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雾空[火葬场]》姜芙蕖

2、chapter1

　　三月初的南城乍暖还寒，下午落了几两碎雨，到傍晚就更显凉意透骨了。

　　日影西斜，自由生长的枝桠倚着笔挺的路灯，灯光昏黄似霞融入泛着灿金的天际。常绿的叶片晕着霞光灯火，染出一片暖意。

　　霞光下，林融正抱着一只受伤的布偶猫和一个年轻男人对峙。
　　禾川御府是南城有名的高档小区，绿化率高达百分之五十，栽种各式各样的景观植物。而他俩这会儿正在绿化带深处。

　　“虐猫犯法！整个小区都有监控。”
　　“我埋我的猫，你少多管闲事！”
　　“这只猫明明还活着，你这是想活埋了它！”
　　“你谁啊？要你在这儿狗拿耗子？识相点儿，把猫给我。”

　　那人见林融不松口，神色愈发不耐。
　　他嗤笑威胁道：“我有精神病，别说是只猫了。就是把你捅了我也不用坐牢。更何况，监控里可看不清这儿的情况。”
　　他说着还意味深长地摸了摸口袋。

　　虽然绿化区也有监控的覆盖，但是这儿被繁茂的枝叶和藤条遮挡，监控室的保安一时间很难发现这儿的异常。
　　林融警惕地盯着他，她不确定这个情绪不太稳定的男人身上有没有带凶器。
　　只能先和他保持着安全距离，避免和他发生正面冲突，同时不动声色观察着四周。

　　草坪上，有枯树枝，也有匍匐在草皮上的藤蔓，稍不留意就容易被绊倒。
　　那人咒骂着“最烦你们这些爱猫人士”，然后朝她走来。
　　林融心脏骤停，她抿着唇，紧紧将小猫抱在怀里。她一边想光天化日之下，这人应该不敢做过分的事，但一边又害怕得克制不住发颤的双腿。

　　只是那人没有注意脚下，被藤蔓绊倒。
　　林融见状，脑海中余下一个念头——
　　跑。
　　拼命地跑。从监控被遮挡的绿化带深处跑到小区的行道上。

　　小猫也浑身都在发抖，又像是遇到危险的鸵鸟，脑袋往林融臂弯里藏，搭在她手臂上的爪子深深陷进外套布料里。

　　林融一边跑一边回过头，想看那人有没有追上来。
　　砰——
　　她连人带猫撞进了一个陌生人怀里。
　　“需要帮忙吗？”那人的声音平静温和。

　　林融后怕得腿脚发软，她抓着他的手臂，脑子懵懵抬头——
　　棱骨分明的面庞，直挺的鼻梁上架着金丝钛架半框眼镜，而镜片之下是一双微微上扬的凤眸。
　　她的心砰砰的跳，好像下一秒就要从她喉咙跳出来。
　　/
　　江聿怀穿着黑色的高领羊绒毛衣，剪裁得体的枪灰色西裤，他扶住了快要摔倒的小姑娘。
　　她实在有些狼狈，黑色的羽绒服上沾了好几道蜘蛛网，散着的头发上还沾了几根杂草。
　　他看着她怀里脏兮兮的猫，微微蹙眉。

　　林融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骤然停下，一时气不顺：“我、有人虐猫，还、还追着我跑，不知道有没有刀。报、报警”
　　江聿怀听到这话愣了片刻，注意到被她抱在怀里的布偶猫，白色的皮毛上沾染着鲜红的血迹，盈盈的蓝眼睛此刻带着几分灰败。

　　“可是，你跑过来的时候，我没有看到你后边有人在追。”江聿怀虽然嘴角挂着笑，可镜片之下、凤眼之中却藏着一丝凉意。
　　自他正式进入南港后，南城想往他身上扑的女人、甚至男人就没有少过，另辟蹊径的也不少见。

　　林融凝眉，回头看向身后——空空如也。
　　她眯了眯眼，那人还是有所顾忌的。
　　林融回过神道：“刚刚就在绿化带那边，没有监控，他才敢追着我跑。可能是这边有人又有监控，他不敢追过来了。”

　　江聿怀眸色如墨：“这是你的猫？它受伤了。”
　　“啊？”林融愣了愣，她解释道，“这不是我的猫。这是我从那个人手上抢过来的，应该也不是那个人的猫。”

　　小猫被养的很好，脖子上有挂名牌的皮绳，不过上边名牌不见了。
　　她还泛白的脸上浮现出义愤填膺的神色。她看到小猫的时候，那个人就提着小猫的两条后腿，就跟提肉鸡一样，打算把猫扔进土坑里。

　　怀中的布偶猫弱弱地呜咽，林融不等江聿怀再说什么，她焦心小猫身上的伤，开口道：“刚刚谢谢您扶了我一把，再见。”
　　她小心地抱着怀中的小猫，急匆匆转身离开。

　　“等一下。”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如果你刚才是被虐猫的人追着跑，虽然我没有看到那个人，但还是建议你找到猫主人，看要不要报警处理。”
　　“好。”林融应道，“我把小猫送去治疗后，就去报警。谢谢您啊！”她清楚这是人家好心提醒。

　　江聿怀看她坦坦荡荡的模样，才后知后觉，她或许压根不知道他是谁。
　　那风风火火的模样，江聿怀没由来地觉得，她有几分戆头戆脑的意味。

　　小区的保安通过监控看到异样赶过来时，林融刚刚离开。他们遇上了正准备上楼的江聿怀。
　　保安队长语气谦恭地询问：“江先生，刚刚我们在监控里看到有位女士慌慌张张从绿化带那边跑出来撞到了您？请问是遇到了什么问题吗？”

　　江聿怀摇了摇头，见他不欲多言。
　　保安队长笑着致歉道：“不好意思，打扰江先生了。”他带着手下的新来的保安准备离开。
　　江聿怀却突然开口问：“监控有覆盖那片绿化带吗？”
　　保安队长面带微笑道：“江先生放心，小区百分之九十的地方被覆盖了监控，只是不可避免存在一些监控死角，但我们都会安排保安巡逻。”

　　他虽然没有直接回答江聿怀的问题，但也表明了，绿化带那边确实有监控拍不到的地方。
　　“江先生？”保安队长试探性地问，“您对小区监控安全方面有什么建议吗？”
　　江聿怀淡淡道：“没有。谢谢。”

　　目送江聿怀走进单元门，新来的小保安好奇问道：“哥，这位江先生是谁呀？看着年纪轻轻的，你怎么对他这么恭敬啊？平常也没见你这样啊！”
　　保安队长呵笑道：“你也知道能住咱禾川御府的，那都是非富即贵的人物。但这些个人物里，也分个三六九等，而江先生就是站在山顶的人。”

　　小保安嘀咕道：“到最后都是一坛骨灰，谁比谁高贵呀~”
　　保安队长乜了他一眼，“南港集团总晓得的咯？
　　小保安道：“南城哪个不晓得南港呀！都说家里每个亲戚在南港工作，都不好意思说是南城人。”

　　保安队长道：“南港姓江。江先生就是未来南港的掌舵人。”
　　小保安倒吸一口凉气：“那还真是个大人物啊！他住在咱们小区，那还真是蓬荜生辉啊！”
　　保安队长嗤笑：“江先生只是在这儿有房产，听说他平常为了方便办公，都是住在南港大厦的大平层。”

　　小保安犹豫道：“那监控的事儿？”
　　保安队长道：“你去绿化带那边检查一下有没有监控被树枝绿叶遮挡的。”
　　/
　　林融先把小猫送进了宠物医院，垫付了部分医药费，留了联系方式。
　　宠物医院很有人文关怀地在群里和朋友圈里，发了小猫的信息寻找猫主人。
　　林融在宠物医院打了报警电话后，就等朋友帮她带身份证过来。

　　齐沅沅过来的时候，小猫还没从急救室出来。
　　她一边从包里掏出身份证，一边问：“你今天不是在这儿附近做家教嘛？怎么要去报警啊？发生什么了呀？要不要跟导员说一声？”

　　两人都还是南城师范的学生，虽然快毕业了，但用网上的话讲，还是满眼清澈的愚蠢。
　　报警这种事，还真是头一回碰到。

　　林融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了，她大致说了来龙去脉。
　　齐沅沅听后：“人渣，败类！”
　　林融满是认同地点了点头。
　　齐沅沅有些后怕：“你也是虎！要人家真有刀呢？”
　　比起不认识的小猫，甚至不认识的人，在她眼里，林融的命更重要。

　　林融道，“我本来以为是小区有流浪猫受伤了，但谁能想到是有人虐猫后，打算活埋小猫啊！”
　　齐沅沅气道：“你就一莽撞人，你看到后不会叫上保安啊？”
　　林融抱着齐沅沅的胳膊道：“我下次注意嘛~一定不莽撞了。”

　　“不过，这事儿报警真的有用吗？”齐沅沅眼里带着忧虑，“而且，即便真的有用，处罚应该不会很重吧？你会不会被报复呀？”
　　“管他有没有用，反正没去肯定没用。”林融道，“而且我录音了。他这么猖狂，不仅虐猫，还威胁我人身安全。哪怕不能真把他怎么样，我也要在他档案上留下浓重的一笔！我要有事，第一个找他。”

　　那人虽然说自己精神病，但又忌惮监控，明显会权衡利弊，报复的事儿还真不一定敢做。
　　齐沅沅看她忿忿的样子，噗嗤笑道：“行啦林女侠，咱走吧！再等等宿舍门该关了。”
　　/
　　等两人拿着回执从派出所出来时，宠物医院那边便发消息过来，小猫已经脱离危险，后续就等找到它主人了。
　　回到宿舍，其他两个室友已经实习搬出去了。
　　齐沅沅考了本校研究生，林融则是已经保研了。

　　熄灯后，两人点了烧烤奶茶，一边吃一边看恋综。
　　齐沅沅正在审判：“哇，这一季的女生都好优秀，但男的都是哪儿找来的歪瓜裂枣？！”
　　目前出场的两个男嘉宾显然和女嘉宾并不匹配。
　　“融融，你觉得呢？”她怼了怼林融的胳膊。

　　林融啃了两串鸡翅：“是吧。我没仔细看。”
　　“你想什么呢？”齐沅沅问，“回来的路上就心不在焉的。”
　　林融面向齐沅沅坐直了身子，她郑重道：“沅沅，我好像遇到了我的crush。我好像一见钟情了。”

　　齐沅沅愣了愣，她抬手探了探林融的额头。
　　“没发烧啊！”她捏了捏林融的脸，“醒醒！林融融，说好的寡王一路硕博呢？！恋爱没钱途啊。”
　　林融揭短道：“是谁考研期间还顺便谈了个恋爱？”
　　她拍开齐沅沅作怪的手。
　　齐沅沅一阵心虚，看林融脸颊泛红，又一阵牙酸。

　　齐沅沅问：“那人谁啊？”
　　林融摇头：“不认识欸。但他的长相就是我梦里的男朋友。”
　　齐沅沅发出了土拨鼠的尖叫：“什么玩意儿？”

　　再听林融把和江聿怀那没两句的对话告诉她后，齐沅沅感觉自己浑身散发着黑气。
　　林融拿冰奶茶敷了敷发烫的脸，强调道：“他真的很好看，而且感觉人也不错，很有涵养。”

　　齐沅沅瞪着他：“我觉得这个男人不太行。”
　　林融瞪大了一双杏眼：？
　　齐沅沅分析道：“前两句虽然没什么问题，但他叫住你说的什么‘如果’、‘虽然’‘建议’，明显他并不相信你说的事儿。”
　　林融“啊”了一声。

　　“住禾川御府的都是什么人？心思脏的指不定把你当什么人了呢？”
　　“当什么人了？”
　　“钓凯子的。”

　　齐沅沅捏扁了喝空的奶茶杯，脸上的杀气都快能凝成实体了。
　　林融小声道：“你不能因为你ex住禾川御府，就觉得所有住禾川御府的男人都有大病。”
　　“那个叼代笔！”齐沅沅骂了句，“他再敢出现在我面前，我骂死他。”

　　“好啦好啦~”林融赶紧安抚快要暴走的齐沅沅，“我就见色起意，连人家叫什么都不知道，也就晚上做做梦。别气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