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劫》眉晓晓

34、【番外】 穆白的记忆

　　四海八荒之中有个人迹罕至的地界，那便是岭曦坳，这是一片地势较低的山间平地，可通往成玄岭。坳间布满龙魁、苓香和冬叶树。山坳的左侧冰天雪地，右首火山喷发，冰火交融处氤氲雾气，白蒙蒙一片。
　　岭曦坳里有一株很奇特的参天大树，高达天庭，因此有三位神祇在此守卫，领头的便是我。
　　我原本是二十八星宿中的心宿，人称心月狐穆白。那一年我站在通天树的枝桠上，很好兴致的在吹笛，笛子是紫竹做的，很少见的一头粗一头细，可是，偏生我就喜欢。
　　正在呜呜的吹着笛子，忽然瞄见一名女仙冒冒失失的闯进了禁地，跟个无头苍蝇没两样。
　　祭天的日子里，侍者们正在摆放供果，我看到女仙对着那些瓜果梨桃大流口水，只不过，犹豫再三也没敢啃上一口，满脸的痛苦之色。莫名，对这个小苹果脸儿的女仙起了好感。
　　不想惊扰了她，我收起笛子，缓步上前……而她似乎也看到了我，向我走来。这时候，我听到师父普贤菩萨的声音悠悠传来。
　　原来她是我的劫。
　　我踯躅着，下一步不知道是否还要踏出。
　　一阵大风卷起，裹了我和她，狠狠从通天树上摔下。从那一天开始我不再负责守卫岭曦坳，而是四处寻她。遍寻无果后，我一狠心，耗去大半的修为回到了更久远劫之前，那时候她刚刚化生到了义莫天的高贵人家，做了神女。于是，我跑去神府定下娃娃亲，自然，这个亲事是给我自己定的。
　　她一出生就是十岁女童的模样，很快便长成娉婷玉立的仙子，头缀璎珞，走起路来笑盈盈。再后来，她去了水兰天，还带去了波罗罗花的种子，栽得水兰天上到处都是金光灿灿的。
　　我看着她哭看着她笑，看着她对着水兰天上的一众仙家嗖嗖嗖扔飞镖。心下还想，这个妮子是越来越没个女孩家的样儿了。
　　就这样，默默的跟着她，望着她，而她一路行来，从未回头。
　　又过了许多时候，我依旧是每天默默的陪在身后，她依旧不曾回头。
　　我愿意相信终有一天她会回首，带着这种信念，我将每日里的随行变成了习惯。
　　一个天年又一个天年，我每天里只是默默随行……
　　终于有一天，她真的转过身来。
　　那时她刚刚到修罗天挂职，属于临时借调，很可能是把我当成了那里的普通仙家。她转过头来，我清楚的看到那眼神之中有些轻视，可是，当她看到身后的人是我，眸子立即变了颜色，烈焰熊熊。
　　如我所愿，她抱住了我。如她所愿，我拥住了她。
　　好吧，不管要面对的将是什么，现下，就让我们在一起，好好的在一起，即便宇宙销亡，不会放手。
　　只可惜，族内的叛变突然而至，那只心怀叵测的妖狐乘乱将我囚禁在了魔域，心识渐渐模糊……隐约中看到她发丝凌乱，端了一碗大悲水，要我喝下。耳边仿佛听得她在大呼：“切莫动手！我刚自佛祖那里求来了不动明王降魔咒……”心口处一阵大痛，似乎有什么冰冷的宝器将我刺穿。
　　一片金色的光辉，韦驮菩萨从天而降，我耗尽全部的力气冲到她的身前，嘴里说了什么，自己都有些糊涂，随即便是无穷的黑暗和混沌。
　　倏忽一梦醒来。天上地下几多轮回。
　　兜兜转转，我从解因帝君又投胎变作了禹的儿子启，我对她说：“一日为师终身为妇”，可是她不明所以，了无牵挂的打道回府，把我自己扔在了凡间。没奈何，我只有到天上去“偷人”。
　　人没偷成，惹来一群情敌。
　　她在跟我成亲还是做文殊菩萨的弟子这件事上，选择了继续修行，于是梦洛仙子被指配给了我，而她则急匆匆的窜下界，不想再见我。情敌们也跟着纷纷下界，一时之间，她因为桃色事件在天界红得发紫。
　　我有时真的很想问问她，你当初因何抱住了我，难道不是心中有我吗？那么，不管是穆白大神还是解因帝君，在你眼中不都是我吗，为何你看我的眼神清澈无波，难道，你再也不会心动？还是，你忘记了如何去动心……
　　再之后，她跟一个情敌成了亲，我不明白，既然那个情敌跟我一个长相，她嫁谁不是嫁，干嘛不嫁给我。再再后来，玉帝批准了她的离异请求，按照程序要到苦海走上一遭。我的心又升起了小小的希望……
　　我谢绝了梦洛仙子的心意，跟随着她去了苦海，一如当初，默默的跟着她望着她，希望她回头。只不过，这一次，她却再也未曾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