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雾空[火葬场]》姜芙蕖

3、chapter2

　　林融大四上的时候在一家茶室找了份下午的兼职。而禾川御府的雅思私教是去年她们导员给她介绍的。
　　这两天，她又在语培机构做口语陪练，晚上六点到九点。
　　只是机构和茶室都在市区，但学校在郊区，来回不方便，而且宿舍九点半就关门熄灯了，她就打算在外边租房住。

　　齐沅沅不解：“你大三的时候不是已经还完助学贷，还准备好了接下来三年的生活费嘛？怎么还打两份工啊？”
　　林融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缺钱的境况，但她进账的每一分钱都是自己挣来的。

　　“钱哪有嫌多的时候！”林融道，“而且我爷爷奶奶年纪大了，以后用钱的地方还有很多。”
　　她毕业论文早就改好了，现在空下来，学校没事，下午在茶室兼职不算费心，就再找了份工作。虽然跟当私教比差了点，但私教的活也不常有。总之，能赚一点是一点。

　　齐沅沅心疼地揉了揉林融毛茸茸的脑袋：“那我和你一块儿住呗！我不想一个人住宿舍。”
　　林融知道齐沅沅是想和她分担房租：“你不想住宿舍可以回家住，你现在还没工作租什么房呀！”
　　“林融融，你不想和我住？”齐沅沅眼神威胁，“你还是不是和我天下第一好啦？”
　　齐沅沅是南城本地人，有她爸妈给的生活费，还有她哥给的零用，加上平时时不时接个翻译的活，小金库里可用资金比林融可观。
　　林融抱住她：“住住住，咱俩住一辈子。”

　　两人都是行动值拉满的人，敲定了在外租房，晚上收拾东西，第二天上午就把房子定下来了。
　　市区的老破小，房子是房东小姐姐自住的，但她近期工作调动到了外地，南城的房子就出租了。
　　房东想找个讲究的租客，林融和齐沅沅在有限的资金里找个地段满意的房子。
　　双方一拍即合，当即就签了租房合同搬家。

　　齐沅沅喊了她哥过来帮忙。
　　“齐沅沅！我快忙出火星子来了，你还喊我来当司机？！”
　　齐如归比齐沅沅大三岁，刚毕业，在市医牙科工作，平常没少被妹妹支使，但抱怨归抱怨，也没见他真拒绝过齐沅沅的要求。
　　“哥，哥哥。心态平和点儿~”齐沅沅道，“电话里忘跟你说了，今天我跟融融在外边租了房子，打算搬过去。”

　　齐如归被叫得起了身鸡皮疙瘩，看到林融，收敛了他和齐沅沅打闹时的肆无忌惮。
　　“融融，你们怎么想在外面租房住啊？”齐如归问道，“租的房子在哪儿，怎么样，你们两个小姑娘住安全吗？”
　　“好啦！哥，融融下午还有兼职，我们赶紧搬呗，有什么话路上再问，成吗？”齐沅沅拉住她啰嗦的哥哥。
　　车上，齐如归了解了相应的情况。

　　“融融，我听齐沅沅说，你前几天救了只小猫还被威胁了。现在怎么样，警察怎么说？”
　　“已经立案了，警察那边还在处理。”
　　“下次遇到这种事儿可别一个人往前冲了。”
　　“好的，我知道啦，谢谢如归哥。”
　　齐沅沅托腮，眼神在两人间来回，她微微眯眼，闪过意味深长地眸光。

　　到了小区，齐如归帮两人把东西搬上去，查看了楼道的监控和附近的派出所，见还过得去，就没说什么。
　　“我午休时间快到了，就先走了。你俩有事儿联系我。”他叮嘱道。
　　齐沅沅在房间埋头整理，听他要离开，探出脑袋道：“哥，你走的时候把融融带上，她下午在市区的茶室兼职，和你顺路。”

　　齐如归余光看见正襟危坐在副驾驶位置的林融。
　　他状似平常地问道：“融融，下周六有个徒步活动，你有空一块去吗？”
　　林融认识齐如归是大一的时候，在徒步活动中认识的，当时林融还不知道他和齐沅沅的关系。
　　林融没多想：“可以啊，到时候你把集合地点发给我。”
　　/
　　林融兼职的茶室是南城一个公子哥开来玩票的，就在市区的一处独立院落，装修典雅，闹中取静。
　　平常来这谈事的客人基本都是小老板的朋友，谈完事儿看在小老板的面子上都会带些茶具、茶叶、茶点走，还有的会员就是些爱好茶文化的外国人。
　　用小老板的话说——“他们来我这儿消费全是看在我哥面子上，那都是日常的人情往来支出。我呢！就顺便赚点零花钱，大家两厢情愿，何乐不为”。

　　林融在茶室说是服务员，实质上就是销售，但同事年纪都不大，开单没什么压力，加上有成熟的领班姐姐镇着，少了很多勾心斗角。
　　这种幺蛾子少、兼职薪资也很客观的工作，要不是林融雅思、托福都是高分，还真不一定能来。

　　林融和几个同事做好准备工作后，见客人预约的时间还没到，就在休息区吃了会儿点心。
　　“也不知道今天的客人是什么来头，老板竟然推掉了其他几个包间的预约，专门空出了一下午的时间。”
　　“应该是个大人物吧！”
　　几个人一边说一边眼巴巴看向领班。
　　领班三十上下，一溜儿二十多的小姑娘眨巴着大眼睛，她无奈又好笑道：“是南港江太太的预约，想让小江总和长河小秦先生的表妹罗小姐认识一下。”

　　“南港集团虽然是航运起家，但下边好多别的产业，日化、医药等等。”
　　“长河也不差。一个南港，一个长河，南城两大实业集团。虽然都不上市，但都是南城的龙头企业。”
　　“不是三大嘛？还有个申越。”
　　“申越这几年不行了。”
　　几个在南城生活得久的同事叽叽喳喳说着。

　　林融不是南城本地人，只知道被冠之以“南港”的小学和中学，师资力量好，薪资也高，五险一金比肩公立。她们师范不少学生都想进南港的学校工作。

　　领班轻扣桌子，告诫道：“不该起的心思不要起。不该做的梦不要做。”
　　这句话，茶室的工作人员都听过领班说过。
　　不是看不起，而是她们这些普通人玩不过。

　　“尤其是对这位小江总。他们这些人家的手段，我们但凡尝了一次，这辈子可能就毁了。”领班特意说道，“小江总当年自己谈了个女朋友，就是江太太不满意才分的。”
　　“不就分手吗？怎么说会毁了一辈子呀？”
　　“毁掉一个小姑娘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有时候甚至不用真的做什么，拍几张照片，传些似是而非的话，就能轻松让一个女性社会性死亡。”
　　“那个姑娘没事儿吧？”
　　“没事儿。她撤的早，高考完就去了北城。”

　　虽然只是吃瓜，但还没见识过多少世事险恶的女孩依旧为另一个时空下的女孩感到揪心。
　　在一旁磕起瓜子的同事眼中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姐，你咋知道这么多？你还知道啥别的瓜嘛？跟我们说说呗！”
　　“男男女女狗屁倒灶事儿，有什么好讲的？时间差不多了。”领班道，“融融，等会儿你和我过去招待。”

　　同事促狭道：“姐现在最喜欢融融了。我们都被打入冷宫了！”
　　听着酸溜溜的，但并没有恶意。像这样的大单，她们都是轮流来的，林融虽然是兼职，但她学习能力强、上手快，只是这回恰好轮到了林融。

　　林融开玩笑道：“因为你们几个全是自家爱豆的女友粉。只有我始终只当事业粉！”
　　领班笑了起来，几个同事不约而同“嘁”了一声，转而说起了各自追的星。
　　/
　　看着时间，林融和领班在茶室门口等待那位小江总和罗小姐。
　　静谧的室内，暖色的灯光在木质的灯罩下显得暧昧。

　　这是林融第二次见到江聿怀，在一个雨雾蒙蒙的日子。
　　男人面无表情地从车上下来，雨很小，他没有撑伞，枪灰色条纹西装三件套更显冷硬。
　　身旁的女士穿着历练，两人说了几句话，他便先行进来了。

　　江聿怀见到等候门口的两人时，面色平和了几分。
　　不管是那日穿着臃肿羽绒服的林融，还是穿着茶室合身轻便制服的林融，江聿怀都是一眼就看到了她。
　　林融怎么也没有想到，传闻中的小江总竟然是她想了好几天的crush，愣了半晌没反应过来。

　　领班暗暗扯了扯她的衣袖，警告地斜了她一眼，尔后微笑上前引着江聿怀往雅间走。
　　江聿怀语气谦和交代道：“过会儿我的助理会带罗小姐过来，麻烦工作人员接引一下。”
　　领班道：“小江总放心，已经安排好了。”

　　小老板让领班给江聿怀准备的雅间，名为“相见欢”，据说是江太太觉得寓意好定下的。
　　林融回过神，目送两人进屋，继而静静等待那位罗小姐。
　　/
　　凉风徐徐，檐下滴雨。
　　江聿怀透过雅间的窗，正好能看见站在门口的林融，脸上挂着和领班同款的营业微笑。
　　只是等人的时候魂不守舍的，不知道在想点什么。
　　见人久久不到，她伸手捏了捏笑得僵硬的脸颊，大概是下手狠了，把自己疼得面色扭曲了。
　　看她如此鲜活的模样，江聿怀竟也平复了几分等人的不耐和被逼相亲的不虞。

　　等到林融看到许颜带罗小姐过来的时候，江聿怀已经等了快一个小时了。
　　罗小姐倒是淡淡的，她把这场迟到视为理所当然。
　　反而抱怨道：“我从小不爱喝茶，觉得不如咖啡惬意。不然我们现在去我常去的咖啡店？就在这儿附近。”
　　江聿怀礼貌地笑了笑，却没有接话。
　　有旁人在场的时候，江聿怀的脸色尚且算温和，但林融三人离开后，他的嘴角瞬间抿成了一条直线。

　　中间，罗小姐叫了份她爱吃的茶点，林融送进来时，她又问到：“我听朋友说，这儿还有复刻古代的点茶，你也给我上一份，我想看看是个什么东西。”
　　她说完又看向江聿怀，“小江总要不要也来一份？”
　　江聿怀道：“不用了。”
　　林融摆放好点心碟子，微笑道：“罗小姐稍等。”

　　只是等林融端着器具和茶粉过来，许颜帮忙敲了敲门，听到里头说“进”时，方才帮忙推开门。
　　只是不知道江聿怀说了什么，罗小姐淡然的面具破裂了。
　　她满脸愤怒地端起手边的茶水，泼到了江聿怀脸上。

　　江聿怀淡定地拿出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水迹，随手将帕子扔在了桌上。
　　“罗小姐，需要让我的司机送你回去吗？”
　　罗小姐冷嗤：“用不着！”
　　她撞开许颜，怒意冲天走出雅间，见到林融还无差别攻击似的瞪了她一眼，待看到门牌上的“相见欢”更觉讽刺。

　　林融不知所措站在原地。天爷啊！她是进，还是不进？
　　“不是要点茶吗？”江聿怀这时候竟笑了起来，“进来吧！”
　　许颜有些意外，但她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在林融进去后，还帮忙关上了门。

　　林融笑容僵硬地将茶粉、器具一一摆放在茶案上，像是一段设置好了的程序，给江聿怀介绍东西的同时还穿插了点茶的历史。
　　江聿怀安静地看着她手上行云流水的动作，没有开口打扰，也没有处理他衣物上茶水渍迹的的意思。

　　林融将茶盏放到托上，放到江聿怀面前。
　　哪怕江聿怀表现得再和善，此刻她都是个瑟瑟发抖、沉默寡言的小女孩儿。
　　她想不出，江聿怀说了什么，让淡淡的罗小姐破防地泼了他一脸茶水。

　　江聿怀只看了一眼，却没有动。他反而问道：“你那天救的猫怎么样了？还好吗？”
　　林融茫然地看着他：“啊？”
　　江聿怀提醒：“禾川御府的那只布偶猫？”
　　林融回过神：“已经能动了，只是没找到主人。”

　　江聿怀见她蹙眉，似在为此苦恼，便问道：“需要帮忙吗？”
　　林融懵懵看向他，脱口而出问：“小江总平常都是这么助人为乐的吗？”
　　随即她就觉得自己的话有歧义，听着有点阴阳怪气。
　　她连忙解释：“不是，我的意思是……”

　　江聿怀轻笑道：“别这么紧张。你今天一看到我就很紧张。我很可怕吗？”
　　他好像很轻松。虽然依旧坐得端正挺拔，但明显感受到他的松弛。
　　林融赶紧摇头，财神老爷怎么会可怕呢！

　　江聿怀好脾气地解释道：“我只是想，上回看到了却没帮上什么忙，总有些不好意思。”
　　听他这么说，林融忽然觉得，他人还怪好的。
　　嗯。长得也好看。
　　“小江总客气了。”林融和他简单说了自己报警的后续，她有点低落，“宠物医院也在帮忙找猫主人，社群传播很广，可是一直没有猫主人的消息。”

　　江聿怀问：“你担心小猫是被遗弃的？还是担心那个虐猫的人是猫主人？”
　　“都有一点。但是后者的可能性不大。”林融不否认，但她依旧坚持最初的判断。
　　江聿怀有些疑惑：“为什么？”
　　林融直直道：“怎么会有人花心思把猫养好是为了杀猫？！”

　　江聿怀理智道：“这样的事儿不是不可能发生。”
　　林融摇了摇头：“那我也不要相信世上有这样的事。”
　　她能够接受这世上有天生坏种、有生而不养、有绝对恶意……
　　但她不能接受也不能理解，有人会上一秒心肝宝贝地养着，下一秒却拿屠刀对准了最柔软的肚皮。
　　江聿怀顿了顿，然后有些无奈地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