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安》藤椒三文鱼

3、婉拒

　　接下来到福冈的一天半行程，周渺没再出现在他面前，餐厅里有周旭的身影，流连在不少北宁工业信息部门的管理者之间。

　　这艘游轮本就是带着使命飘在东海上。
　　齐康沉也有任务，先前斡旋的硬碰硬式外交手段早已不是主流，进入二零年代，形势多变，关于国内稀有矿石采掘出口的管控禁令，需要他亲身传话给机工集团。

　　这艘船上大多人都有明确目标，包括那个红发异瞳的小姑娘。
　　也是他没机会还回墨镜的主人。

　　齐康沉让林烁查过，周家虽说收养了她，培养方式却像极笼中鸟，虽然生活优渥，养尊处优，却失去自由。
　　周旭兴许是要拿她承谁的宠爱，或直接当作人情工具，一年后送去大英进修艺术。

　　听完电话里的描述，男人回忆起她求救眼神和自救行为，里面有小型动物被猎杀时的慌不择路。
　　所以找上他，是为了自保，而不是看上他。

　　他面无表情，却深感兴趣，周家于她而言是烫脚的火盆，那么他对她来说，就是良人佳婿？
　　周渺，你挑人的眼光似乎不怎么样。

　　男人在夜间的甲板远眺，除了海面上零星的渔船探照灯，没有其他光亮。

　　他以暴发户示人的伪装，也在提出‘退休’后卸下，不用再穿着早年夸张显眼的流行单品，身上只着纯白线衣和黑色长裤，笔直地站着，任由海风勾勒出匀称紧实的身型。

　　周渺不觉得他像三十五岁的人，在邮轮视野最好的房间再度寻到男人，长身独立的姿态，对得起北宁把他形容成当代姜子牙的恭维。

　　关于齐康沉，都是传闻，但公认的只有一个事实，他确实是暴发户。
　　早年的他，青年时期跟着商团出国随访，同形人员大多毕业于光华管理学院，只有他最为神秘，无人知晓他的学历经历，权当是那个矿业发家的父亲，重金将人塞进谈判队伍。

　　但注视着海风中屹立的男人，点点微弱星光，在他身后投出一道虚影。

　　周渺不觉得他像简介写的那般佻薄轻浮，齐康沉会认真回答她无厘头的提问，也好心拾走了她故意落下的墨镜。

　　更在察觉到窥视的目光后，侧脸抬头朝她看来。

　　【晚上好。】

　　相距几层楼的高度，她甚至站在室内，周渺却清晰看出口型，这人在和她问好。
　　不对，她藏在纱帘后，他是怎么发现的？

　　抬手尴尬地超他挥了挥，周渺不知该转身走开，还是同他隔空喊话。
　　男人见她不动，抬胳膊招手，举起她的墨镜。

　　【下来拿。】

　　还没去要，他怎么送上门了？
　　周渺愣神片刻，朝下方点头，飞快跑回房间的全身镜前，打量此刻的模样能否直接下去。

　　她穿着件露背短袖，短袖下是条吊带黑裙，比旗袍显身材，也没有过分裸露。
　　可以，她很满意。

　　推开船舱玻璃门，女孩才发现夜里的海上有多冷，她被风吹得一个激灵，起了满身鸡皮疙瘩。

　　他是怎么在这温度站着还不打哆嗦？
　　硬着头皮往他身边走去。

　　“我说怎么找不到墨镜，原来那天落下了。”

　　男人没有回头，只是换了只手递给她，焦点放在漆黑的海域出神。

　　“您在看什么？”

　　周渺冷得牙齿打颤，靠着栏杆往外瞅，试图从海天一色的黑暗中，发现让他甘愿站在这挨冻的美景。
　　女孩没接墨镜，倒是抓着冷冰冰的铁栏，探出半个身子，试图融入他的世界。

　　齐康沉的注意力被她小臂肌肤的凸起抓回，细皮嫩肉的小姑娘，十几度的海风里，吹不了一会儿怕就要生病。
　　可她冷到抱臂取暖也不走，同他一起看了很久的海面，发现什么似的，高兴回头。

　　“我知道您在看什么了！”

　　修长的手臂抬起，脸蛋跟她指的方向扬，指向位于星河间，座内最亮的一颗白星，天鹅座好似只疣鼻天鹅伸着长颈，张开双翼，翱翔夜空。

　　顺着她的手望去，一眼便看到那颗最亮的主星。
　　再低头，女孩兴奋的笑脸出现在眼帘，换上从他那得来分毫安全感后的松弛。

　　“天鹅座，夏季的观赏星座。”
　　“齐先生，在看它的倒影是吗？”

　　男人一愣，侧过目光朝她身后看去，水面确实有几个散乱的光点，根本看不出形状。
　　倒是她，有趣得很，从海面的反光认出天上星。

　　周渺为她强大的观察力沾沾自喜，没料到下秒便得到回复，令她羞愧难当，红了耳朵。

　　“没有，我在看‘小动物’。”

　　怎么还拿那天她临时想到的撩人问话作答，这让她怎么接话？
　　周渺咽口水思考该撩什么，齐康沉上前一步，掰开因为寒意握拳的手，墨镜放进去。

　　“周渺，我不是合适人选。”
　　“与其把希望寄托在陌生人身上，不如考虑考虑...”
　　“你那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

　　男人说完扬长而去，没留给她一丝辩驳的机会。

　　直到消失在门厅，周渺才反应过来，两天不到就知道了她的用意，他果然不是暴发户那么简单的身份。
　　攥紧手里的墨镜，杵在渐渐停下的海风中。

　　海浪打在船身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周渺瞪着早已消失的身影，骂骂咧咧地跟回去。
　　她倒是想打周敬的注意，他爹让吗？

　　就不提她的养父，周敬从小但凡同她亲密一点，王楠，她的养母第一个站出来不同意。

　　回到温度适宜的内厅，周渺在门口无奈叹息。
　　不都说她好看，这人不喜欢女的？真是块铁石，踹一脚疼的是她自己。

　　女孩没回房间，墨镜推到头顶，来到酒廊要了杯曼哈顿，瘫坐在快没人的宴厅角落，掏出手机给周敬发消息。
　　【哥，明天到福冈，要给你带点什么吗？】

　　那边直接拨回视频电话，接通看清周渺的脸后，张口就是嘲笑。
　　“渺渺，还大晚上的戴墨镜？再摔了可没人扶你！”

　　周敬窝在漆皮沙发里，背后是破旧的机车工厂，他布满机油污渍的T恤上系了片方巾，举着手机挠脸，却把黑黑的油渍蹭上脸颊。

　　她的哥哥，去年迷上了机车改装，整个人从吊儿郎当的富家贵公子变成朋克二代。
　　周渺最近每次见他都能闻见浓重的机油味儿。

　　哥哥是好哥哥，就是这不靠谱的样子，让她怎么耍心眼换取下半生安稳。

　　“没有晚上戴，前两天丢在甲板上，被好心人拾到，刚还给我。”
　　‘好心人’没走，齐康沉在酒廊的转角坐着，正好被酒柜当了个严实。
　　呵，三次碰面都齐先生，齐先生地喊，转眼就成了好心人。

　　“渺渺，我这边吵，不跟你多说，等你回来生日...”
　　“哥送你个礼物！”

　　周渺急忙招手不让他挂，追问要不要给他买特产。

　　“渺渺买什么我都喜欢，照顾好自己，别被船上的老油条蒙骗！”
　　“挂了啊乖，他们喊我试车！”

　　“注意...”

　　安全没说出口，周敬挂断的速度闪电般快。
　　没来得及告诉他，俊脸脏得像只花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