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安》藤椒三文鱼

5、邀约

　　她想！做梦都想！
　　可船上跑不了，下船又会被送回周家老宅。那里她见面最多的人，是接送她去上雅思课的司机和周家雇佣的私厨。

　　过完中学阶段，高中曾被周旭送去国际学校两年，期间因为高二结束发生的那场意外，在高三开学前被勒令办理退学。
　　所以严格意义上，周渺只学完了义务教育，还是家教。

　　她的为人处事，行为规范，都是从书里学的。

　　旗袍应当留够身量，晚宴应该正装出席，女士出席正式场合，高跟鞋不应露出脚趾，男士的深色西装不能搭配浅色鞋袜。
　　不同国家的问候礼仪了如指掌，连北宁知名的政界人士和企业家的长相，遇上她都能认出。

　　但周渺不想要这些，周家给的教诲，每一条都在告诉她，她不是周家人，她的归宿是被当作馈赠转交给陌生人。
　　她不知道齐康沉是什么时候理清她的目的，但这人是自己找的。

　　是一线希望，只好拼命点头。

　　男人点头回应，他今天身上是棉线织制的帽衫，没什么形状的衣服，靠地下薄薄的肌肉撑起肩宽，温柔，不失力量。

　　“我可以帮你。”

　　想原地欢呼，本以为勾引失败的男人，居然主动找来说要帮她。
　　周渺捧着书，只差挤出眼泪。

　　“但有条件。”
　　好吧，就知道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

　　齐康沉盯着女孩刚舒展开又皱起的眉头，不觉好笑。
　　周渺不会掩藏情绪，时刻写在脸上，这就是被养在笼中长大的坏处吗？

　　“留在我身边的人，至少有三样技能傍身。”
　　“第一，语言能力，你有。”
　　这个他见识过，至少会讲三国语言，周家的私教大概率把法语也列为必备项。

　　周渺的眉头渐渐展开，如此听来，不像难以实现的要求。

　　“第二，学历。”
　　“你还小，不强求。”
　　“把你要来我这儿，想学什么可以安排。”

　　老天啊，这什么美梦，周渺掐了把胳膊，疼得挤眉弄眼，又从男人眼里捕捉一抹笑意。

　　“第三，自保能力。”

　　自保？几个意思？在他身边会有人身危险？
　　周渺的眉心再次皱起，没来得及问原因，男人一改前几次碰面哑人似的，不愿搭理她的态度，耐心解释。

　　“我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料理你的安危。”
　　“所以锻炼体能，会开车，会...”

　　他顿了顿，像是在考虑要不要吓唬她般，叹了口气才继续。
　　“会格斗。”
　　“都是必须的。”

　　救命，突然觉得还是老实待在周家吧。
　　这算什么？他过着什么水深火热的日子？

　　周渺惊觉自己好像挑了个了不起的目标，差一步踏进万丈悬崖的那种。

　　“齐先生，您这...”
　　“说得好像你的身份，不是矿主老爷的儿子。”
　　“倒像是什么大洋彼岸的特工。”

　　哈，着实有趣，竟然知道他矿上发的家，没管他叫煤老板的儿子，是不是已经给面子了。
　　齐康沉绷住唇角，不想让她察觉喜悦。

　　“车我会开，体能一般。”
　　“防身术什么的，真不会。”

　　女孩摆出一副你看着办的模样，细长手指却捏着书皮封面不松。
　　她早在出海关时就想到退路，世界上免签的国家那么多，大不了买张机票开溜，打工黑在外面，也比被周旭送到别人床上来得强。

　　齐康沉看她摆烂，也不恼，往身后的座椅靠过去，交叉双手放在腿上，下达通牒。
　　“肯学吗？”

　　毫不意外得到小鸡叨米点头，这次男人终是展开笑脸，对她和颜悦色伸出只手。
　　“那就提前祝我们合作愉快。”

　　周渺用裙摆蹭了蹭手心的汗，才握住他的手，被带着挥动两下，男人有分寸的及时松开。

　　就这？不是，不透露下计划安排？他要怎么把她从周家带走？
　　一年时间不到她就要飞去日不落帝国进修艺术，齐康沉的权利难道能大到一句话，撤销周旭的安排？

　　男人没给她追问的机会，动身离开，直到旅程结束也没再遇见。

　　周渺还是回了周宅，不过这次回来，周敬在家。
　　他硬被叫回来参加家宴，满脸写着不情愿。

　　她其实无法理解，周旭和王楠对他百依百顺，自家企业他是第三代继承人，小时候她的哥哥喜欢拼乐高，高考完随心所欲报了个建筑专业，家里也由他去了。

　　长大后更是想做什么都不管不问，只要不触及法律底线，不搞大女孩肚子，摄影，赌马，飙车，怎么烧钱就怎么玩。
　　父母也从未过问，缺钱就给，不问缘由。

　　还有什么不想回家的理由？周渺自认如果有这样亲生父母，在家当全职女儿，伺候二老都成。

　　周敬在身边坐着，一筷子接一筷子往她碗里夹菜，宽大大理石桌面上摆的菜色，都是女孩爱吃的。
　　王楠看这兄友妹恭的画面，甚是欣慰。

　　臭小子终于放弃她，安心当好哥哥的角色，就不妄他们如此放纵。

　　周渺不知道，她单线条的脑瓜大概怎么也猜不到，周敬不回家的原因是她自己。

　　他打小四处游玩，在她被关在家里学习语言，只能从书籍和各国家教的描述中树立认知时，周敬已经学会扛着单反相机，拍楼拍景拍风光，为的是带回去，给家里可怜的妹妹看一眼外面的世界。

　　这份亲情开始变质在一零年前后，周家产业拓展，爸妈没时间管他俩，家里经常剩只负责做饭的保姆和到点就走的家教。

　　周敬相机里第一张妹妹，是她洗完澡披着暗红色，滴着水珠的长发走出浴室，纯白棉袍下小小的身子，没有发育，脚踝一点点细，眼睛却亮闪闪的，漂亮到他舍不得删掉。

　　后来被王楠发现，也有情可原。
　　上大学离家后的大学生，设备带不走，扔在家的相机里几乎都是她，周渺从十二岁到十六岁，四年间的成长历程，装满了他几张硬盘。

　　以至于后来被周旭扔进火盆烧掉时，超速驾车返家的少年，哭着让他父亲手下留情，哪怕给他留一张也好。

　　那年周旭就警告他，周渺是他家的秘密武器，未来要嫁为人妻，只是丈夫不是他，也不能是他。

　　“如果你学不会控制自己的感情。”
　　“就让渺渺出国，她早晚要去。”

　　“周敬，你和她，谁也离不开这个家。”

　　那天起，他听话了，敛起对周渺的私心，尽管两人没有血缘关系。
　　至少在他不能反抗的时候，不能让周旭把渺渺送出去。

　　他们家已经够对不起她，怎能让她自己去到全然陌生，没有一个人认识的国度生活。

　　揉了揉女孩的脑袋，周渺的红发蓬松绵软，常年用昂贵的护发产品养着，手感很好。

　　周敬捏紧兜里的车钥匙，他不会让周旭王楠知道，他给她买了辆车，间接等同于给了她自由。
　　他的渺渺，被禁锢在周宅长大，没有憎恨过一个人。

　　如此良善的她，他不想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