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劫》眉晓晓

11、第二篇第二章 揭开谜底

　　从严青天来到谷底的最初，我那长得异常迷人的弟弟就喜欢整日盘了腿坐在他的身边，很虔诚的听经，也不知道是真听进去了还是假装感兴趣。及至后来他已经可以独自背诵《金刚经》，彼时，他的口头禅就是“法喜充满，感恩！”就这样法喜充满着，就这样感恩着，忽一日，小弟收了平日里天真无邪的笑容，很庄重的拉了我的手，告诉我说他本名叫做虬白。惊得我小心脏一颤一颤的。
　　我说：“虬白不是棵神树吗，你怎么还跟树同名了？”小家伙解释说他本来就是那株神树的原灵。于是我的小心肝继续颤啊颤。我按耐不住兴奋，揪住了他的领子！
　　“快说，当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很感兴趣！”我揪住领子，使劲的揪吧。
　　“阿姐，你一直就住在谷底。”
　　我点头，这我知道。我一直在谷底跟这小虬白住了有段时间了。至于名义上的爹娘，一直是看不清楚面目，在我眼前淡淡的，模糊不清。幸好我也不关心他们到底是鬼魅还是精灵，反正并不是我亲爹妈便对了。巧的很，这两夫妻也很少关注我，平日里总是默默的，让我觉得是隐形人。
　　“我们这个谷，其实就是你从上面看到的大裂谷。从人间看往这里，深不可测。没有几个人敢下来。”
　　“下来便知道这是个世外桃源！”我接口道，顺便放了小虬白的领子。“可是可是，那个那个，小王子和王妃的事情才是我感兴趣的，我不关心这个谷底啦！
　　小虬白看着我，自己整了整衣服领子，砸吧了下嘴，给我讲了一段陈年。
　　其实野史里的记载不全对，但是基本还算属实。
　　大王子并不滥情，滥情只是他的保护色，传说中的那名女子一开始很欣赏大王子，如果大王子那时候勇敢的表露心声，也许就会抱得美人归，可是大王子是个爱面子又自傲的人，他处处维护帮助心爱的女人，在言语上又总是将对方推拒千里之外。似乎，他的温柔可以对待任何人，似乎她并不是最特殊的那个，似乎，他并不喜欢她。于是，最后，小王子成了护花使者，跟这位姑娘心心相印。大王子追悔莫及，便想到了利用权势抢夺爱情，因此也便发生了史书上记载的那一幕，战争由此展开。
　　那位影响了一国命运的女子，她并没有同任何人有染，即使同小王子也是发乎情止乎礼。因此，被册封王妃吊在城楼上，所谓的不贞只是借口。自然，大王子本也不在乎她到底是否为完璧之身，他只是很后悔，后悔不该打这场仗，他看到生灵涂炭，悔恨无比，他，只是想早些结束这场战争。而这场战争打到现在已经不给他求和的机会，于是，他打算牺牲掉至亲的弟弟，还有自己心爱的女人。
　　至于小王子，不管外界如何风传新王妃不贞，他依旧相信姑娘是清白的，因此他冒死去救自己的爱人，于是乎，中了埋伏。万箭齐发，如雨而下。最终那一幕是最真实的，这一对相爱的男女浑身浴血的掉到了谷底，没有活下来。
　　原本小王子李业的命格是福报很大的，不然不会投生在王室之家，可是业力纠缠，他跟自己的哥哥同时爱上了一个女人。无奈的很，这辈子李业小王子又没做什么大善之事，未能积累任何的功德，至多他只能算是个对待下属不好也不坏的一名王室子孙，没有仗势欺人，没有强取豪夺，仅此而已。当他为了一己之私发动内战，死伤无数的这个业果便扣在了他的头上，由此导致他之前的福报不单提前享用完毕，甚至还超支，因果报应不虚，他年纪轻轻因此早亡。同时又因他生前执念太重，死后便以灵体的形式继续生活，没能去重新投胎转世。而那位姑娘也同样有种深重的执念，于是二人在这个世外桃源之地开始了新生活，并最终孕育了灵胎……

　　我盯着小虬白粉嫩的嘴唇，听他娓娓道来这一段几无人知晓的传奇，顿感真相呼之欲出。“我说，你就是那个灵胎吗？”
　　虬白点了点头，告诉我说战乱因为他的爹娘而起，死了许多人，这笔账有一份就记在了他们的头上，同时因为父母亲之前几世所积累的福报已经提前耗尽，所以，即便他们重新投胎应该也是去到畜生道。
　　“很可怕的强烈的爱着，这种算是情执严重，基本大概齐也是要去畜生道了。”虬白边说边点头，一副老学究的模样。
　　我附和着小虬白，也用力的点了点头，没错，这种情况确实会被发配到畜生道投胎。可能是翩翩化蝶，也可能是鸳鸯孔雀，再严重一些甚至会被弄成无情众生，化成交缠的双生树。可是，有个疑问，如果说他们的果报如此，一般是会影响到下一代，乃至下下一代的，为何虬白不是鬼般的灵体存在，反而成了棵“大白菜”？
　　我说出了心中的疑惑，虬白小家伙很好心的告诉我说他的父母后来在佛前忏悔，希望能够弥补自己造成的灾祸。白衣大士便奉了佛旨降临谷底。白衣大士说只要真心的悔改，不再重犯，任何人都可以拥有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那时候小虬白已经孕育在了母亲的肚子中。白衣大士还很慈悲的告诉他的父母说:”一家人都是有缘聚在一起，无缘不来，孩子同他的父母亲乃至这个家族都有千丝万缕的因果联系。有的孩子是来要债的，会对父母索求无度，不孝顺等等，债要够了就走掉；有的孩子是还债的，连吃饭都不敢出大声，哭都要躲起来哭；还有的孩子是报恩的，而虬白这孩子是来还债的。”
　　“白衣大士还说了什么？”我听虬白一口一个白衣大士，莫名的觉得白衣大士可能是我的师父。
　　虬白面上一双大眼睛晶晶亮，说起白衣大士就一副无比崇拜的模样：“白衣大士还说可以让我这个鬼娃娃从生下来就以另类的外形存在，以此来拯救人间陷在灾荒之中的可怜百姓。虽然这本来也便是帝国百姓的共业，是他们应该承受的果报。因为两千年前，这个帝国里的百姓当时都曾是妙法天的天人，他们贪图安逸，不思进取，荒废了佛法修行，并且还在一次大型战役中参战，那次大战发生在天界和阿修罗之间，死伤无数，同时也影响到了下界，人间颗粒无收，百姓们忍饥挨饿过了九个月。此因缘，导致妙法天的这群参战天人在天寿享尽，重新进入轮回之时，不得不承受自己一手种下的恶果：同样的忍饥挨饿九个月。”
　　妙法天……天界跟阿修罗之间的大战……我若有所思的念叨着，忽然，头皮一紧，整个脑袋钻心剧痛。
　　我捧着脑袋瓜子疼得死去活来，小虬白很不忍的给我在旁念起了金刚经，很快我便止住了疼痛。“多想菩萨多念菩萨自己就是菩萨，想恶鬼多了自己就变恶鬼。”虬白弟弟告诫道。
　　不敢再多想，我静下心听虬白继续讲白衣大士的事情。话说虬白的父母自然是欢心的皈依了佛门，同时发愿日行一善，可是谷底除了他们夫妻两个，就只有肚子里的未出世的孩子，委实不知道要如何帮助别人去行善。白衣大士慈悲的教导他们说：“善事不在大小，哪怕是帮助水塘中逃生的小蚂蚁，给他们一枚树叶，哪怕是天冷了，帮可怜的小动物喂上一口饭，甚至是一句话，只要他是善的，从口中说出来，那就算是做了件善事。”
　　听到此处，我终究是没忍住，打断了虬白，因为这个白衣大士的作风太像我的师父了。我问他：“你说的白衣大士是慈航真人吗？”
　　虬白眨了眨他那黑亮的眼睛，一样的稚嫩的童颜，眼中却是成年人的睿智。他笑着说：“我在谷底知道的都是永恒不灭的佛道，没有听说过‘真人’这种称谓，你说的是天上的神祇或者是四海之内的散仙吧……”
　　我挥了挥手表示这些无关紧要。在不同人的面前示现不同的身份，只不过是为了度化众生更加方便。民间很多人都看到过观音显灵，但是观音的面貌却是忽男忽女忽老忽少，绝无定型，因此在这个所谓的称呼问题上，实在没必要太纠结。
　　“这个白衣大士并不是白衣观音，她是皈依了佛家，跟随观世音菩萨修行的一条白蛇，当年也是犯下许多错事，如今修行有为，随处现身救人度众，说她是菩萨也不为过，简直是活菩萨呢！按理说我这样的杀业重的人，不够格……可是白衣大士还是慈悲的收我做了弟子，她还告诉我，将来有一天，会有个人来这里，这个人会帮忙超度我和我今生的父母。”
　　“这样说，医仙之前治病都不是用的普通医术……”我的内心忽然犯上古怪的想法，不由得发问：“都死掉的人怎么还找凡间医生看病？”
　　虬白叹了口气，说：“因为答应了白衣大士好好修行，苦行，所以我们每天都是在清苦中生活，在忏悔中精进，也没太注意自己身体的变化，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渐渐发现自己已经不再是完全的灵体性质，而且，师父说万法由心造，就好比这边有人烧东西，念叨死者的名字和跟自己的关系，另外一个世界的死者就会收到这些烧掉的东西，并且能够切实的享用到。所谓的心生万法。所以，医仙是用心治愈了疾病，他的心生万法很厉害，这种医生很难找的，自然，师父说佛陀是大医王，因人予药，那才是不可思议无可比拟的。”
　　我握起虬白的小手爪子，感觉滚热滚热的。“小弟，你这种情况属于哪种？死了还是活着？为嘛你的手心是有热乎气儿的？”
　　“什么是生什么又是死？阿姐，你真的明白吗？”
　　我将虬白的小手甩开，两眼斜斜地瞥视他，这个生死的问题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困扰我了，如今更加让我迷惑，可是，我又不屑于承认自己不明白，尤其是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子面前，这委实是太过丢人了。
　　虬白呵呵干笑了几声，装作没看见我的臭脸。“阿姐，其实这个世间没有绝对的生死。即便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将来下到了十八层地狱，那也是有一丝魂魄存在的，这样说吧，虽然□□已经死去，可是他们的灵魂还在地狱遭罪，还有那种万恶不赦的魔头，倘使一直不肯悔改，会被下到滚沸的油锅里炸，灵体就会被炸成无数的小散灵，这些小散灵不仅仅是要丧失所有前世的记忆，还会化生成为小小蚊虫，被世人厌恶、驱赶和追打，死去后再次化生成为蚊虫，如是不知道要经过多久，可能会化生成为个头儿稍微大点的苍蝇或者蟑螂，化生万次蟑螂又可能成为一只老鼠，老鼠再经过百次转世可能会成为鸡鸭，鸡鸭被杀百次成为猪羊……如果一直不作恶，又刚巧能够做点善事，比方说看门护院、救了不会游泳的小主人，等等，那么，久久远劫以后可能再次成为人……阿姐，你说，这个万恶不赦的，他到底是算死了还是活着呢？”
　　我点了点头，似乎有些懂了，但又似是而非。
　　“有一只鹰在天空翱翔，知过去和未来的佛陀看了之后对自己的弟子说：‘这只鹰的罪报，亿万劫之后也只能做鹰。’，阿姐，你想，亿万劫里都只能在畜生道里做一头凶恶的老鹰，吞吃小动物，造无尽的杀业，而且还不知道自己为何投胎为畜生，更不会知道已经无数次生而为畜生，那么，这只鹰虽然有呼吸，□□和灵魂都存于世间，究其根本它到底是生还是死？”
　　关于鹰的问题，我心下思索，若有所悟，手上也没闲着，大拇指跟食指一夹，捏住了虬白的小鼻头：“别跟我说话这样严肃，表情换一个！”哎，自己的所知都不如个小鬼头，真是汗颜。
　　虬白皱皱鼻子，眼珠一转，咧嘴笑：“阿姐，你知道我的前世是谁吗？”
　　我挠了挠头，不言语。
　　“就知道你不晓得！”小家伙笃定的说。“算了，我这也不算是泄露天机，反正过几天我就可以再次投回人胎，好好的重新修行，以后见面估摸着也认不出彼此了，我就好心告诉你吧……其实呀，我上辈子就是……”
　　咔嚓！
　　一声脆响，打断了虬白的话。医仙老先生很悠闲的靠在门口，因为体重问题，压坏了年久失修的柴门。医仙同志很合作的说：“回头我就把门修好。”
　　我说：“进来也不说一声，要敲门呀。”
　　医仙好脾气的说：“是，是！以后一定敲门。其实我也听到你们的谈话了，干嘛躲着我呢！我说虬白，你不就是大王子转世吗，这个也不算什么天大的机密呀。”
　　原来大家都知道，就我一个被蒙在鼓里。我不甘心！
　　失去了神通的我真是痛彻心扉，这要是以前，芝麻大点的事都瞒不过我。我从嗓子里发出类似呜咽的声响，很不悦地问虬白：“大王子，你死的也太快了，那两个不是从城楼掉到山谷，你不是赢了吗？”
　　医仙和虬白一同看着我，看怪物一般。还是虬白比较体恤我，他先开口：“说了半天，你还没搞明白世事无常吗？别说我是现世报，他们两个孩子一出世，我就魂魄来投胎，就算挨过这辈子，下辈子这个因果也是逃脱不了的，终究是要还的。你看，我现在还债还得差不多了，让百姓吃我的叶子，伺候他们两口子，债务快清了，你们也就来了，这都是逃不脱的三世因果啊。”
　　我狠狠地咬了咬牙，心说等我回到天上，恢复自己的神通，一定好好掐指算算尔等五百年之内的因果，叫你们知道我也不是凡人！似乎有他心通，医仙和虬白又是一起侧头盯着看着我，眼神灼灼，这一次医仙先开口：“学佛的人会自然而来神通，我们不排斥。但是，切记，不可以过分追求神通，勿起邪念，否则心魔即来。”
　　一口血差点就喷了出来，我在脑海中臆想着将面前的两个串成一串，在旺火上烤熟，最后再施法使其复活，再烤熟，再复活，再烤……
　　一副得道小仙童模样的虬白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好心提醒：“阿姐，不可以起嗔心！一念嗔心起，百万障门开。再说，你是吃素的，吃什么烧烤呀！”
　　这口血还是喷了出来，实在憋不住。小弟虬白对我够意思，不嫌弃我，卷了他那单薄的衣服袖子就给我擦嘴，温柔的对我说：“阿姐，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来，我拿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