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的故事》梅花雀

3、快跑

　　昏暗的灯光下跑来一个人，他上气不接下气，跑不动了，停下喘两口气，又继续跑。
　　这个人有什么急事吧，此时的S内心如此想着。
　　但当陆续有人从他身边跑过，犹如过江之鲫，S意识到了不对劲，其中有一个人只剩下半口气，腿也一瘸一拐，可即使如此，他还是不断往前跑。
　　“别跑了，你在流血，”S走到那人身边。
　　“快跑，快跑，”那人本来就快摔倒了，可听到S的声音，反而精神振奋，又跑了起来。
　　事情很不寻常。
　　是那边发生了什么？S停下来，往后头看去，那里是个幽深的桥洞，边上就是黑沉沉的水，在过去的无数个日子里，S经常从这里经过。
　　在这附近，发生过的最危险的事情就是杀人案，漂浮的尸体在附近搁浅，被居民看见，但大多数时候，这里的生活就像一潭死水，掀不起波澜。
　　缺少应对危机经验的S大脑资料贫乏，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事情。
　　桥洞里又跑出一个人，那人捂着手臂，说是在跑，却还比不上别人走路的速度，他的脚也受着上，几乎是在挪动自己的身躯，可他要往前跑，必须得跑。
　　但他太累了，他想跑，他受的伤却太重。
　　他重重倒在地上。
　　S跑过去，“我带你去医院。”
　　那人却像是没听见S的话，用手撑着地面，想要再爬起来，喉咙里发出的声音近乎嘶哑，“快跑。”
　　他却跑不动，只能依靠手臂支撑，在地上爬动前行，手臂被石子摩擦着，血液浸染地面，留下两道长长的血痕。
　　“你不能再这样了，会死的，”S想劝住他，一遍从身上拿出手机，“你别动，我现在就打医院的电话。”
　　那人却无视了他，扭动着前行。
　　一个人往前跑，没什么。一群人往前跑，这也没什么。但有人受了致命伤还要往前跑，那就有问题了。
　　S往来路看去，他记得从这里过去，走不到五分钟，就有一家便利店，再过去，是居民区，他在这条路上走过无数遍，可今天，他倒觉得这里很陌生了。
　　黑幕中猛然摔出一个人，这个比在地上扭曲爬行的人还要惨，他失去了一条腿，血流不止，脸上和手上也有伤口，血肉外翻，狰狞恐怖。
　　“快——跑”
　　他已经很难说出清楚的话语，可S今晚已经听过太多类似的话，他一下就辨认出了这个人说的话。
　　快跑。
　　虽然不知道那黑幕当中有什么，但他必须往前跑，不然他就会和地上这两个人一样。
　　S看了一眼手机，拨向医院的电话无人接听，拨向警局的电话也无人接听，这是不该发生的事情。
　　快跑，没有人回来帮助这些地上的可怜人。
　　如果他不跑，他也会和这些人一样。
　　他要跑，这么想着，S回头又看了一眼地上的两人，一人已然爬不动分毫，一人还在挣扎，可没人救他，必然也是同样的后果。
　　他必须跑。
　　一个人从黑暗中跑出，快速从他身边经过。
　　S不再犹豫，他追着那人，不断往前跑。
　　他的身后，有人不断超过他，他的前方，不断出现倒在地上的人，有的人爬了起来，继续往前爬，有的人倒下去了，就这么倒下去。
　　S看着这些人，心生惊骇，后面在追着他们的到底是什么？
　　他一分神，没看清前路，那里趴着一个小孩，他就这么撞了上去，小孩被撞得哇哇直哭，听见小孩的哭声，屋子里走出来一个人，是小孩的父亲，他看见有人撞倒小孩，从屋旁拿起一把铁铲。
　　S见到铁铲，赶紧从地上爬起，继续往前跑。
　　小孩的父亲将小孩拎起，一手抱着小孩，一手拿着铁铲，追着S往前跑。
　　有好几次，那铁铲从S的脑袋上挥过，被S躲了过去，可经过的路人就没这么好运了，那铁铲直接呼在一个老人的脑袋上，老人当即被拍晕在地上。
　　S瞧了一眼，这情况下，老人能活着的机会几近于零。
　　“你杀人了，”S大叫着，希望能动摇对方的内心，可他像全然没有发现自己的所作所为般，继续紧追不放。
　　那人发现追不上S，竟将手中铁铲扔出，若是S被铁铲叉中，下场定然比那老人还惨，但他躲过了。
　　S从郊区跑到城区，大马路上，一辆车横向而过，S翻滚躲过，可追着他的人刚好被车装上，父亲当场死亡，小孩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没人向这里看一眼，每个人都在往前跑。
　　远处响起喇叭声，所有人齐刷刷让开一条路，S好奇地往后看了一眼，那是一辆车，车里挤满了人，车上也载着人。
　　一眨眼间，那辆车就跑远了。
　　此时S意识到一件事，开车的人比他们这些用两条腿的人跑得更快，如果他有一辆车就好了。
　　有人砸了卖自行车的店，S涌了进去，捡起一辆自行车就往前骑。
　　他发现这条路很不平，可这是城市的马路，怎么会像山路那般崎岖呢？S往地上看了一眼，原来那是被重型车压过的人。
　　骑着自行车的他并不安全，他需要一辆四轮车。
　　此时的他已然记不起这件事的起因是什么，他又是为什么在往前跑，往前成了他的唯一目的。
　　他骑了很久，终于捡到了一辆空车，车上的人死了，是被人捅死的，捅他的人运气不好，被临死之人暴起推下车子。
　　S刚想收起自行车，就见后头有个人在接近，他只好扔掉自行车，钻进这辆轿车里。
　　轿车比自行车快得多，他能超过更多的人，路边倒满了力竭而死的人，空气中满是血腥味，S却像是闻不到，也看不到，他只是不断往前开，他想超过更多的人，他知道前面还有人开车越野车和大卡车，他想超过这些人。
　　至于这么做的理由，他早已忘了。
　　后头有什么在追赶他们，也不是那么重要。
　　快跑，这是他唯一的信念。
　　快跑！
　　快跑！
　　不知用了多久，撞死了多少人，他终于得到了一辆属于他的卡车，此时的S已然白发苍苍，他爬出车子的一瞬间，空中落下一架直升机，狂风将他弹射到卡车的金属车身上，他的喉头滑动，只吐出了两个字’快跑’，便咽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