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月》田万万

5、体育课

　　临近国庆假期，班上的同学自然都难以按耐放假到处玩的心思，即使已经打了上课铃，教室里依旧闹闹哄哄的。但在片刻后，教室里的同学们忽觉脊背发凉，不由得心有灵犀的闭上了嘴，整个教室里如同被按上了暂停键，所有的喧闹戛然而止。
　　宋知念看了一眼课表，这节课是数学课。这时，一个中年男人走进了教室，他正是教数学的王亮老师。王老师大约四十岁左右，是校园里标准公式的老师长相和身材，不高的个子，有些凌乱的鸡窝头和最重要的一点——代表成熟的啤酒肚，让人忍俊不禁。一副黑框眼镜下，是一对小小的眼睛，但却总能洞察到课堂上每个学生的一举一动，让这对小眼睛增添了几分压迫感。
　　平日里，王老师总是穿着一件素白的衬衫，配上一条背带裤，看起来十分朴素，但又透露出一种稳重和强责任感，让家长们都觉得他是个值得信赖的好老师。虽然王老师不是班主任，但他经常会在晚自习时把学生叫到办公室去“喝茶”。当然，这里的“喝茶”可不是真的喝茶聊天，而是因为有些学生在学习或者纪律方面出现了问题，需要被老师单独教育，和接受心灵鸡汤的洗礼。久而久之，二班的同学们就给王老师起了一个亲切的外号——“知音”哥哥。
　　“要放假了很兴奋是吧，你们自己看看你们做的卷子。我们班这次数学平均分差了隔壁一班0.5分，但凡那两三个不及格的同学加把劲，我们也不至于差那么一点。同样是我教的两个班，隔壁一班就没有不及格的，你们可得好好反思啊。”
　　“知音”哥哥一脸严肃地背着手，眉头如同书法大师龙飞凤舞的运笔般有些崎岖的皱起，站在前门大声呵斥着。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威严和不满，仿佛要将心中的怒火全部释放出来。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因为他的责骂而变得凝重起来，让人感到一阵压抑，仿佛他说的每个字都变成了石头，结结实实的压在了每个人心间。
　　他在这一节课里一直喋喋不休地念叨着，刚开始的时候还是大声地呵斥和批评，慢慢地语气变得缓和起来，自然而然的过渡到了灌鸡汤环节，也不管学生们有没有认真听，就自顾自地讲起了大道理。
　　宋知念自然不会去管在讲台上慷慨激昂的王老师，而是研究起那道她考试时没有时间做的最后一题。在她往常的答题思路中，她并不会去研究高难度的题，而是先做好最基本的基础题，保证不粗心算错，如果碰到难题则不会过多耗费时间，该放弃时就放弃，把自己能拿的分拿好就行。但这套思路方法放到高中就会有些吃力。很明显，在考试时心思只照顾了前面部分的题，导致于没有控制好时间，后面的难题完全没有机会去思考和完成。这也让她意识到，她在数学方面不是很有天赋，拼尽全力才只能做好自己应该做的。这正代表着，她以前惯用的学习方法在高中已经完全不适用了，她需要转变方法和思路，然后更加努力。
　　最终她花了大半节课的时间才将这道题写出来，这也更加深了她改变学习方法的决心，于是决定国庆的时去买几本辅导书。
　　这时清脆的下课铃声响起，“知音”哥哥才有些恋恋不舍的结束话题，最后照例一句经典的总结：“你们真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届。”
　　说完，才后知后觉的看了一眼手中的名单。
　　“宋知念来一趟我办公室。”
　　宋知念在班上属于小透明一般的存在，所以老师喊她的名字也没有几个同学在意。
　　宋知念微微一愣，便从自己的世界里抽离，随手盖上了笔盖，便起身前往办公室，也许是坐的时间有些长了，她感到脖颈有些酸痛，便边走边揉着自己的后脖颈。
　　办公室内，宋知念站在王老师的办公桌旁，静静聆听着王老师的碎碎念。
　　“你就是宋知念是吧，你这次是我们班的第一名，年级第三，还不错哈。只是我看你答题卡，压轴题最后一小问怎么是空着的呢。”
　　“知音”哥哥坐在办公位上，手里拿着她的答题卡，另一只手指着最后一道题空白的地方看向宋知念，其中质问的意味不言自明。
　　“王老师，我前面做到有难度的题还是有些吃力，所以花了很多时间，最后还有十五分钟，我就没有继续写了，检查了一下前面的题。考完试我也分析过了，我还需要多多刷题，和改变我自己的学习方法，初中的学习方法并不适应高中。”宋知念面不改色的应道。
　　王老师扶了扶眼镜，有些欣慰的点了点头。之后又给宋知念灌输了很多心灵鸡汤，宋知念则是见缝插针的点头和随声附和。
　　还好上课铃声及时响起，如同代表救赎的钟鸣，终于将宋知念从这个“罚站时刻”救出。
　　当宋知念拿着试卷回班时，发现这时的班上空无一人，她环顾四周，才发现黑板上赫然写着四个大字，“上体育课”，应该是这节课本来的老师有事和体育老师换课了。
　　......
　　今天的天气令人倍感舒适，天空万里无云，湛蓝的天空中央，是一轮恰到好处的红日，阳光明媚但不炎热，还有阵阵微风轻拂，带来了一丝清凉。
　　宋知念急匆匆的跑到操场上，却看见同学们已经在老师的安排下绕着操场开始跑圈了，宋知念只是迟到了几分钟，没想到每节课固有的热身环节已经开始了。
　　宋知念试图偷偷混入二班的队伍中，来隐藏自己迟到的事实，却不料没有注意到后面迎上来的班级，当后方传来阵阵脚步声，她才后知后觉的向旁边躲闪，站到了红色塑胶跑道旁的绿色假草坪上。
　　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轻抚过她的鼻尖，突然勾起了她的注意，目光不由得向花香飘来的方向一凝，就见到江屿安正从她面前跑过。他的碎发在前额轻轻晃动，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的脸上，将他的五官勾勒的格外分明。他似乎没有注意到草坪上傻站着的江屿安，在队伍里向一侧微微偏头，对着一旁的时逾白笑了笑，嘴里似乎在念叨着什么。宋知念并没有听清，但那已经不重要了。等她反应过来时，班上的同学已经跑远了，现在再跑过去只会引起体育老师的注意。她只好跑到体育老师跟前，老老实实的说明情况。体育老师听后微微皱起眉头，思考片刻后便指了指不远处的集合点，示意她先站在那里等待集合。
　　“这节课两个班撞课了哈，训练内容还是女生跳二十个立定跳远，其余两个班的男生去拉引体向上，一会儿我来检查后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体育老师一般都是先去看男生的训练，单杠在操场的另一头，并不会注意到她们这边。宋知念便像一阵风似的冲向了池夏，在距离池夏还有一米远的时候，她突然停住了脚步，猛地站定在原地。紧接着，只见宋知念动作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变成了优雅的单膝跪地，并将右手放在自己的左胸前，缓缓低下头去，将声音压的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说道：“夏夏大人，微臣来迟了，请您恕罪。”
　　此时此刻的池夏脸上露出了十分无奈的神情，但还是捂着肚子傻笑了好一会儿。毕竟对于池夏来说，宋知念这种神经质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她决定陪着宋知念继续演下去。于是，池夏摆出一副傲慢的样子，抬起手轻轻捏住宋知念的下巴，语气冷漠地说道：“爱卿平身。”
　　宋知念趁着池夏一个不注意，迅速伸出手挠了挠她的小肚子，池夏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挠痒得“咯咯”直笑，她反应过来后，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于是乘胜追击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挠痒痒大战”。
　　然而，宋知念毕竟比池夏矮了那么一截，力气也没有她大，几个回合下来，很快就败下阵来了。最后，宋知念不得不举起双手连连求饶，池夏这才得意地放过了她。两人闹够了之后，才收拾好心情，各自回到体育老师安排的训练中。
　　立定跳远对于宋知念来说都不是弱项，在训练中自然表现得很轻松。
　　“原地解散，自由活动。”体育老师在挨个进行检验后，便一声令下。两个班的同学都四散开来，开始自由活动。宋知念自然是轻车熟路的跑去一班找池夏，她挽着池夏的手臂，然而思绪早已飘飞远方，目光流转间，视线落定在不远处的江屿安身上。只见他单手抱着篮球，另一只手则握着一瓶矿泉水，仰起头将水一饮而尽，喉结也随之而滚动。刚运动完的他身上早已挂满汗珠，迎着宜人的阳光，滴滴汗珠闪耀着金色的光芒，他也好像在这偌大的操场与喧闹的人流中，独自闪闪发光。
　　仿佛感受到了她的注视，江屿安似乎有所察觉，转头看向了她所在的方向。面对他的目光，她这一次没有躲闪，反而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并朝着他挥了挥手。此刻的她，高高扎起的马尾随着动作轻轻晃动，阳光倾泻在她的发丝和面容之上，宛如 MV 中的青春女主角，散发着活力与少女独有的可爱气息。
　　一旁的时逾白看到发愣的江屿安后，用自己的胳膊肘碰了碰他，带着一些调侃的语气开口说道: "啧啧，人家正在和你打招呼呢！" 然而江屿安并没有搭理他，只是故作漫不经心地朝宋知念点了点头，转身朝着篮球场的方向走去。
　　在转身的片刻，他不由得抿嘴轻笑，一旁的时逾白不由得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可能是因为距离较远的缘故，宋知念无法看清江屿安此刻脸上的表情。
　　池夏和宋知念坐在了树荫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天，眼睛还时不时看向篮球场上尽情挥洒汗水的他。少年在球场上奔跑，身姿矫捷，动作行云流水，灵活地穿梭在同学们之间，眨眼间，他便高高跃起，双手紧握篮球，将球狠狠的扣向篮球框，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池夏的嘴巴突然馋了起来，于是她打断了眼睛都快发直的宋知念，拉着她一起去了小卖部。宋知念并不知道自己想吃什么，在小卖部里转了两圈后，决定买瓶饮料解渴，然后就走到饮料区，拿起了一瓶可乐。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身后，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也随之而来。可能是刚刚运动过，栀子花香并不是很浓烈。宋知念轻轻回头便看到那个意料之内的身影，便侧身靠着冰柜，笑着对江屿安说：“你想喝点什么？我请客哦。”
　　宋知念的发量很多，每次有所动作时，头发都会在风中微微飘动，这让江屿安想摸摸她的蓬松柔软的头，但理智告诉他不能这样做。便面色波澜不惊的拿起了一瓶矿泉水，将另一只手上的篮球塞到站在一边的时逾白怀里，并顺势从宋知念手中抽走了那瓶可乐，强装镇定地说：“还是我来付吧。”宋知念没有拒绝，只是低下头轻轻一笑，嘴角的小梨窝也显得格外可爱。
　　一旁抱着篮球目睹一切的时逾白：“......”
　　......
　　放学后，国庆假期也随之来临。同学们终于如释重负地发泄起平时在学校里积压的怨气，连说话都提高了音量，抑制不住的兴奋让整栋教学楼一下子闹哄哄的。
　　二班的同学都在收拾东西，班长则在讲台上一直重复着：“记得把板凳放在桌子上。”宋知念看到满桌都是老师布置的假期作业和试卷，默默地叹了口气。各科老师都说只布置一两张卷子，但这么多科目慢慢堆积起来便多了不少。
　　宋知念收拾完东西后，看到池夏早已在后门等待，上前去拉住她的手，靠在她的身上，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夏夏，你国庆什么安排啊？”
　　“我要回家，不过我可以后面几天来你家找你玩。”池夏摸了摸宋知念的头，抬头的一瞬，嘴角闪过一抹微笑。
　　她用手挡住了嘴巴，轻声对着宋知念说道：“诺，你男神出来了，约他出去玩呗。”
　　“我才不敢。”
　　江屿安面色有些阴郁，手里拿着外套，单肩背着黑色书包，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打着电话，看得出他有些着急，连步幅都比平时要快不少。
　　“我马上来。”他的语气沉重，一旁碎碎念的时逾白看见他这副模样，识趣地闭上了嘴，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收敛。
　　“我奶奶晕倒了，我现在要去医院，我先走了。”
　　时逾白没有丝毫犹豫地拍了拍他的肩，“我陪你一起去。”
　　江屿安微微一愣，片刻后阴郁沉重的面色舒缓了几分，随即有些感激的对着时逾白重重点头，想到时间紧张，二人不约而同的抓紧了身上的包，向着校门口的方向狂奔了起来。
　　宋知念只看到两个身影快速从面前闪过，先是微微一惊，然后目光向两个身影离开的方向望去，这才惊奇的发现是江屿安二人，还不给她机会细细询问，二人的身影便已经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回到家后的宋知念想到今天和时逾白跑走的江屿安，他的表情面露难色，好像是有什么急事，但是她现在也不敢打扰他。一直盯着和他的聊天框犹豫不决的想着。
　　他们的聊天还停留在半个月前，上一条还是安安发的那句“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