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的故事》梅花雀

2、春种一棵树

　　我家有一棵树，我家不止有一棵树，只是那棵树很特别，那是我种的，春天刚刚来临，全家就为我举行了种树的仪式，在家人的注目下，我给它挖坑，给它填土，给它浇水，它现在还很小，但它的根系在努力吸水，它的叶子饱满翠绿，我相信它一定可以长成一颗大树。
　　转眼一年过去，小树已经比我高了，在它旁边，有两棵大树，亭亭如盖，夏天一到，我就喜欢在大树下纳凉。
　　“S，这两棵树有多少年了？”
　　说话的是我的一个同学，我们叫他冰棍儿，此事全因一个不识字的同学把琨读成了棍。
　　“这棵三十二年，这棵五十一年。”
　　“树能活这么久吗？”
　　“能的，树能比人活得久。”
　　有的树能活到上千年，古代也有记载，活得久的树能产生树灵。
　　“但这多不自在，不能吃，不能动。”
　　冰棍儿觉得当棵树无趣，还是当人有趣得多，有好多好玩的东西，还有好多好吃的，当了树，就什么也吃不到了。
　　我和冰棍儿回到走廊，从井水里捞出西瓜，将西瓜切成块，坐在树下，一边吹风，一边吃着刚切的冰西瓜。
　　冰棍儿舒服地眯起眼睛，冰过的西瓜又凉又甜。
　　“飒飒——”
　　风刮着树叶，像是人在低语，又好像真的有人在低语。
　　“飒飒飒——”
　　“风大了，有点冷，”冰棍缩了缩，“我们进去吧。”
　　我们进了屋，冰棍提出要看新出的漫画，这是我们的共同爱好，他看得很认真，直到看完，才发现S并不在他的身边。
　　S去厕所了？冰棍儿等了几分钟，没见S回来，他也坐不住了，就起身去找S。
　　屋子里没有S的身影，冰棍儿透过窗户，看到了外头的S，S正拿着铁锹挖土，挖了几铲子，他就拿出一个盘子，将盘子里的西瓜倒下去，倒完，又将挖出的土盖回去。
　　他在做什么？冰棍儿一脸不解，好好的西瓜怎么就扔土里埋了呢？
　　冰棍儿是个有话直说的人，S一回来，冰棍儿就问他，“我刚才看见你把西瓜埋进土里，你真浪费。”
　　“你说树不能吃，不能喝，所以我让它尝尝西瓜的味道。”
　　冰棍儿挠挠脸，“你真奇怪。”
　　许多年后，当冰棍儿再次站在庭院里，看着院中已经长大的树，依旧还记得那件奇怪的事，“那时你真奇怪，居然还给树喂西瓜吃。”
　　“都多久了，”S从屋子里拿出一盘刚切好的西瓜。
　　冰棍儿拿起一块瓜，“不好意思啊，没找到住的地方，要现在你这里住一段时间。”
　　风吹过树林，树叶发出沙沙声，原本晴朗的天空看上去有点阴沉，两人进了屋，S给冰棍儿去拿被子，冰棍儿想起有东西落在楼下，又回到庭院。
　　风比之前更大了，卷着树叶飞舞。
　　冰棍儿拿起桌上的帽子，耳边却听到了声音。
　　“给我吃，给我吃…”
　　那声音嘶哑沉闷。
　　冰棍儿找了一圈，没找到说话的人，他感觉那声音让他很不舒服，拿了帽子，他就往屋里走，正巧碰到拿被子回来的S。
　　“忘拿帽子了，”冰棍儿道。
　　“别出去了，外面马上就要下雨。”
　　冰棍儿犹豫一下，问道，“你刚刚有没有去过外面？”
　　“没有，”S头也不回地给他铺被子。
　　到了晚上，外头果然开始下雨，雨点打在墙上，树上，闹得冰棍儿睡不着觉，除了这些声音，他还听到了一些哀嚎的声音，那声音令他不安。
　　他起身去了一趟厕所，厕所边上有一扇窗，天边劈过一道雷，照亮了周围的天空，在大雨滂沱之下，他看到S拿着铁锹在挖坑。
　　眼前的景象与多年前的一幕重合，那无可抑制的怀疑涌出心头。
　　冰棍儿不敢乱动，他呆愣愣地看着下方的一幕，看着S拿起一个盘子，将盘子里的东西扔下去，又是一道闪电，他看见那些落下的东西掉进了一张嘴里，那大嘴正咀嚼着。
　　那不是人，那是怪物，他要离开这里。
　　冰棍儿逃回自己的房间，拿起东西，就要往楼下跑，走到楼梯口，正碰到了上楼的S，S用平静的眼神看着他，问他，“你要去哪里？”
　　“我想起点事，要出去一趟。”
　　“外面在下雨，还是别出去了。”
　　“这事很急。”
　　“那我送你出去。”
　　“不，不用了。”
　　“你怕我？”
　　冰棍儿浑身紧绷，“没…”
　　话没说完，S就抬起右手，他的手上还拿着铁锹，那大铁锹照着冰棍儿的脑门来了一下，人当即晕倒过去。
　　冰棍儿是被雨点砸醒的，他想动，手脚被捆绑住，雨水和泥水混杂，泥泞不堪，在不远处，S正拿着铁锹挖土。
　　“我不会说出去的，你放我离开，我们好歹同学一场。”
　　无论冰棍儿如何求饶，S就像没听见一样，不断挖着土，“你种过土豆吗？土豆是长在地里的，会随着时间越长越大，一株上结着好几个果子，有大的，有小的，每一个都想照顾到会很困难。”
　　“我好饿…”
　　“我好饿…”
　　一张嘴喊完，又有一张嘴在喊，如同嗷嗷待哺的小鸟。
　　S挖完土，将铁锹扔在一边，把冰棍儿拖到刚挖的坑洞里，又拿起铁锹，一点点将土埋上。
　　埋完后，S握着铁锹，站在雨里，想起了刚种下这棵树的情景，他的父亲告诉他，“春种一棵树，秋收万个子，只有种树，不停地种树，才能让我们家枝繁叶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