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帮她？帮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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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滔滔额头上顿时炸出一根青筋。
仁宗追封生母李宸妃为皇太后之后，就有文人欲投其所好，可章献太后刘娥的功绩有目共睹史书已载不容诋毁。
毕竟刘娥死了跟她共事的大臣还活着呢，编到他们头上容易挨揍。
于是一夜之间，民间就多了一个狸猫换太子的传说故事。
以前高滔滔无动于衷，现在孟钱告诉她，她可能变成《狸猫换太子》里的刘后了。
她已经杀不了孟钱了，便只能另寻转圜之法，而孟钱一字一句都说到她心坎上：“您要杀我，是觉得我狐媚惑主，对官家的影响太大，可官家越是听我的，不是越好保高家百年吗？”
“你就不怕这话传到官家耳中？”
“我都没请您屏退左右，自然是不怕官家知道的呀。”孟钱理直气壮，“我若是不告诉他这般交易，日后突然跟他求高家的情不是很奇怪吗？若不求情，我如何兑现承诺？”
高滔滔从没在宫里见到这么坦诚的人！
但她说的……还真有道理！
“罢了，老身便不与你计较了，只要你日后尽心服侍官家便可。”权衡过利弊，高滔滔很快做出决断，“毕竟是官家择后，自然听他自己的意思。”
择后人选上，她不会再跟赵煦对着干，能不能当皇后，就看她和曹献容各凭本事了。
孟钱心中大喜，只要高滔滔不阻拦，后位就稳了一半了！
却见邓绥靠过来：‘她刚刚命李萍出去了。’
孟钱心里的喜悦顿时被卡住了。
她就知道没有这么容易：‘猛女姐姐……’
‘她已经跟去了。’
幸好她有挂！邓猛女如今的自由活动范围虽然依旧不大，但是还是能覆盖半个皇宫的。
“你既然如此了解官家，那你可知，官家要老身做什么呢？”
邓绥给她注解：‘她想拖住你。’
‘我也看出来了。’
既然邓猛女已经追过去了，孟钱便不着急了，专心跟高滔滔讲条件：“娘娘，可愿效法昔年唐睿宗与唐玄宗故事？”
唐睿宗的皇位是李隆基搞政变给老爹整回来的，唐睿宗要是不立他为太子，那简直就是等着重演大唐爆款方案：玄武门继承法。
而这种别人送到手上的皇位是坐不安稳的，玄武门之后，唐太祖李渊就成了太上皇，而唐睿宗做了三年皇帝，也去当了太上皇。
但是唐睿宗跟那个关在后宫喝酒造小人的太爷爷唐太祖李渊比起来，唐睿宗还有一点最后的倔强——朝中三品大员以上任命及刑狱事宜，还要由他来断。
看起来是掌握了关键人事任命和生死大事，可问题是唐朝官员普遍官职都很低，三品已经是实权巅峰了，二品及以上，只要不是皇子宗室，那都是荣养或者追封。
“三品以上官员任命及刑狱吗？”高滔滔心中一动，这样的条件对太上皇来说难以接受，对太皇太后却是难得的优待。
唐太祖和唐睿宗的退休生活都很惬意，而且没有被人秋后算账和污名抹黑的风险——李渊后来生的孩子被武则天杀一干净，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更何况本朝不比前朝，高品的官员并非虚衔，都是实职，三品官已经到了九寺正卿，能涵盖了各个主要部门的实权领导甚至是重要副手，比唐肃宗那样的幌子还要实在些。
“娘娘，官家还年轻，贸然亲政也怕惹出乱子来，您是她的祖母，不如您教教他如何治国理政？”
赵煦看起来仁厚，做事又疯又莽啊！
哪家皇帝喊敌国刺客往自己身上招呼啊？！
孟钱把条件限制在：“关键的大事自然都还是要娘娘做决定的，只是官家体谅娘娘辛苦，想帮娘娘批批劄子罢了，娘娘就给官家这个尽孝心的机会吧？”
高滔滔心中一动，这也不是不可以。
劄子很重要，但又不重要。
官员上劄子都有定例，交少了就是怠慢朝政，可是大宋冗官多闲职也多，哪有那么多事情要回报？于是很多劄子都成了工作周报，看似洋洋洒洒，实则一堆废话。
宋朝文人擅骂架，也好骂架，哪怕为了在宫里刷个存在感也要骂一架，再加上朝中党派分明，党派内部还有互相攻讦的业务指标，骂得不多不狠算立场不坚定，废话含量就更高了。
高滔滔如今越发精力不济，劄子堆成山也只能挑拣着重要的看看，积压的劄子一天比一天多。
历朝皆有让太监、女官代为处理废话的传统，让赵煦来做这件事，甚至算得上是纡尊降贵了。
孟钱见她神色松动，再接再厉：“娘娘，朝臣考完科举，入朝之前还要观政，官家少年登基，还不是得先学习学习吗？”
高滔滔觉得赵煦难怪选择孟钱来当这个说客，她连理由都帮她找好了。
一切都很好，都是最好的安排，她最担心的事情已经解决了，高滔滔知道，她此时答应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但是话到临头，她竟然说不出口了。
话说得再好听，高滔滔也知道，一旦她点了这个头，权力就开始离她而去了。石得一、刑恕，还有很多人都在寻机靠近赵煦。只要他一出现在前朝，朝臣就会像风吹麦浪一样一股脑地倒向赵煦。
而原本，她可以像是章献皇后，像窦太后，像高后吕雉那样，一直握着权力，直到死亡才能把她和权力分开。
见她迟疑，孟钱装似无意地推了他一把：“官家如今开始学，总好过仁宗皇帝二十四岁亲政，朝中竟然一个亲信也无，做事束手束脚，也由不得他不生怨念了。”
高滔滔闻言顿时生了怒色，可是孟钱又扭过脸来，装似天真地说道。
“娘娘要的，不也就是一份安心吗？”孟钱笑道，“难不成娘娘还真的想登基称帝，自立为王吗？”
“你放肆！”
高滔滔顺嘴一骂，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
这才是孟彦君的风格。
她还真是什么都敢讲！
但是骂归骂，她知道改朝换代，登基称帝的事她不是没想过，只是她知道，自己办不成。
武曌女皇，三十多岁便开始接触朝政，二圣同天十余载，朝中上下遍布她的亲信，即便如此最后也是功败垂成。
她以前从来没想过还能接触到这个位置，安守后宫名垂青史的贤良太后曾经就是她的终身追求，曾经甚至愿意当一辈子皇后——如果英宗能活得更久些的话。
她是晚年丧子，是赶鸭子上架半推半就被拉入朝局登上了这个位置，到如今满打满算也才六年。
而她摄政之时就已经年近六旬，年富力强的朝臣自诩目光长远，不会依附于她。靠近她的多是蔡确刑恕之流的攀附小人，她清理尚且来不及，手中实在根基浅薄。
她知道自己做不成女皇，便连章献皇后那样试探都不曾有过，免得给自己留下后患。
做不成的事情，就不要想了，该想想身后名与身后事，一个真正有保障的晚年。
高滔滔逼着自己做决断，终于开口：“你拿什么保证，不会失言呢？”
“我拿什么都保证不了！便是我把性命抵在这，能让娘娘安心半分吗？”孟钱笑道，“可是我大宋朝以孝治天下，娘娘是长辈，若长辈无过，朝中百官都不会允许官家成了那不孝的忤逆之人的。”
孟钱如果大包大揽得表示信我的准没错，高滔滔不会信的，可是她这么说，高滔滔反而安心了。
毕竟她对赵煦，有功无过。
怀着最后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底气，高滔滔终于应下了那声：“好。”
孟钱心里的大石头这才落了地。
高滔滔此时对孟钱的态度比以往和蔼不知道多少：“以后高家就要拜托你多照看了。”
眼看着高滔滔都要跟她拉家常拖延时间了，邓猛女趁着宫女开门的间隙闪身进来：‘她让曹献容去找赵煦了。’
果然高滔滔还是喜欢曹献容，哪怕最后一搏，也要曹献容再争取一下。
邓猛女见她依旧和高滔滔谈笑风生，不由得疑惑：‘你不去看看？’
‘不用去，我相信赵煦。’孟钱端着职业假笑，拿出娱乐主播的功力，居然把高滔滔哄得还挺开心。
‘就这么放心？’
‘赵煦不喜欢曹献容。’孟钱神情隐约带些古怪，‘他觉得曹献容像高滔滔。’
所以他打死都不会娶曹献容的！
他绝不想在后宫凑齐高滔滔·老中青三代大礼包！
等高滔滔终于放了人，孟钱依旧不去找赵煦，而是吩咐：“叫上尚儿，我们去圣端宫。”
刘尚儿当时愿意顶着高滔滔的压力出手相助的，都是救命之恩，得报，得大富大贵，得鸡犬升天。
即是报恩，也是千金马骨。
“尚儿，以前一直没问过你，你以后是什么打算？是要出宫嫁人……”
刘尚儿不假思索，反应极其激烈：“不嫁！绝不嫁人！”
孟钱料到了，为了卖个好价钱，连饭都不给女儿吃的家庭定然不是好人家：“是你家人对你不好？”
“嫁个像我爹那样的男人，做个我娘那样的女人，再生个像我这样的孩子？”刘尚儿一脸决绝，“我宁可老死宫中，也绝不回家再被卖一遍！”
好志气！
孟钱：“想好以后要去哪个宫中了吗？还是六尚局？宫正司？”
刘尚儿拉着孟钱的手嘻嘻笑：“孟姐姐，我靠着你不行吗？我就在你身边做女官，以后若能混上二十四典，也能跟张典籍一样威风！”
留在宫里除了妃嫔，还能做女官。
譬如张芜若，这次孟钱风波起伏，但她作为孟钱的教养嬷嬷却半点不沾风浪。这便是给官家和皇子做过启蒙师的底气！
孟钱掐了掐她的脸蛋：“我可不想给你靠，你长得比我漂亮，天天在官家眼前晃，我会嫉妒的。”
刘尚儿被孟钱的坦诚震惊地张口结舌，这是可以直接说的吗？
孟钱催促她：“快点说，想去什么样的地方？”
“那你要给我安排一个好地方。”刘尚儿道，“要有吃有喝，主子还不能苛刻，要是能跟孟姐姐你一样教我们读书识字就更好了！”
“正有一件事要求你。”孟钱指了指圣端宫的方向，“那也是个好地方。”
“伺候小娘娘吗？”刘尚儿忍不住吐槽，“宫里都说，圣端宫可不是好去处。不给吃不给穿不给用，比乡间的地主婆还吝啬。”
“小娘娘这可是数得上号的好去处，官家孝顺，满宫里少了谁都不会少了小娘娘的，而小娘娘又有一桩绝大的好处。”
孟钱说得刘尚儿都好奇了：“什么好处？”
“因为她善。”一个会为了没给秀女安排好屋子而自责的太妃会是什么坏人吗？朱怡虽然添乱，但是她不苛责。
昔年她两年连丧三女，却从不责打宫人，只是自责自己无力，看护不周。
对身居高位者而言，善良是一种珍贵的美德。
“至于你说的她缺吃少喝。”孟钱勾了勾唇角，“今天就是为此事而来。”
这不止是满宫的传言，也是赵煦的心病。
她若是解决了朱怡，那赵煦便是真的非她不可了。
赵煦听说孟钱出了庆寿宫就去圣端宫，来回踱了两步，自嘲一番城府浅薄行事冲动，还是由着性子去了圣端宫，却不料路上偶遇许多秀女，好不容易才脱身，还被曹献容拦住：“能在此地遇到官家，实在是小女的缘分。”
赵煦一身鸡皮疙瘩：“你怎么也成这样了？！”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帮她？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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