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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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西诺多拉，你一定要激怒我吗？”凯厄斯阴沉着脸。
艾格尼斯微笑起来，“我一般称它为——事实。”
她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脸颊，细致地将吸血鬼留在自己身上的气息一点一点擦除，没有一丝遗漏，“凯厄斯，如果有一天倪克斯的诅咒从你身上褪去，吸血鬼停滞的思想重新开始生长。”
“到那时，你的爱还能剩余几分？”
这个问题不可谓不狠毒，它虽是疑问却等同于否定了克里特王所有的爱与期待，将一切轻蔑地归咎于黑夜女神的戏弄。
“所以你一直在质疑我爱你，只是因为吸血鬼特性产生的不得不。”凯厄斯攥住她的手腕，他憎恨亚西诺多拉身上没有他的痕迹，克里特王将唇印上艾格尼斯的手背，深觉她比吸血鬼还要冰冷。
“亚西诺多拉，你真残忍。”
“我从来如此。”明明艾格尼斯才是那个处于劣势的人类，却因为她的冷漠冷酷显得她比凯厄斯更加强势。
吸血鬼在渴望爱，而人类心中总有东西比爱重要。
“我说了，我不喜欢亚西诺多拉这个名字，可你始终不肯呼唤我的真名。”这一刻爱也好恨也好，所有感情从艾格尼斯眼中消失，她冰冷得和神庙中的大理石雕像一样，“凯厄斯，你爱的从来都是亚西诺多拉这个被塑造出来的假象，她与我截然不同。”
“如果你爱她，你就不该爱我，这样岂不是背弃你的爱？”流星神官无情宣判。
“可你就是亚西诺多拉！”凯厄斯低吼道，红色瞳孔因为积聚太多愤怒向浓黑色转变，他控诉那个高高在上的祭司，“难道你以为自己在扮演亚西诺多拉的时候就装得很好吗！”
“你做了太久神使，一定没有人敢告诉你，你的演技拙劣得可笑。”
在凯厄斯将艾格尼斯从佛罗伦萨带回沃特拉城的这一路上，他都在思考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将他的王后变得面目全非。
摒弃一切情感的迷惑后，凯厄斯发现其实她从未改变，无论是三千年前的亚西诺多拉，还是三千年后的艾格尼斯。温顺是她的假象，狠毒藏在她柔弱的外表下。
“亚西诺多拉，真正的奴隶已经被驯化，向命运俯首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东西，谁有勇气勾引克里特王。”
“又有哪个奴隶敢于杀死厄洛斯的祭司？流星送你那柄短剑的时候，只想着你怎样才能快速击杀敌人保护自己，一定没考虑过它造成的伤口有多特殊。”
三千年前凯厄斯亲自焚毁了小爱神神使的尸体，心里其实比任何人都清楚是谁胆敢弑杀神仆，只是过去的克里特王自己蒙上了眼睛不愿看清。
凯厄斯站了起来，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艾格尼斯，“你不喜欢亚西诺多拉这个名字，正好我也不喜欢克里特王与神官的故事，他们以悲剧和分离收场，三千年的孤独岁月如此漫长。”
“我曾经怨恨命运将你从我身边夺走，但是现在我感谢祂，从今往后我们有大把的时光可以耗费。”永生的吸血鬼和不死的人类，不管是神明的作弄还是恩赐，他们都有了资本能够一直僵持下去——直到他们中的一个投降。
“你会喜欢这个新故事的，吸血鬼与人类，一听就很美妙。”他低沉着声音有如魔鬼絮语。
逆着灯光，凯厄斯的影子将流星神官完全笼罩，“你一定会喜欢它的，艾格尼斯。”
女人半靠在床上，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你需要休息，等你的伤口好了，我会带你参观一下我们今后的住处。”凯厄斯不愿再听艾格尼斯冷硬绝情的否定，那会让他发疯。
他转身走向起居室外，决定先让自己冷静一会儿，以防他真的失控杀了艾格尼斯。
流星神官目视他离去，冷淡开口，“凯厄斯。”
吸血鬼的脚步停住了，他站在门边，像是在等待另一只靴子落地。
“我的剑和首饰呢？”艾格尼斯没有宣读他的死刑，只是问起了自己的爱物。
凯厄斯特意摘走了她身上所有饰物，“你不会再需要它们了。”他绝不会把东西还给艾格尼斯，至少现在不会。
那些首饰上面都带着流星的刻印，信徒能够通过刻印与神祇缔结联系。
普通信徒或许无法获得神明怜悯，但忒提亚对艾格尼斯有求必应。假如流星神官请求女神带她离去，一向不喜凯厄斯的忒提亚一定十分乐意。
“我会给你更好的。”他说道。
艾格尼斯厌恶这种被支配被控制的感觉，这让她感觉自己又回到了三千年前那段任人宰割的时光，然而她确实无能为力。如果吸血鬼不再纵容，失去了武器的人类要如何与他抗衡。
她只能抄过床头摆件砸向凯厄斯，以这种无力又愚蠢的方式发泄自己的不满。精致脆弱的瓷器撞上门板四分五裂，“你总是这么讨厌。”流星神官满含愤恨。
凯厄斯不再停留，他合上厚重的木门，所有声音与光影，憎恨与深爱，都随着门扉合拢被关在吸血鬼身后。
她就在那里，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再也无法逃离。
这很好。
忒提亚和刻耳柏洛斯站在夜色下怒目而视，卢米埃尔庄园的主楼已经在他们的争斗中化作一片废墟。
“我不明白，”带着硫磺味道的火焰从地狱三头犬中间那颗脑袋的嘴里喷出。“那个吸血鬼已经证明了他对艾格尼斯的爱。”
“他甘愿冒着永远被沉在阿克隆河下的危险，孤身进入冥府祈求哈迪斯宽恕艾格尼斯，将她的灵魂从地狱中带回来。”
“你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刻耳柏洛斯看守地狱大门无数年，只见过三个愿意为了所爱闯入冥土的人。
一个是俄耳普斯，他没有恪守与冥后的约定，在即将带着妻子的亡魂返回人间的最后一刻回头看了一眼，从此永失挚爱。
一个是普绪克，她为了厄洛斯进入冥府向珀耳塞福涅祈求，又因为小爱神的爱意得以活着离开地狱。
最后一个就是凯厄斯。
吸血鬼没有灵魂是谬传，在卡俄斯创造的世界中，一切存在着的事物都有其独一无二的魂灵。只是比起普通人类，他们的更加浑浊而已。
一旦吸血鬼踏进冥府，就会被哈迪斯投入阿克隆河接受冥河冲刷侵蚀，直到洗净一切黑暗与罪恶。
刻耳柏洛斯一直弄不明白，为什么忒提亚宁愿违背向斯提克斯河发下的誓言，也要阻止艾格尼斯和那个吸血鬼见面，“艾格尼斯对你的忠诚并不会因为克里特人的存在有半分减少。”
“不是这个原因！”忒提亚打断它，她从不认为艾格尼斯与她的感情会褪色。
有更重要的理由促使忒提亚必须这么做。
“他是自愿的。”凯厄斯的确把艾格尼斯的灵魂带了回来，但是那又怎么样，这并不是艾格尼斯的祈愿，一切都是吸血鬼自愿付出。
“凯厄斯爱艾格尼斯，艾格尼斯就一定要回馈同等的爱意吗？”忒提亚从不认可这样的交换。“难道因为他带回了艾格尼斯的灵魂，艾格尼斯就必须以自由与爱回报他吗？”
即使这是一场交易，也是发生在流星与吸血鬼之间，是忒提亚请求凯厄斯带回自己的神官。既然如此，代价就该由她来支付，而不是当时已经死去的艾格尼斯。
“我可以给他更多的酬劳，金钱权力、永生青春，随便什么东西。”一切有形与无形之物皆可赐予，甚至于只要她有，只要他想，忒提亚都可以给出，就算他说要神格都不在话下。
如果流星的权能不够，那她就去翻找光明神与深渊的收藏，总能够满足吸血鬼的要求。
“但这份代价绝不能是艾格尼斯本身。”忒提亚无法容忍艾格尼斯被当做一件报酬。
这可真是复杂的感情，神祇竟然也会偏爱一个人类至此。
刻耳柏洛斯在这一瞬间觉得忒提亚和双子神不愧是血亲，光明甘心与水泽女仙共享神格和荣耀，月亮可以替不该存在的孩子赴死，星星愿意为了人类神官倾尽所有。
日月星都像是被诅咒了一样，总会为了某个存在抛弃神祇的冷漠与理智，违背誓言，违抗命运。
它抖掉脑袋上的星星碎片，“好吧，也许你说得对。”
地狱三头犬从废墟里面翻出皮囊，吐出一口火焰烧干净上面的尘埃，它小心翼翼穿上伪装。“但是从艾格尼斯的灵魂被凯厄斯带回人间开始，她就已经不属于你了。她是凯厄斯的所有品，这是你无法改变的事实。”
“复生的死者归于引路人。”白色小狗端坐在晚风中，神情威严不可反驳。
忒提亚的面孔变得极度狰狞扭曲，这就是流星百般阻挠吸血鬼与自己钟爱神官见面的最重要原因。
现在，谁知道艾格尼斯的感情是出于自由意志，还是被不可动摇的命运裹挟，无可奈何地爱上了凯厄斯。
“如果你早点告诉我冥土有这条规则，那就不会发生现在的一切！”忒提亚忍不住高声埋怨刻耳柏洛斯，如果早知道这条规则，她绝不会让吸血鬼插手艾格尼斯的复活，哪怕她需要为此付出更多代价。
白毛小狗不好意思地抬腿挠了挠后脑壳，“从没有人真正复活过，我一时想不起来也是很正常的嘛。”
虽然传说中它放了不少人离开冥府，但实际上里面没有一个是死去的亡魂。能离开地狱的，从来都只有仍还活着的生命。
艾格尼斯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以死灵的身份回到人间的。
“而且谁能想到，克里特人真的成功把艾格尼斯的灵魂带了出来。哈迪斯一向厌恶有人逃避死亡，这次不知道为什么会应允他的请求。”
“哼。”忒提亚冷哼一声，显然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
“开心一点啦，至少艾格尼斯活下来了。”刻耳柏洛斯不负责任地安慰道，“你一直不能进入冥土吧，如果没有克里特人，你就要永远失去艾格尼斯咯。”
“深渊可是十分期待你的回归。艾格尼斯和你牵扯太深，灵魂里沾满了星星的气息，在冥府待久了被深渊发现，会被当做点心吃掉哦。”
地狱三头犬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在它那张狗脸上显得越发吊诡，“还是说，你宁愿她被吃掉，也不愿意她被吸血鬼沾染。”
“你！”忒提亚对它的话大为光火，又不得不忍耐下来。
原生的冥神除了死神与睡神之外，全部受限于规则无法以实体的形式离开冥土。
刻耳柏洛斯虽然与神话一起流传但实际上并未取得神格，怪兽不在限行之列，是她手上唯一能够自由出入冥府和深渊的生物，她需要这样一个存在。
最后，忒提亚只能恨恨说道，“总之，无论如何我都要先把艾格尼斯带回来。只有确认她不是被命运捆绑不得不付出爱意，我才会履行誓言。”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 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