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青年-交易 ...
-
赤丹王城，冷宫。
破败的殿内一片寂静，昏暗的光线透过窗棂投射进来，尘埃在空气中缓缓飞舞，这样的画面，在宋芳时还是个公主时只存在于传闻里。
一只老鼠从角落中窜出，宋芳时淡定地瞥了眼，慢慢咀嚼着手里的馒头。
冷宫的日子并不好过，衣服是穿不暖的，吃食是不固定的，甚至馒头是馊掉了才送来的，不过，有总比没有的好。
宋芳时面色不改的吞咽下去。
当年她被送来赤丹和亲，心中虽然害怕但尚存一丝希望，没成想，赤丹使者在父皇母后面前答应得信誓旦旦，私底下却是个两面派。
初到赤丹王城，她连赤丹王一面都没见到，便被勒令脱去满头珠翠，换上粗布衣衫，关在冷宫之中寸步难行。
在崇国，她受了委屈好歹有姐妹相陪，但在这里，她明白了一件事：眼泪，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嘎吱——”
残缺的木门被人推开，浩浩荡荡涌进一群宫人，个个举着托盘。
宋芳时愣在原地，心头哀戚：天下之大，难道赤丹王气量如此之小，连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也容不下吗？
她闭上眼，等待着生命的凋谢。
预想之中的毒酒并没有到来，大太监眼尖看到她手中的馊馒头，急忙上前：“公主金枝玉叶，怎能吃这等肮脏之物？”
宋芳时冷冷反问：“这不是你们送来的吗？”
屋中的宫人跪倒一片，后来，宋芳时才知道是因为赤丹王重新下了一道旨令。
从尊贵的公主沦为冷宫弃妃，再到人人艳羡的贵妃娘娘，只需要掌权者的一道旨令。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传说中残暴冷血的赤丹王，鼻梁高挺，一双鹰眸里蕴藏着锋利寒意，单看他的容貌，确实有让人心动的资本。
宋芳时走上前与他平视，阴鸷的王挑了挑眉：“你不怕我？”
她咽下口水，强装镇定：“怕，但我更怕暗无天日的冷宫。”
她回答得很巧妙，赤丹王悠悠地笑了：“这么会说话，不愧是崇国最受宠爱的公主。”
他半躺在软榻上，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自那之后，源源不断的赏赐流到宫殿，宋芳时一跃成为宠冠六宫的贵妃娘娘，一时风光无比。
只是有一疑惑一直萦绕在宋芳时的心头，无从解得。
她问身边侍奉的小宫女，为何赤丹王会突然下那道旨令？
面容青涩的小宫女懵懵懂懂：“或许是上天的安排。”
可若事实当真如此，为何宫中个个妃子见了她，不羡她，不妒她，反而可怜她？
她讨厌别人高高在上的可怜，并且一点也不需要同情的目光！
很快，她知晓了答案。
任由外界如何战乱，赤丹王城内仍是歌舞升平，景象繁华。
宋芳时正在与赤丹王嬉戏调笑，情到深处之时，紧闭的殿内闯入一个将领，赤丹王见此眼神一凛，披上单衣快步走到屏风后。
俩人的谈话声断断续续，偶尔可以听到“崇军”，“攻占”的字眼，宋芳时对政事一概不通，因此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指头。
忽而，她停住了动作，悄无声息走到屏风后。
“崇军的主帅是个女子，此女智多近妖，我们派去的人全都有去无回。”
女子？主帅？
难道是阿愿带着崇军打进来了，她是来带我回家了？
借着屏风的遮挡，宋芳时得以屏息凝神的听着。
“可有对抗之法？”
“只要是人都会有软肋，属下听闻崇国主帅曾做过八年的公主伴读，想必可以用此威胁。”
将领此言不无道理，如果能成，可除赤丹心头大患；若是不成，牺牲一个女子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本王知道了，你先退下吧。”赤丹王沉思片刻，眼神有意无意朝着屏风后的黑影瞥了几眼。
一点没察觉到自己已经暴露的宋芳时踮起脚尖正要回到原位，刹时，一股强风猛烈的袭来，屏风瞬间被撕裂开。
“啊——”
赤丹王一把将暗中偷听的小老鼠搂在怀中，宋芳时惊呼一声，左顾右盼想找到来人帮助自己，可是殿中的宫人和将领竟然都奇迹般地消失不见了。
“爱妃都听到了？”赤丹王毫不费力的压制住不安分的某人，轻点脚尖，衣袍飞扬，坐在了大殿的龙椅上，连带着宋芳时也顺势躺在他怀中。
冰凉的触感自底下传来，宋芳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赤丹王挟持住她，在耳边低语蛊惑：“只要公主愿意帮我诱敌，事成之后，我便重新立后，你我二人共治天下，岂不美哉？”
宋芳时僵住，这个诱惑对她来说无疑是极大的，在崇国，她撑死了也就是个受宠的公主，更不要提她已许久未和母国联系，关系日益生疏，若真让崇军攻进城，他们会放过她吗？
她不敢肯定。
见到她眼中的纠结，赤丹王加大了诱惑：“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赤丹王后，还是籍籍无名的公主，我相信爱妃是个聪明人。”
宋芳时小脸苍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一切听凭陛下做主。”
“好，很好！”赤丹王鼓手叫好。
之后的日子，赤丹王夜夜宿在贵妃寝宫，可宋芳时却始终无法安心。
与赤丹王相处的这段日子，她渐渐了解到这人最是多疑，嘴上说的什么结为同盟，实际上，她却是连任何刀具兵器都摸不得。
没有工具，她如何施行自己的计划？
除了——宋芳时嘴角微微上翘，缓缓抬手拔下头上的金钗，在石桌上慢慢的、细致的打磨尖锐。
******
这年头，请神容易送神难！
铮铮沉默的放下兵书，深觉自己给将军找来了个大麻烦，她忍不住绕到帐帘后面，小声说道：“将军，谢家主已经在这里待了许久了，是不是该……”
“嗯？”沈愿正在处理手头公文，看到铮铮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她握拳抵唇掩饰笑意，“我知道了，你先出去。”
铮铮走后，谢玄才慢悠悠站起身来：“怎么，将军是想过河拆桥了？”
“谢家主的听觉倒是不错。”
沈愿抬头，肉眼粗略丈量了下两人的距离，三丈有余，一般人的听力可不会如此敏锐。
“这有什么。”谢玄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谢家的子弟，五感就没有不好的。”
哦？
沈愿眯起眼，她现在对这个隐世家族越来越好奇了。
谢玄微一颔首：“谢某实话实说，此番出山是为了找将军兑现承诺。”
他放下暖炉，径直走到沈愿面前：“我知将军失忆，定然是记不得有这回事了，所以特地带来了物证。”
说罢，一根草出现在桌上。
“此为千机草，当年温长公子病重，将军千里迢迢赶来玄秘之境求药之事，军中众人想必十分清楚。”
“所以，你想要本将什么承诺？”
谢玄嘴角扬起志在必得的笑容：“我要当军师。”
似乎是怕沈愿不答应，他又扔出筹码：“谢某自幼跟随母亲学习易经八卦和奇门遁甲，少年时便是同辈人中的佼佼者。况且，我想将军不会嫌弃身边能人多吧？”
沈愿靠在椅上，双手交扣：“谢家主的目的？”
总不能是为了好玩吧。
“我乐意。”谢玄身上有一点和宋澄意很像——骄纵，任性。
但是俩人的身份毕竟不同，为了达到目的而采取的方法也大相径庭：宋澄意是用来牵制楚王的世子，无权无势，撒娇打滚是他惯用的技俩。
谢玄作为谢家家主，自然不屑于此道。比起上位者虚无渺茫的施舍，他更擅长以谈判的形式为自己谋利。
而这一点，正是沈愿欣赏的。
她抬眸，对上谢玄似笑非笑的眼，琥珀色的丹凤眼光华万千，直直望入人心，那双眼里好像在说：答应我嘛，好不好嘛？
一阵恍惚过后，沈愿揉了揉眉心：“我可以答应你。但先说好了，要是到时候你惹了祸……”
“怎么可能！”谢玄心想，他可不是什么蠢货，必定会让某人刮目相看。
书室门庭敞亮，朱色衣裳的公子从容凝视着黑白两色棋子，不时眉头微皱。
“公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呀？”青竹不明白，公子明明可以提更过分的要求，可他偏偏不按常理，白白失了大好机会。
谢玄弱弱地瞪他一眼：“你这家伙懂什么？”
“这种事最忌讳操之过急，否则别人会认为你是上赶着倒贴，得到后必定不会珍惜。”谢玄道，“所以，本公子打算走细水长流的路线。”
青竹眨眨眼，“我听人说，这叫日久生情。”
谢玄点头，恨恨捏了捏青竹的包子脸：“你说你，好歹也是和本公子一同长大的人了，怎么如此不通人情世故？”
“哎呀，疼疼疼。”青竹急忙捂住小脸，好不委屈。
明窗净几，棋盘未尽。有一青衣少年蹲坐在碧色毯上，一板一眼数着指头，嘴里念念有词：“遇到喜欢的人，一定要徐、徐、图、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