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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缝合·解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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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气是人类最稀缺的品质,孙筱眉在登上宁卿的贼船时,忽而明白了这句话。
她早就不是年轻恣意妄为的时候了,可她胸腔里还存留着一炉烟,那灰被喻颂今点燃,又被熄灭,可炉烟虽熄,火志尚存,那滚烫让她终日不得安宁。
宁卿说要领她去一个地方,出租车就停在幼儿园门口。
孙筱眉打开后座的门,见郭蔚和贾云生正整整齐齐地坐在后面,两双眼睛一齐朝她望过去,三人一经对视,皆是一愣神,随后又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他们好久没有见面了,却又像昨天才见过。
宁卿坐在副驾驶,星星被她抱在腿上,正勾画着手里的石头。
对于车子的目的地,他们都再熟悉不过,孙筱眉看见车窗外映入眼帘的匾额,那心情就像她第一次被喻颂今带到这里。
雪莱书店。
多文艺的名字,她哪里想到这名字会是他那个初中就辍学的弟弟想出来的,她更想不到自己之后会在书店的二楼排练。
人生就是充满转折和意外。
宁卿知道喻颂今正在二楼练习吉他,喻颂今习惯每周至少练习三次吉他,保证双手对弦的熟悉感,这就跟看书一样,只是他的一种习惯,没有任何目的性。
孙老板对那间隔音的屋子暂时没什么想法,就暂时还是堆放山川湖海的那些杂物,他正在前台算账,就见宁卿带着他姐走了进来。
其实他见到孙筱眉并不觉得意外,他当时想说点什么,但以他的文化水平只能说出狗改不了吃屎或者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怕被他姐打死,索性闭了嘴。
宁卿没进去,她就站在门外的窗口,在那里能一些里面传出来的声响。
喻颂今原本在弹一首不知名的歌,那声音断了许久,之后又响起来,其中加入了更复杂的声音。
是他们海选时唱的那首歌。
《海阔天空》的旋律激昂澎湃,瞬间拨动人的心弦。
那是他们第一次外出表演,宁卿在电话里知道他们表演的很成功,却一直没有亲耳听到。
而在那天,她听到了。
屋里的四个人都对于解散的事都默契得闭口不谈,就好像他们只是放了一个略长的中秋假,然后再次回到这里按部就班地排练。
在那之后,他们再也不放心宁卿一个人接送星星,必须要由万伯华或者孙老板陪着,贾云生也成了第二个重点保护对象,每次排练结束,郭蔚都要负责把贾老送回家,不管贾云生屡次抗议,觉得这实在多此一举。
与此同时,贾云生切断了孙老板和她儿子的一切联系方式,防止他再胳膊肘往外拐。
五个人都变得谨小慎微,生怕宁卿被绑架的事再次重演,而半决赛的时间也在这如履薄冰之间跟着推近。
半决赛请嘉宾来驻唱是同频共战不成文的规定,郭蔚打探到桃李年请来了世界级钢琴大师到场助演。
这其实是陶雯主动说给他听的。
陶雯为人磊落,她从初赛就一直觉得他们山川湖海消息相当闭塞,一个比一个没心眼,生怕他们压根不知道要请助演这事,所以特地把消息透露出来。
可就算告诉他们,他们也压根不知道该请谁过来镇场子。
从书店出来,宁卿路过她常去的那家玉雕店取几件抛光的物件,想到前几天她已经把做好的平安扣给了迟韫。
再一联想到那平安扣要送的人。
宁卿心里很快有了想法。
秋临风虽然因为身体原因已经是半退圈的状态,可他年少有为,在音乐圈的声望不容小觑,连他哥哥那么大的公司都要借着他的名声,而且如果能把他请到场,那山川湖海这期半决赛就不愁话题度了。
迟韫自然也愿意秋临风去参加节目,一来这事算是卖宁卿一个人情,二来秋临风自从病重,不止身体上,心理也跟着出了问题,糖尿病患者伴有抑郁症的情况临床并不少见。
舞台是他的解药之一,去参加节目对他的身心都有帮助。
可好巧不巧,宁卿跟迟韫提起这事的时候,迟韫和秋临风正处于冷战阶段,导火索就是那个平安扣。
宁卿的活儿出的漂亮,几笔雕刻出羊的模样来,落到透亮的玉上栩栩如生,又像朵自由自在的祥云。
迟韫见了就很喜欢,在手里还没捂热乎就带到医院送出去,却没想到那位秋二少见的好东西实在多,根本瞧不上这小小的平安扣,只拿着端详了一阵,撂下一句不喜欢,收得心不甘情不愿,看那样子用不上半天就得被他扔没影儿。
秋临风一向这样,哪有什么东西能入得了他的法眼,迟韫原本是最好性子的,却也不知怎么,心里别扭起来,一连几天没再去找他。
经宁卿这么一提,迟韫只好耐着性子给秋临风发消息。
秋临风在召南城郊有幢独门独栋的别墅,那天不是他透析的日子,他本来在床上躺得好好的,看到消息就‘垂死病中惊坐起’,直接守到二楼落地窗前——那里正好能看见家门口。
迟韫也没说什么时候来,他就一直在那从早上枯坐到下午,家里的阿姨“三顾茅庐”上来叫他吃饭,他都说没胃口。
直到傍晚,迟韫才打车到别墅大门前,秋临风一听见门响就站了起来,在原地转了几圈,看见迟韫真的走了进来,他反而进屋又躺了回去。
迟韫跟秋临风家里的阿姨也很熟悉了,两人在楼下寒暄了几句,秋临风就听见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秋临风的耳朵尤其敏锐,熟悉很多人的脚步声,尤其是迟韫的,他甚至能从脚步声里听出情绪——迟韫上楼有些着急,也许是因为听到他又没吃饭。
“叩叩叩...”
一阵敲门声,仿佛敲在秋临风心上,他装作若无其事地坐起来,“进来。”
迟韫推门进来,见秋临风半卧在床上,像是才睡醒。
“你来干什么?”
秋临风的语气极冷,刺得迟韫心里一凉,她镇定道:“我来跟你说件事,说完我就走。”
闻言,秋临风忍不住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好,你说。”
“山川湖海,就是上次在酒店你见过的那个乐队,他们参加同频共战的半决赛,想请你去助演。”
迟韫言简意赅,秋临风盯着她的眼睛,“理由。”
“我想...”迟韫在来之前想好的所有理由在看见秋临风之后都乱成了一锅粥,她想了一秒,抬眸望着他,“你去了之后心情会好一些。”
秋临风逼近一步,忽然问:“是你想让我去,是吗?”
迟韫下意识后退一步,“我......”
秋临风倏地攥住她的手腕,“你只要说,是你想让我去。”
迟韫被他的疯劲儿吓了一跳,一低头,却看见了他衣襟里若隐若现的平安扣。
秋临风注意到她的目光,再想遮掩已经来不及。
迟韫垂眸,“你不是...不喜欢么?”
秋临风在国外的时候,是他最恣意的几年,也是他最孤独的几年,他的感情被拉扯的很矛盾,国人情感内敛,国外却总是情感外露,就像馅饼和披萨,他的自我一次次被打破重组,却在每一次的碎片里看到迟韫的影子。
他不懂得如何表达,只能锋利的语言里藏匿爱意。
而此刻,他只想破罐子破摔,“我喜欢!我都戴在身上了,你还要我怎么喜欢?”
闻言,迟韫蓦然抬头,与他炽热的目光相撞。
恍然间,竟不知他说的是平安扣...还是她。
半晌,迟韫才道:“可是......”
不说秋家,秋临风那个强势的哥哥,就是她家里,她爸妈也不会同意。
秋临风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厉声打断,“我不管他们同不同意,像我这种人还有什么好在乎的,我只要你...”
迟韫心口一滞,下一秒就被他按在怀里,那冰冷的平安扣贴在他们之间,很快就被捂得温热。
许久,她伸手摸到他突出的背脊,温声道:“你这几天有没有好好吃饭,我从前跟你说的,你有没有照做?”
秋家安排营养师每天给秋临风搭配饮食,无奈他总是埋怨那不是人吃的。
秋临风把下巴埋到迟韫的颈窝,“没有,只有你看着我,我才有可能照做。”
迟韫被气得说不出来话。
秋临风接着说:“你以后不许这么多天都不过来,再晚几天,你就见不着我了,直接给我收尸好了。”
迟韫轻轻推开他,不与他对视,只盯着他胸前那枚平安扣,小声说:“只许你耍脾气,我就不能?”
秋临风一愣,“你在跟我耍脾气?”
他从没见过迟韫耍脾气,不管是跟他还是跟别人,迟韫总是从容温婉的样子。
秋临风想着想着,甚至有些欣喜若狂,原来迟韫还会耍脾气,而这样独特的一面只留给他。
他试探着问:“因为...因为我说我不喜欢那个平安扣么?”
迟韫没回应,他就径自语无伦次地解释道:“我、我喜欢的,我都戴在身上了。没有你在,我睡不着,我每天晚上都握着它睡觉。”
迟韫别过脸,“你不嫌弃它不好了?”
秋临风轻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只要是你送的,就是最好的。”
迟韫一语双关,“你这么喜欢,怎么不早说。”
秋临风浓眉微皱,“现在说,晚了么。”
迟韫看着他认真的神情,忍不住笑出声,“有点。”
尾音未落,秋临风便附身吻在她上扬的唇角。
宁卿坐在半决赛现场的时候,还在担心秋临风会不会突然撂挑子,毕竟这位二世祖最是难伺候,说不来就能不来,谁也没辙。
可在看到迟韫坐到她身边的时候,她瞬间就放心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