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少年-长亭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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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百花这个时候才算开得好、开得艳。京城西郊有长亭，长亭之处花满地，因而此次夏日赏花宴得名‘长亭宴’。
长亭之地处处是生机，青年才俊作流水曲觞之乐、效仿离骚，乐哉乐哉：佼佼淑女插花斗草，观鱼泛舟。情态各异、娇憨可爱。
沈愿出示海棠笺纸，在小童的指引下一路走过。小童把她带到一处露天席地，只由透色紫纱虚虚掩着，奶声奶气说道：“请沈小姐在此稍等片刻，方才世子有事出去了，他吩咐我们要好好招待你的。”
沈愿环顾四周，风景雅致，依山傍水，点点头：“劳烦。”
桌上有瓜果美酒，一叠刚蒸好的桂花糕，显然是特地准备好的。沈愿也不客气，掀起裙摆双盘在软垫上，美酒哗哗倒进玉杯中，入口绵柔，落喉爽净，一气呵成。
好酒！
“沈贵女？”
沈愿微微回头看去，不必看面容，只单看月白颜色的衣裳，就知道来人是谁。她手拿酒壶，神色飞扬：“许久不见，温长公子。”
温庭舟是温氏这一脉第一个出生的孩子，沈愿这么叫也无可厚非。只是，温庭舟略一迟疑，随即半带轻笑：“为什么这么叫？”
沈愿捧住酒壶，摇头晃脑：“古人有云：‘论人必先称其所长’。温长公子，我在夸你呀。”
温庭舟摇头本想解释这句话有歧义，但一看到面前的少女傻乐的模样，愣了下，心中了然：“原来你在取笑我。”
“冤枉呀，长公子。”沈愿故作惶恐态。
温庭舟抿嘴，也禁不住笑。
突而，有小童传来声音：“沈小姐，可还要酒？”
小童的声音把温庭舟的思绪拉回，他看顾四周，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宋世子的宴所么？”
一阵清风吹过，紫纱吹动拂过沈愿发间，她迷迷糊糊的趴在桌上。随着她的动作，海棠笺纸飘落在地。
温庭舟看着那朵艳丽海棠，愣了神，半晌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应了宋世子的邀约吗？”
小童的声音还在回荡，桌上的紫纱轻飘飘落在少女身上，酒壶翻倒，些许美酒流淌在桌上，如梦似幻。
至少，宋澄意一行人是这么想的。
“你说，我们要不要叫醒她？”
“她醉倒了，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
“宋澄意，你这什么酒这么猛，看不出来你小子挺能藏的。”
“啊，可这只是普通的桃花酿啊。”
……
叽叽咕咕的声音太杂，沈愿在睡梦中微微皱眉，下一刻，她睁开双眼。
“醒了醒了！”
沈愿一脸疑惑的看着蹲在她身旁的四人，酡红的脸颊证明她还没完全醒酒，她歪着脑袋：“嗯？”
“你这家伙，澄意方才到外头迎我们，你倒好，喝了美酒就呼呼大睡了。”宋芳时话虽这么说，但眉眼间都是笑意，一点责怪的样子都没有。
沈愿摇摇头，试图将清醒一点：“刚刚有人来过吗？”
宋澄意嗯哼，道：“这是本世子的地盘，除了我们谁敢过来？”
远处响过箫声，林清秋提醒四人：“宴会快要开始了。”
沈愿回绝了她们的邀约，扶额：“我的脑袋还晕晕的，你们去吧。”
“好吧。若有不适，就去找小童。”
宋澄意也跟着其余三人走了，他在一群女孩子之间一点违和感都没有。至于宋澄意身为男子，为什么不同其他士族男子一块呢？
据宋澄意所说，那些子弟平时还是一表人才的样子，喝酒了什么昏话都说，越说越离谱，身上还臭烘烘的，有洁癖的宋澄意忍不了。
其二嘛，宋澄意年龄最小，长得又嫩，活脱脱的青葱少年。虽然嘴毒了点，但也无伤大雅，和傅红玉的斗嘴也好玩，其他人就当看个乐子。
西郊很大，除了长亭那里，人烟都比较稀少。
沈愿漫无目的走到了一处山脚下，反正也闲来无事，就当赏景好了。
“公子，您等等我！”
侍从跟在身后，要走得很快才能跟上自家公子。
公子今日不知怎么回事，一去长亭回来就闷闷不乐的，什么话也不说。
温氏百年家族，历经数朝数代。温庭舟的父亲是镇北大将军，其母也出身簪缨士族，他一出生就注定此生无忧，至于自身的聪慧过人，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这样的人，也会有烦恼吗？
“不必跟着我了，你先回去。”
温庭舟只留下一句话就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侍从一脸迷茫。
“公子，您可千万别做傻事啊！”
没想到一个普普通通的山上，竟然有一片桃花林，不知是何人栽种的。
现下正值立夏，不是桃花最盛的时候，不过‘桃花落满地’也别有一番风味。沈愿爬到树上，正打算小睡片刻。
不过，花林里的人显然没打算让她安生。
剑尖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身形飘忽，剑势如虹，来回周转。偏锋，剑气破空，桃花飘落；正身，剑指美人心。
与此同时，沈愿的两指之间夹住剑尖。
桃花纷飞，四目相对。
沈愿挑起眉，最先开口：“我与温公子之间有过仇怨？”
“抱歉，我不知道是你！”温庭舟不复往日的处变不惊，肉眼可见的神色慌张，“我刚才在这里舞剑，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以为是……”
“实在抱歉，沈贵女可以原封不动的还回来。”温庭舟自知多说无用，将剑递上。
沈愿没推辞，把剑拿过来细看，剑身很长，对比那些世家子弟用珍珠宝石来镶嵌的剑，可以说是相当简洁了。
她又掂量一下重量，说道：“这是用玄铁锻造的。”
“是，百斤玄铁在火中烧制了三千六百五十天。”
沈愿没想到要这么久，微惊：“十年？”
“嗯。”
“是把好剑没错，不过我觉得配上剑穗会更好看一点。”沈愿随口一说，拧身拔剑，“真要道歉该拿点实际的出来，你觉得呢？”
温庭舟听出了弦外之音，她的意思是，让自己教她舞剑？
“愣着做什么？”沈愿催促道。
“好。”温庭舟伸手扶住剑柄，“挺背，剑指前方。”
温庭舟声线清润，语速中缓，讲到一些比较生涩难懂的地方，会稍微停顿一下，问沈愿能否听懂。若沈愿摇头，他会极为耐心的再讲一遍。他一举一动极为克制，真君子也。
“多谢温公子的指导。”沈愿乐呵呵的准备离开，想着回去就跟师父炫耀一下她的剑舞，也算让她‘老人家’开开眼。
“沈贵女。”温庭舟叫住她，“日后叫我长公子吧。”
沈愿不明所以，这两个不是同一个意思吗，但她好奇心没那么重：“好啊，那你以后叫我的名字就好了。”
“嗯。”温庭舟点点头，露出一个清浅的微笑。
另一边，宋澄意几个正站在摊贩前。
“这些都是今早从郊外采来的花，新鲜得很。”一个老太头披巾布，佝偻的身上背着装花的篮子，“这是玉楼子，那边也有云梦花，木瓜花也有。”
“我要一株紫香兰。”
宋芳时几人都挑好了各自想要的东西，一转头，就看见盯着花略微出身的宋澄意，问道：“你在看什么呢？”
“没、没什么。”宋澄意回过神来，“对了，我们都买了，要不要给沈愿也买点？”
“这个你放心，我早就买好了。”傅红玉向宋澄意展示她给沈愿带的杏花，“喏，这个时候没有梅花，不过杏花和梅花长得也差不多。”
“沈愿喜欢梅花？”
“嗯，她在江州老家住的地方都叫梅园呢。”
宋澄意借口自己还要再看看，让几人先行离开。卖花的老太问他：“小公子想要什么花？”
“你这有没有教人做花？”宋澄意打开荷包，抓起一把金叶子，“钱不是问题，要可以放很久的。”
“当然有，不知道公子想做什么花？”老太看着金闪闪的金叶子，眼睛都快笑没了。
“梅花。”
在纸上裁出花的形状，末端固定，拿红线一圈一圈平整缠绕，动作不宜太快，宋澄意一动不动盯着手中的半成品，老太见他如此紧张笑道：“公子可是要送给心上人的？”
心上人？
一瞬间，宋澄意的脑子里好像被炸开了，一片空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用金线把两朵合起来，剩下中间的花心很好办。”老太扯过银线，插入花瓣中间，让宋澄意用红线缠绕。
宋澄意乖乖的按照她说的做，只是手抖了些。
临走前，他还在思考老太那句话。
他做梅花是为了感谢沈愿在马场救下他，这是感激之情，感恩之心！总之，他才没有想歪！
沈愿被鬼鬼祟祟的宋澄意拉到无人的溪边，观察四周无人，才从身后拿出方才做好的花：“拿好了，本世子赏你的。”
“这是…红梅？”
不对，这个时候怎么会有梅花。沈愿再一细看，竟是用丝线一圈一圈缠绕的假花，做功算不上精细，但胜在线条整齐，可以看出做花的人之用心。
“这是你做的？”
“只是闲来无事，做着玩罢了。”向来直来直去的宋澄意这个时候却开始拧巴，“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若你不想要，扔了便是。”
“谢过世子。”沈愿大大方方的接过，“宋世子还是个大好人。”
“好人？”
宋澄意奇了，从来没有人这么评价过他。
“懂得感恩。”
这下宋澄意真的忍不住了，莫名觉得诙谐，既气恼又好笑，他欲言又止：“你、你……罢了，你说是就是吧！”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少年-长亭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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