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梦余温》辞凡

5、第五个梦

　　和黎书通完电话，温羽仰躺到床上。

　　卧室只开了一盏昏黄的落地灯，光线催人入眠。

　　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她闭起眼睛，强制清空全部思绪，连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第二天到公司，肖枭遗憾昨晚没能去吃饭，错失近距离接触偶像的机会，一个劲儿地在温羽耳边念叨。

　　温羽受不了，拿零食面包堵她的嘴：“谁叫你早不请晚不请，偏偏昨天请假。”

　　肖枭哀嚎一声，栽倒在桌面上，只恨假不逢时。

　　孙家福正巧走过来，见此情景好奇问：“你俩聊啥呢？这么激动。”

　　温羽笑着摇摇头，问他有什么事。

　　“今天要跟工厂对接，那边问我们几点过去。”孙家福说。
　　温羽手上还有别的工作，差点忘记这件事，想了想，商量道：“下午可以吗，我来开车。”
　　孙家福说：“行。”

　　焕道拥有自己的整车生产基地，在其他新势力车企还在依赖代工厂时，谢珩就当机立断收购了车厂股权，获得了造车资质。

　　午休结束，温羽和孙家福收拾齐整出发。

　　刚走到办公室门口，两人迎面碰上陆宜承。

　　他今天换了身偏休闲的装束，肩宽腿长，大步生风地走近，眉宇间冷淡依旧，无意瞥过来一眼，距离感比昨天不减反增。

　　温羽下意识停住脚步，孙家福主动跟陆宜承打了声招呼。

　　陆宜承淡淡颔首，走到两人面前，询问：“去哪儿？”
　　孙家福看了眼温羽，答道：“哦，我们去工厂催催进度。”

　　陆宜承抬起手腕看表，临时决定：“不着急的话，稍等我一下，我跟你们一起去。”
　　孙家福点头应：“好。”

　　他转身回了办公室，留下两人原地等待。

　　温羽全程目光追随，但静默，反应慢半拍，还不适应他突然就在身边。

　　不到两分钟，陆宜承拿着手机出来：“走吧。”

　　下到地库，温羽和孙家福同时朝另一方向走，被陆宜承叫住：“坐我的车。”
　　一辆车往返更方便行动。

　　几步路的功夫，车已自动驶出停车位。

　　孙家福坐上副驾驶，温羽去了后座。

　　工厂建在郊外，车程大约要两个小时。

　　陆宜承把前后的娱乐屏都打开，供两人消磨时间。

　　孙家福完全没心思看，他问题一大堆，也顾不上冒不冒昧：“您这辆车是HD Ultra吧？什么配置的？开起来感觉如何？”

　　他今早蹭同事的车来公司，刚拐进车库就注意到了。

　　崭新油亮的黑色身躯静静隐匿在角落，如同一头蛰伏的野兽。

　　HD Ultra是焕道目前已经投入生产的车型中性能最强的一款，也是选配最多、卖得最贵的一款。光标准版价格就逼近七位数，上市至今，总销量不超过五千辆。
　　与其他好处比起来，外观是它最不值一提的优点。

　　焕道为它投入了大量资源，也花了大价钱宣传，但不为盈利，而是用于展示新能源技术和品牌调性。

　　只要名声打出去，识货的人自然会上门，反正可选择的车型众多，也不必局限于某一款。

　　早在原型样车出厂时，孙家福就里里外外仔细研究过一遍，眼下，他更想知道实际上路的驾驶体验。

　　陆宜承回答得很专业，再宽泛的问题，他都能踩中关键点给出答案。

　　孙家福感觉像上了一课，商业部投放的广告他看再多遍也无感，这会儿反倒越听越心痒，要不是这车的价格太高不可攀，他恨不得立马下订单。

　　温羽在后排扮演沉默的听众，陆宜承一开口，她总忍不住去看他。

　　从她坐的角度，可以看见陆宜承线条硬朗的半张脸，以及搭在方向盘上修长的手。

　　他开车的习惯很好，时不时地观察三个后视镜。每当他抬眼，温羽总心虚地别开视线，像干了坏事的嫌疑人，生怕被捉拿。

　　一路上，正儿八经的聊天没听进去多少。

　　到了工厂，负责人蔡敬业出来迎接。

　　介绍过双方，他领着三人到车间参观。

　　陆宜承走在前面，听蔡敬业为他讲解全新的生产线工艺和自动化设备，温羽和孙家福落后一小段距离，正认真和厂区的工作人员沟通方案的细节。

　　干净的嗓音压过机器噪声钻入耳朵，身后的几人已经来到近旁。

　　陆宜承分了一部分注意力到声音的主人身上，她左手抱着平板，右手拿笔在上面勾画，每说几句，就抬起头跟旁边的人对视交流一下。

　　周围太嘈杂，他听不清温羽具体说了什么，但从神态和动作，能看出是有效的沟通。温羽做事的风格果断利落，一点不矫情，与她本人温柔无攻击性的外在形象不大吻合。

　　陆宜承不是以貌取人的人，也早就见识过她的专业能力，在某些方面，温羽跟他本质一致。

　　在工厂耗了一下午，去吃晚饭时，外面天黑透了。

　　食堂大厅里光线明亮，充溢着人间烟火气。

　　焕道提供的伙食种类丰富，没有八大菜系也南北兼顾，尽量满足绝大多数人的口味。

　　排队选完菜，温羽和孙家福找到空位坐下。

　　不一会儿，陆宜承端着餐盘走过来，在他们对面落座。

　　蔡敬业紧随其后，盛了两碗热汤，将其中一份轻轻放至陆宜承面前：“您小心烫。”
　　陆宜承颔首致意：“谢谢。”

　　温羽低头吃自己的，孙家福在她旁边狼吞虎咽，间隙中抬起头，口齿不清地问：“明天谁写报告？”

　　温羽张嘴想回答，一吸气，被米粒呛到，猛烈地咳嗽起来。

　　孙家福手里的筷子终于停歇，转头看着她，挺惊讶的一声：“哟。”

　　他没有别的动作，似乎想等温羽自己好转。

　　陆宜承目光投了过来，片刻，确认温度合适，把没动的那碗汤推到温羽面前。

　　孙家福这才有了反应，端起汤，去找温羽背向一旁的脸。
　　“喝点汤，喝点汤。”他绕后递上碗。

　　温羽咳得满脸通红，也顾不上那么多，忙接过去连喝几大口，勉强压住不适。

　　喉咙里火辣辣的疼，她咽了咽，看向陆宜承：“谢谢。”
　　陆宜承淡声道：“没事。”

　　孙家福眉毛一动，疑问：“你怎么不谢我？”
　　温羽嗓子还有点哑，导致发音听上去像咬牙切齿：“吃饭的时候别说话。”
　　孙家福：“……”

　　吃完饭回到市区已经九点多了，孙家福就住在外环边上，陆宜承顺路把他送到家门口。

　　车停稳，孙家福开门下去，弯下腰跟里头的人作别：“陆总再见。”
　　又隔着车窗跟温羽挥一挥手：“拜拜。”

　　车里只剩下温羽和陆宜承两人。

　　温羽独坐在后排，有种把陆宜承当成司机的感觉，但如果挪到前面，应该会更尴尬。

　　犹豫不决的空档，车重新启动。

　　汇入主干道后，陆宜承从内后视镜看了她一眼，问：“你呢，去哪儿？”
　　温羽忙推辞：“不用麻烦，您把我放在附近的地铁站就行。”

　　陆宜承没说话，取出手机划拉几下，递过来，示意她在导航里输入地址。

　　温羽不得不依言照做，快速输好，再把手机交还回去。

　　此后一路无话，空气安静得仿佛凝固，气氛跟孙家福在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陆宜承本身不是多话的人，温羽也找不出合适的话题打破局面，于是两人都沉默。

　　路程变得格外漫长，微妙的情绪萦绕在心头，让温羽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到第二个红绿灯路口，陆宜承缓缓刹停在白线后，伸出手打开了音乐。

　　一首不知名的钢琴曲响起，舒缓的旋律在车厢内流淌，温羽渐渐放松下来，偏头去看外面的街景。

　　不知不觉，熟悉的建筑物立在眼前。

　　温羽坐正身子，挎上包，向前面的人道：“我在这里下就可以，谢谢……陆总。”

　　陆宜承靠边停下。

　　下车之后，温羽走了一段距离，直到进入小区，确保他不会看见，才敢回头。

　　陆宜承的车竟然还停在原处，打了转向灯，正准备驶离。

　　他一直目送她安全进门才离开。

　　明知他是出于礼貌，温羽仍不免心口一跳。

　　她迅速转身，深呼吸一下，而后加快脚步往家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