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乐园》译歌

14、第 14 章

　　何疏圆虽然没谈过恋爱，但也不是什么都察觉不出来的小白。
　　更何况，自己对他人的视线尤其敏感。

　　这阵子，祝昀周每次带着超人来找她的时候，以及，她陪着超人玩的时候，何疏圆总能感觉到他过于赤诚热烈且长久专注的视线。
　　一次是错觉，六次七次八次九次总该不是。

　　何疏圆虽然察觉出来了，但是，她还是一个没有任何行为经验的小白。
　　她并不想排斥他的接近，反而会期待同他还有超人在江边散步的时间。
　　祝昀周很有分寸，处处熨帖，她能感受到他的认真与尊重。
　　她也一直觉得自己处在安全场域里，告诉自己这是不需要承担任何风险的成年人交往的友谊。
　　一起散步、遛狗还是吃晚饭，已经不是恋人专属的名词。

　　直到黄一一生日那晚，何疏圆终于愿意承认自己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她近乎敏锐且准确地察觉到他的意图，如果不是装傻充楞，这段何疏圆并没想清楚的关系极有可能会被他推进到不可控的位置上。
　　她暂时不想面对这些。
　　于是，没什么出息但很好用的“今晚没时间”“身体不舒服”等一系列借口频繁出现在与祝昀周的对话框里。

　　二人之间，这种微妙的平衡，最后还是被祝昀周打破了。
　　且天平偏向了他。

　　上次见面，还是黄一一的生日，11天前
　　何疏圆不想被祝昀周影响，但还是忍不住想，他已经连续三天没有任何消息了。
　　一边庆幸最近没什么大工作，一边开着平板看剧，一边留个耳朵和赵希楚一山何庆絮絮叨叨，一边想欲擒故纵的使用方法以及如何保持清醒。
　　就这样，浑浑噩噩稀里糊涂地熬到了下班。

　　她背上包，一脸疲惫地推开楼梯间。
　　怪不得智者不入爱河，这条还不算是爱河的河都让自己心烦意乱，真是爱河了那还得了，这么想着，她的脚步声愈发大了起来，颇有种解气的意味在。
　　直到她转角看见了楼下倚在墙边的祝昀周。

　　何疏圆脚步顿住，直到他出声问：“怎么了，不认识我了？”
　　她回过神来，抬脚，越近，他眼底笑意就愈发清楚，想到自己今天一天的纠结，现下一对比，破天荒的无力，“你怎么在这。”
　　脚步没停，就要下楼去。
　　祝昀周几步过来，手撑在栏杆处，拦住她，“我在这等你。”
　　“……”
　　“对不起，我不应该玩欲擒故纵的。”他同时也叫住她，“何疏圆，我没理解错的话，你这些天躲着我，是已经知晓了我的心思，对吗？”
　　何疏圆没说话，低头沉默是最好的防御。
　　“前天超人有点拉肚子。本来想告诉你一声，问问你要不要来看看它。但害怕会让你你觉得我拿超人做文章，逼你现身，另外我也不敢再贸然坦白，索性将计就计。”
　　“实践才出真知，这破招自损八千、”
　　“不该拿感情试探的，让你不开心了，对不起。”

　　何疏圆心底动容，没忍住嘀咕一句：“你不是一直在拿超人做文章、”
　　“对，超人功不可没。”
　　“所以你来找我干嘛。”她终于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睛，“我今天很累……”
　　祝昀周自然地从她手里拿过包，牵住她的手腕，往下走去。
　　何疏圆微微挣扎了下，没抵过他的力气。

　　空荡的楼道中，二人一前一后的脚步声来回交错。
　　许久，腕间温度越发灼热，何疏圆听见他说：“在楼梯间等你下来的时间里，想到你是蹦蹦跳跳地出来，还是稳稳当当地，想到带你去吃晚饭，要是拒绝就送你回家，”
　　“没想到，我看见了满身低沉的何疏圆，一方面我很开心，见到了未曾见过的何疏圆，但同时，我为自己是始作俑者的身份感到卑劣。”
　　“是我心急了……这段感情在你面前开始得莫名其妙，让你觉得失控了，”
　　“但是，我想告诉你，有天你若知道所有，定会打趣我机关算尽，然后感动得稀里哗啦的。”
　　察觉到身后女孩的些许不满，似是不同意自己的说法，祝昀周松了口气，稍轻松的语气，却直指命题，“我内心的何疏圆就是一个心软的女孩。若现在就同你坦白一切，你定会连拒绝都难做到潇洒痛快。即使我很想一吐为快，为自己加点筹码，可不该让你承担这些，”
　　他已经利用超人搏来了她对自己靠近的默许，剩下的路，更该自己走。
　　“所以，缰绳一直在你手里，是快是慢全由你的内心做主。等你做好准备，我再和你说。”
　　“今晚就先送你回家，嗯？”

　　祝昀周停住脚步，转身看着她，往常淡淡的、温柔的、恬静的双眸，此刻却是泛红的，微叹口气，往前进了一步，指腹抚过她的眼尾，抹去被她隐藏失败的泪珠，“这才到哪，这么快就缴械投降了？”
　　“被追的人应该有恃无恐，疏圆。我知道你足够强大足够独立，并不需要我这句话，但我还是想对你说、”
　　“你就做你自己，勇敢洒脱也好，忧虑不安也罢，我都在你身后。”
　　“哪怕最后我没能如愿，我也不会后悔今天同你说的这些。”

　　“走吧，送你回家。”
　　祝昀周握着她的手腕，想要继续走下去，感觉到她的抵抗，耐心问她：“怎么了？”
　　“你不问问我吃不吃饭……”

　　祝昀周失笑，瞧，何疏圆就是这样。
　　又心软了。
　　表面清清冷冷，稳稳重重的，难以接近，实则内心玲珑剔透，小孩心性，却看得比谁都透彻，也敏感脆弱。
　　或许她早已知晓自己的心意，在每一个她刻意躲开对视的瞬间、每一次看向超人的温柔怜爱、和次次对他靠近的默许，以及不声不响地记住他的喜好，何疏圆看懂了他的心意，他又何尝没感知到她的不安。
　　慢慢来，时间很长。
　　她需要时间证明他是安全的，是可以值得为之一搏的人。

　　过了些会儿，何疏圆听见带着明显愉悦的声音问着：“想吃什么？”
　　“钱堂吧……”

　　两人已经坐上车，祝昀周将外套脱掉，递给何疏圆。
　　何疏圆接过来，习惯性地抖开，稍微叠下，仔细放在怀里，动作娴熟。她看见祝昀周手腕上又是一串自己没见过的款式，“我之前就想问来着，你每天都要换着珠串戴吗？”
　　“嗯，几乎每天都换。”见她好奇，他随手褪了下来，拉过她的手，给她戴上，“在寺庙买的。啧…有点大，待会儿帮你去掉几个珠子。”
　　启动车子，往外驶去。
　　“那我都见到二十多串了。”何疏圆看着手腕上松松垮垮的珠串，慢慢抚摸着。
　　“嗯，挺灵的，心想事成。”
　　“是吗……”她转瞬消失的情绪没有被认真开车的男人发现，“你还有多少串？”
　　“不能说，等你以后自己数。”
　　何疏圆没搭理他这个算盘打得贼香的把戏。

　　还是第一次二人坐的位置。
　　何疏圆将他的外套还给他，自己去趟厕所。

　　等再回来时，何疏圆远远看见祝昀周旁边站了两位女生，想着这家店老板都与他相识，估计这两位也是认识的，没放在心上，正常地回到桌位，入座。
　　几乎同一瞬间，何疏圆敏锐察觉到，这是一种道不清且有点尴尬的氛围。
　　她有种撞破别人“正事”的愧疚，却实打实的恳切口吻对着祝昀周，还有他身旁的两位女生，说了句：“你们继续。”
　　祝昀周眼神自打她落座便没移开，一听这话，笑出了声，恣意散漫，移开目光，转头认真地同那两位女生说道：“你们问她？”

　　看着越来越远的女生们，何疏圆后知后觉，越发体会出不对味。
　　什么“你们继续”啊啊……
　　至真至纯的体贴在她们眼里估计要变成讽刺了……

　　偏偏，男人慢条斯理地给她烫着餐具，还来了句：“你挺大方啊，何疏圆。”
　　“我可没你这么大方。”
　　“超人好点了吗？”何疏圆硬生生地转移话题。
　　“好多了，后天带它来找你？”
　　“哦。”祝昀周把土豆鸡块放在她面前，何疏圆疑惑：“我记得菜单上没这道菜啊。”
　　“跟后厨说了下，帮忙烧的，尝尝，喜不喜欢。”
　　之前带着超人去接她，何疏圆见着超人吃的水煮鸡胸肉，突然嘴馋来了句想吃鸡肉，问了下，才知道她喜欢土豆鸡块的做法。
　　祝昀周见何疏圆动筷，放下心来。不短不长的相处时间里，也足以让他知道，何疏圆是个不爱吃饭的人，饭桌上的“见风使陀”，她最擅长，怎样都行，反正她意思意思就行。

　　祝昀周没点太多，两个人也很快吃好。
　　一起去买单，这次何疏圆没有提前出门，而是就站在他身侧。
　　何疏圆一眼扫到他的屏保，有点莫名的熟悉感，没仔细看，隐约是个女生的背影。

　　钱程看到同祝昀周站在一起的人，心下了然，上次他说，有好消息了再过来，“恭喜你啊。”
　　“谢谢。你不送点什么？”祝昀周挑眉，亲兄弟一张嘴就是一张卡，“给张会员卡，无限次的那种。”
　　“我上哪给你整会员卡。”钱程跟他开玩笑，多年的交情，一个眼神就懂，这是让自己认认脸，以后吃饭不收费了。

　　何疏圆并没留意这两人的对话，一直想着刚刚那张照片，回过神，礼貌地同钱程道别，跟着祝昀周一起离开了。

　　祝昀周和何疏圆走在寂静的巷弄里，去取车。
　　还不算晚的时间，两旁人家的嘻笑打闹声，平添了许多烟火气。
　　“你的屏保……”
　　“嗯？”
　　“有点熟悉。刚刚不小心看到了……”
　　祝昀周听见这话，掏出手机，解锁，递给她，示意她仔细看。
　　何疏圆接过他的手机，低头看，一下愣住。
　　“是你。”

　　是她那晚站在晚樱下的背影。
　　柔柔漫漫的花瓣落下，她曾想被记录的瞬间，也终于遇到了有心人，得以被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