的吃住，还会支付你一笔对应的费用？”
　　“是谁信誓旦旦的和我说，绝不吃嗟来之食，不如给你找个班上的？”
　　“我懂，你们这个年纪都死要面子活受罪，我能理解。”
　　听到林光霁故意拉长音的调侃，陆以霜的脸刹那间红透，心虚的扭过头去，惹得人轻声笑。

　　“其实，我们的对勿忘药剂之所以会分为Ⅰ型，Ⅱ型等型号，一部分原因确实如刚刚那名科研人员所述，需要以我们的方式来抑制各总域对此类药剂的依赖度。”
　　“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能够在有朝一日，治愈MAL病毒药剂尚未研发完全时，我们能够凭借长久以来的积累，去操控MAL病毒的变异方向。”

　　此话一出，陆以霜震惊不已，却见林光霁做出嘘声手势，他急忙点头，不再追问。
　　林光霁将另一份资料打开，翻动：
　　“如果我们从一开始就将某个完全体对勿忘药剂放出，先不说其他总域有析出其成分再复刻的可能，这一系列药剂在未来的改进也会是十分困难的。”
　　停下动作，投屏，上面展现出了名为饕餮的对勿忘药剂相关报告。
　　“那日你所服用的饕餮这一型号，是蠲痾系列中最早研发出来的药剂，而它现在也已经拥有了Ⅱ型完全体，甚至是Ⅲ型的雏形...”
　　仔细阅读过报告，陆以霜虎躯一震，Ⅱ型药剂与他刚刚的提议不谋而合。
　　“林专家，我...”他吓得急忙解释，希望证明自己没有私自翻阅过这份文件。
　　“我知道的，陆先生，所以我才希望，你能够加入心理学研究分部。”
　　“这一系列药剂，应该会很符合你的专业方向，慎重考虑一下吧。”

　　见人迟疑，林光霁微微颔首，离去，坐在门口的二人目送他离开，拿着文件走来。
　　“陆先生，如果考虑好了，就签一下卖身契吧。”刘文如此打趣道：“只要被林专家选中，他一定会想方设法的让你自愿留下，一辈子都跑不掉的，不如直接从了。”
　　“还有那张名片，可以回收了。”雯从身侧摸出一把剪刀，象征性的剪了两下空气：“成为心理学研究分部的成员后，某种意义上便是拥有了无限次的求助机会，但请不要提太过分的要求，林专家也是会生气的。”
　　陆以霜看看二人，这才恍然大悟，近期所发生的一切，恐怕都在那个小专家的计划之中。
　　回想起自己揉弄他发丝的举动，陆以霜的后背愈发渗出冷汗来，他深呼吸一口气，尽可能的冷静，点头表示理解，拿过合同签字。

　　“雯小姐，这张名片...可以留给我做纪念吗？”百手试探着询问。
　　“可以，随你处置，但最好不要转交给其他并非你所信任之人...”
　　陆以霜自然是理解的，那张名片十分珍贵，一旦被其他勿忘得手，只怕是会给那个小专家增添难以预估的麻烦。
　　“如果是想要售卖的话，还请尽可能提高价格，越高越好。”
　　“啊？”
　　意料之外的发言，陆以霜难以置信。

　　“我想陆先生应该已经察觉到了，林专家并不是什么圣母。”
　　刘文接过合同，翻看确认：“包括大家在内，林专家之所以会选择帮助于其他人而言毫无价值的我们，正是因为我们不偏不倚能够为他提供他所需要的价值。”
　　“而恰恰因为林专家向来都是将这一点与我们明说，不会像总部那般暗地里动手动脚，所以大家即使知道自己被利用了，也是心甘情愿的。”
　　“更何况，林专家的利用更像是一种等价交易，不仅不会伤害我们，反倒是让我们飞速成长。”
　　“所以，如果陆先生真的紧迫到需要转让那张名片时，不如依照雯所说的那样，尽可能抬高价格去贩卖，为自己谋一份不菲的利益，这才不辜负林专家给予你那张名片的意义。”

　　眼前的二人也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纪，行为举止却与那位小专家格外相像，过分游刃有余。
　　即使将手段亮明，也丝毫不惧他人暗地诡计，赢得坦坦荡荡。
　　这下可真是入了狼窝了，陆以霜无奈叹气。
　　“理解了，还有林专家提到的那个秘密实验，我参加。”
　　“好，请随我来。”刘文微微颔首，与雯同人一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