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他曾拥抱我》栀旧

13、第 13 章

　　后面几天因着快要过年，周时快马加鞭总算是在农历腊月二十八那天，配合项目组一起把数据都完成了，大家都欢呼着要去聚个餐，靳城春作为组长义不容辞请客。
　　周时本来想说想回家躺着，她这几天晚上九点多就开始犯困，但是硬被前台的小姐姐撒着娇，给半推半就的去了。

　　聚餐地点选在附近的一家地道东北菜馆，来都来了，周时想，这次可以把锅包肉跟地三鲜包圆了。
　　餐馆不算大，上下两层，在小区居民楼下。
　　一进门是厚重的帘子护着屋里暖气，屋里的餐桌都是圆形中间放着一个或者两个大铁锅，窗帘，碗，喝水的杯子全都是大红大绿做旧的花样。

　　一群人找了个大一点包间，一进屋空调都把周时的眼镜熏得蒙了一层水汽，在水汽的影子里，看到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拐进隔壁房间。
　　周时等镜片上的水汽褪去，也没跟过去看，反正人没找她，她也不上赶着打搅。
　　只是吃到第二份锅包肉的时候，周时的手机上收到一条消息，点开，那人拍了一张风格一样的包厢和几乎一样的菜式的图片给她。

　　“你在聚餐？”许节吃的差不多，顺手拍了张照片，给周时发了过去。
　　今天来主要是他舅舅离婚了，本来夫妻俩还想说等他们女儿江微高考结束了再离婚。
　　但是两人已然到了离婚这地步，日常相处也是鸡飞狗跳，搞得江微都没法好好学习，江微让他俩赶紧离婚，别耽误她明年高考。

　　于是就找他们家做个见证，就不去法院打什么官司，把财产跟抚养权都划分好，直接去登记离婚。
　　江微今天都懒得来，她说她高中一毕业谁都不跟，嫌他们夫妻俩都幼稚，都看不顺眼。而且她都成年了。
　　不得不说许节挺佩服的。

　　“嗯，你也聚餐？”周时依依不舍的又吃了两块锅包肉才回消息，不然等桌子一圈转回来又没了。
　　“家里人一起吃个饭。”许节回她，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停留许久，还是很快输入，“什么时候结束？一会稍你回去？”

　　“我还要一会，你先回吧，指不定还有下一场。”也许一群人高兴一会还得去KTV逛一下。
　　“行。你注意安全。”
　　他又翻了翻上面几条记录，确保刚刚那个稍人回家的建议没有太唐突。只是前几次回家都是周时主动打车送他回家，这次他开家里车过来稍他一程也是情理之中。

　　周时没想这么多，她也不敢自作多情。
　　一群人聚餐，又是放假前夕，免不了玩得疯，后半场果真又去KTV了。
　　她毕竟之前是在酒吧驻唱的，进去热个场子可以，唱得多了的话大家会有压力，于是唱了几首就先回去了。
　　靳城春没喝酒，负责开车先给她送回去了。

　　也许是越来越临近除夕的原因，楼下街道两边都挂上了红色的灯笼，火红的。但是街道两边都是漆黑的，没有路灯，只有灯笼照着。
　　有点中式新娘恐怖片既视感，给周时吓得打了机灵，连今天的唯一一只烟也没来得及抽。上楼之前，本来还想说拍张照片回去吐槽下，但是又怕手机拍到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那她要吓死了。
　　一路对自己连哄带吓的上楼滚回家了。

　　等进了门，才发觉自己最近似乎是烟瘾都小了很多，果然是上班消磨时间，给她忙的连抽烟的时候都抽不出来。
　　徐瑛芝在沙发上坐着，看她回来凑上前嗅她身上的味道，“你天天背着我在外面抽烟，你是不是不想好了？”
　　周时被扯着衣领，也不辩解，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你觉得我管不着你了是吧？”徐瑛芝睨她。
　　“你说呢？”周时说。

　　她还记得有一年端午回家，也就呆个两三天，就穿了一身热裤，以及带了一条热裤和T恤回家。她爸当时正好在晒衣服，看她这身装扮，眼里的鄙夷和恶意，出声训斥。
　　“你是不是没衣服穿，穿成这样！”

　　她当时先是愣了一下，又觉得莫名其妙，自己哪年夏天不是穿的短裤，小时候还给她买夏天的短裤穿，这又闹哪样？
　　不过她也不闷声受着，“我不是每年都这么穿，你第一次知道吗？”
　　“咱们隔壁街的李叔，他女儿之前也这么穿，被骂的后面都只穿长裤了。”
　　周时笑死，李叔，也许是想保护她女儿，但是如果不告诉她为什么这么做，这就会变成来自家人的羞辱。
　　父母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美其名曰别人会说闲话，其实别人说没说闲话她未必知道，但来自家人的加在她身上的闲话就已经开始了。
　　“你知道他为什么能管她女儿吗？”周时说，“因为她女儿还没成年，还要靠他养，而我，成年了，你管不着。”
　　她甚至连语气都没怎么变，但一下就让周秉生歇了。
　　她向来喜欢釜底抽薪地解决问题，不会跟她们辩解自己的穿衣自由言论，因为她知道，人与人之间，本就是天差地别。家人也一样。

　　从那以后周秉生对她的事是一概不提了，但是老妈似乎还是想要管，或许真怕她抽烟毒死，嘴上还是不饶她。
　　“我心里有数，不会早死。”周时慢悠悠的进房间，内心平静。
　　她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会为别人的眼光，家人的否定，整宿睡不着的周时了。

　　周时看了看手机，不自觉打开自己地手机银行APP，看着里面并不多的存款，一套一百万的房子的首付还差点。
　　莫名想起许节的那句，买房吗？
　　她一直想有一个自己的家，是的，她要买。

　　许节这边其实也不是很好解决，他舅舅想离婚，但是舅妈其实还是不想的，要说原因是爱，那也太扯淡了，分明在舅妈的眼睛看到的只有生活的灰暗。
　　但是，饭桌上的几句话，他也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他们结婚二十年，现在都已经是将近五十岁的人了，对舅妈来说，一个嫁出去的女人，离婚之后是没有家的了。她无处可去，甚至要重新自食其力。
　　也许，相夫教子，本就是一个致命的陷阱。
　　是，即使是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女性，依然存在这样一个困境。

　　他给江微发了条消息，问她真的谁都不跟吗？最后江微过了许久，终究还是回复，跟她妈妈一起。
　　想必，她也知道，她的妈妈只有她了。
　　最终，两人决定年前登记离婚，江微来许节家过年，等舅妈安顿好再接她。
　　许节第二天再开车去老家接江微。
　　苏城的年味渐浓，远处烟花直冲九霄，把原本在城市的路灯下灰暗的天空点亮。
　　街道两边摆满了各色的小吃摊，酸甜苦辣，天南地北的全都有，还有一些人摆了个摊自己写春联来卖，更远处的步行街门店里早早就已经装扮好红色的窗贴，喜气洋洋。

　　但是苏城乡下就有些古旧了，没什么人气，更别提氛围。
　　许节把车停在舅舅家的楼下，老式的筒子楼里昏暗，楼道的灯怎么跺脚也跺不亮，一人踩着棉鞋从里面骂骂咧咧出来，似乎是摔了一跤，看了眼把车停下的许节，肆无忌惮朝地下吐了口痰，拍拍屁股就走了。

　　许节抬脚往楼里走，楼梯道被脚印摩擦的光滑，生锈的扶手上挂着厚厚的蜘蛛网，墙角堆着经年的烟头，连滤嘴都褪色也没人管一下。
　　敲二楼的门，江微似乎是还没起床，等了许久也没声音，索性打个电话，电话声音从楼下传来。
　　“哥，你……这么早就来了？”江微一看手机才早上八点，她哥，开车过来也要俩小时，这得几点起的床。
　　“嗯？你昨晚不在家？”许节回头看楼下那个粉色羽绒服的人进来，身后跟着一个黑色的身影来了又走，许节没来得及看。

　　“嗯，在朋友家住了一晚。”说着拿出钥匙开门。
　　“男生？”许节眉皱了皱，高大的身形堵在门口，江微有点心虚。
　　“是男生，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江微说，“他爸妈都不在家，跟着奶奶住，我昨晚跟他奶奶住一屋。”
　　“？”
　　“真没事，哥，我自己心里有数。”江微推门进去，往沙发上一瘫。
　　“嗯，不是训你，是让你注意安全，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许节斟酌了下语气，生硬开口。
　　没有太多过问，毕竟他不是养江微长大的人，更没有资格插手，但，他们也是亲人。

　　江微鼻子一酸，赶紧把眼睛闭上，眼泪从眼角滑进耳朵。
　　“吃早饭了吗？我去买点，你收拾东西。”许节看她那样子，也不适合上去安慰，给她点空间消化下吧。

　　许节买了点小笼包，和锅贴，两杯豆浆，这地儿没什么人开店做生意，跑了有两条街才看到一家店，在一所初中的门口。
　　小笼包全是肉馅的，江微吃的勉强，感觉他哥像是给别人买的，不是给自己买的。
　　“不喜欢吃肉的？”许节看她没怎么动。
　　“嗯，不太爱吃肉。”江微咬着豆浆袋子，眼睛红红的，边上是简单收拾的一个红色行李箱，里面大半箱都是书本资料。
　　“好吧，以为你们女生都爱吃肉。”许节把剩下几个包子往嘴里塞，一口一个。脑子里想着无肉不欢的周时。

　　“你们？”江微难得从疲惫的情绪中扒出点精神，“还有哪个女生？”
　　在她印象里，他哥，可是见女生都避之不及的。

　　“……”许节解决完所有包子收垃圾抬眼看她，“你的事我不问，懂？”
　　江微眯了眯眼睛，想起了什么，一幅煞有其事了然的神情。
　　“哦！懂！给你保密！”
　　许节：“……”
　　懂个屁，跟你知道了什么似的！

　　江微看着许节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启动车子没一会，车子有节奏地颠了起来，像是行驶在什么波浪上。
　　抛锚了。

　　“前面右拐有家修车店……应该还开着吧。”江微下车小跑过去，看了眼拉下来紧闭着的卷帘门，应该是过年了不开门。
　　许节看她摇头，在地图上搜索了几家修车的，电话挨个打过去基本都关门了。唯一一个是在将近二十公里以外，要加三倍，美其名曰法定节假日三倍工资。

　　今天是腊月二十九，第二天就是除夕了，着急回家的人，都是好割的韭菜。
　　“兄弟，不是给你乱要价，首先这么远我们开过去不也要前要时间要人工对吧，再说了，我们本来今天不上班，回家了，接你这一单又要留下来，你说是不是？”
　　“行，能解决就行，尽快。”
　　“兄弟也是爽快人，你等着啊，我们现在还有两台车要修，四台车要洗，下午三点过来，你看行不行？”
　　“……”不是说今天休息不开工？
　　许节看了眼天，灰蒙蒙的，感觉要下雪，这开回去还要一百多公里，要是下雪就不知道会怎么样了。
　　“两点，不能再晚了。”
　　“好，我们两点就往你这边来。”
　　说完那边电话挂了，许节叹气，感觉自己像个冤大头。
　　看着江微一直盯着他脸色，似乎还有点不想走的小心试探。
　　“回去等吧，下午来。”
　　外面风突然就静了下来，等两人上楼开窗，就见雪花大片大片的开始往下落，不一会就把黑色的车子盖了一层薄薄的车衣。

　　许节给家里人发了个消息，说晚点或者明天才能回来，其实他也说不好，他觉得自己可能要留在这边老家过年了。

　　周时一条消息跳出来，是苏城公众号发布的除夕烟花秀和灯展的预告。
　　周时：“听说今年有动漫主题的灯展，烟花有那种蓝色的！”
　　许节：“蓝色的好像没看过。”
　　周时：“是吧，今年可以看看。”
　　许节：“嗯，我会尽快回来。”
　　发完拍了张外面积雪的照片过去。
　　周时：“你不在家？”
　　看着照片上陌生又颓废的街景，显然不是苏城市区。
　　许节：“嗯，接我妹妹回家过年。”

　　被徐瑛芝叫去厨房帮忙炸肉丸，把手机放下了，但是想起刚刚的对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对话的氛围也太……暧昧了吧？
　　她明明只是跟顾清容分享了下，顺便也发给他了，没催他回来，也没有邀请他一起看烟花的意思。

　　不过，许节怎么回事，最近又不臭脸了？
　　不会是？
　　周时打了个寒噤，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打住了自己放肆的思绪，对着一锅炸得金黄翻滚的丸子说罪过罪过。
　　徐瑛芝恰好进来，准备放点香菜进去一起炸香，听她说话，感觉她跟有病似的。
　　“罪过什么罪过，你从小到大就爱吃肉，都不知道吃掉几头猪了！”
　　“我……”周时捻了旁边已经炸好的一盘丸子吃起来，外酥里嫩，面粉过着猪肉和香葱被炸香，肚子里的馋虫都勾出来了，难得的没有呛声，“吃都吃了，说声罪过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