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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雨伞·消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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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什么愣呢?这个汤贾老让我盯了好久呢,你快尝尝。”
宁卿点开手机回他,嘴角不自觉扬了扬,见状,姚安冷声道:“卿卿,怎么连最基本的规矩都忘了。”
宁卿立即条件反射地放下手机,姚奶奶打圆场道:“在家里吃个饭而已,什么规矩不规矩的。”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个礼拜没回家,什么都给浑忘了,等期末我倒要看看你学习学的怎么样。”
宁卿只是一个礼拜没有回家,姚安便字里行间带着威胁,喻颂今听着心里很不舒服,他虽然没体会过父母亲情,却也能察觉出这根本不是母亲与女儿说话的氛围。
从前他到姚奶奶家吃饭,都是坐在宁卿旁边的。
而现在,叶沛远坐在那里,他的衣袖和宁卿的相互摩擦着,他好几次用公筷给宁卿夹菜,又在宁卿耳边说着别人都听不到的话。
喻颂今心里更别扭了。
“姚阿姨,宁卿上个礼拜在我们社团参加了一个活动,我们之后还一起到图书馆背书来着,是吧?”叶沛远试探着看向宁卿。
宁卿咬着筷子,沉默着。
姚安的脸色这才缓和几分,“小叶的学习成绩我是放心的,这几年都是优秀干部。”
中秋节之后,宁卿见到叶沛远的次数明显增多,食堂和操场或是上下课途中总能“偶遇”到他。
江雪都忍不住问宁卿,“这太阳打哪出来的?叶沛远不会在追你吧?他可是出了名的不谈恋爱,多少人追他都被婉拒了。”
宁卿头疼得不想说话,她从小到大虽然算不上人见人爱,但也是被人递过情书的,只不过那早恋的萌芽还没长起来,就被直接姚女士扼杀在摇篮里。
再后来也就没人敢送了。
那些时候她年纪小,被辣手摧花也没什么感觉,对感情都懵懵懂懂,可现在不同,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对叶沛远没有感觉。
而且她更不想连这种事情都被那根线操控。
可叶沛远的分寸掌握得太好,不远不近,既不会让人想要拒绝,又游离在增进感情的范围之内。
宁卿只能小心地回避着。
在医大附近有家很隐蔽的面馆,只上午九点开到下午两点,喻颂今送外卖的时候去打探过后厨,说是这一片最干净的小店了。
宁卿慕名而来,却在看菜单的时候遇到了叶沛远。
他站过来笑道:“你喜欢吃这家面啊。”
宁卿下意识往旁边退了一步,礼貌地微笑,“我是第一次买。”
“你这几天都没有去食堂。”
宁卿没说话,眼神盯着墙上的菜单,比看专业书还认真,就快背下来了。
叶沛远忽而很正经道:“宁卿,咱们能聊聊么?”
宁卿一怔,她很难拒绝别人,尤其是不太熟悉又欠过人情的人。
宁卿没拒绝,叶沛远就径自开口:“你也看出来了,我们家里都有这方面的意思,你也不用太过抗拒,我也没有说现在就确定关系,我们只有彼此了解一下,才知道合不合适,你总不能连这个机会也不给我吧。”
叶沛远的瞳孔很深邃,像没放糖的冰美式,他眉眼一弯,试探道:“反正你也没有喜欢的人。”
宁卿抬眸,“我...”
她还没说完话,门口却忽然走进来一个人,周身裹挟着刺骨寒风,站到他们俩中间。
“不好意思,我跟她约好了要吃沙县小吃,先走一步。”
喻颂今拉起宁卿的袖子就要走,叶沛远上前拦住,脸上依旧噙着微笑,看着眼前这个穿着蓝色外卖服的人,“她刚刚已经要在这吃面了,你们...很急么?”
喻颂今没吭声,看向宁卿,在等着她的答案。
宁卿任由喻颂今拉着,就已经摆明了态度,她抬头与喻颂今对视,不由自主地笑起来,“我更喜欢吃沙县。”
喻颂今也笑,转向叶沛远道:“嗯,挺急的,主要是我饿了。”
两人离开面馆,走过一条杨树路,干枯的落叶被踩在脚下,“咔嚓”声不断。
宁卿很喜欢踩落叶发出的声音,便低着头专挑枯叶踩,一回头,却发现喻颂今已经放开她,抱着双臂站在路边,好像有话要说。
“怎么了?”宁卿站在原地,“不是要去吃沙县么?”
西风拂过喻颂今的发梢,他的头发已经快齐肩了。
应该可以编成几个细辫,宁卿心想。
喻颂今下巴一扬,一脸义正言辞地拒绝道:“我不去了。”
宁卿被这话噎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喻颂今继续说:“想要学会拒绝别人,首先要能接受别人拒绝你。”
宁卿从刚才的情绪中脱离出来,仔细审视自己,发现自己确实很难接受别人的拒绝。
大多数人被别人拒绝都会产生或多或少的挫败感,宁卿也不例外,甚至有时候她会因为害怕被别人拒绝,就直接放弃提出邀请。
难道正是因为这样,她才很难拒绝别人么?
喻颂今很会说这样的大道理,对宁卿来说有时候比心理医生管用,她消化了一会儿,冷静道:“受教了,喻老师,学着被人拒绝,学着被人讨厌...不过我还有个问题。”
喻老师很自然而然地舔个脸接受了这个称谓,“嗯,你说。”
宁卿一脸关爱弱智的表情,“刚刚不是你说要去的么?”
喻颂今:“......”
宁卿把主动权重新握回自己手里,扭身就走,“不去算了,我回去吃面去,你饿着吧。”
喻颂今连忙拉住她,“别啊,我错了。”
两人拉拉扯扯几步,召南的天说变脸就变脸,顷刻间落下豆大的雨点,宁卿本来打算打包好汤面就回学校,没带伞出来,她眼看着雨点落下来,却没淋在她身上。
喻颂今撑起一把伞,罩着两个人。
虽然送外卖的时候穿雨衣用不到伞,但他包里也一直放着一把,以备不时之需。
宁卿下意识靠近,她看着倾斜的伞杆,和他很快就被淋湿的半边肩膀,一股风骤然劈过来,伞身摇晃一阵,她立即伸手握住伞把。
喻颂今微凉的指尖像落在她手上的雨滴,她小心翼翼地收回手,回味那一阵潮湿。
落叶被打湿,踩上去的声音不再清脆,伞檐上落下的水珠形成稀疏的帘幕围绕着他们,世界寂静得只剩下雨声。
喻颂今本来要到那家面馆凑合一顿午饭,结果遇到了宁卿,汤面改成炒粉,他匆匆吃完,下午要接着跑单,冒着雨能挣得更多。
宁卿不清楚喻颂今现在一天要打几份工,他并不是那么缺钱,只是他需要让自己忙起来,这样就没有时间去想其他的事。
张佳钦几乎把他所有的人脉都用尽了,才说服同频共战节目组把半决赛延后了一个星期,谁也不知道他在外面装孙子陪笑装了多久,总之他一度想辞职。
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林淮熙接连面试了不少鼓手、贝斯手和键盘手,想给喻颂今再凑出来一个乐队来,可效果都是差强人意。
相互磨合需要时间,但这甚至都不是最大的问题,最谈不拢的是永远都是价钱。
这些队员总是坐地起价,坐到林淮熙对面就狮子大开口,还有嫌弃瑞鹤规模小的,林淮熙转笔转的手疼,用尽了涵养才克制住自己的脾气。
张佳钦无数次在心里骂道,瑞鹤资金是不足,可他们也不想想,但凡他老板钱够多,至于找这么一群上不了台面的家伙过来惹气受。
当初山川湖海组建的时候,那是要什么没什么,连最差的设备都没有,到后来能勉强参加海选,那都是自掏腰包置办的,进瑞鹤之前完全是为爱烧钱。
林淮熙这个老板也没来得及给他们补贴什么,就建了个新工作室,还没呆几天就先散了。
中秋节那天人多,贾云生见到喻颂今也没说上几句正事,之后宁卿再回姥姥家,总能遇到贾云生在门口徘徊,看见宁卿的时候,眼里总会闪过一丝期待,而最后那一线光亮终会泯于她那日渐浑浊的双眼里,再也找不见。
宁卿在幼儿园遇到孙筱眉的时候也越来越多,有的时候她能感受到孙筱眉是故意赶着来见她,可见了面又不知要说什么,便只是碰个面。
那个周末,宁卿终于参与了一次诗和远方的社团活动,他们正处于国庆汇演的准备阶段,陆上星打算拉着宁卿和江雪排练一场话剧,宁卿推来推去,最后被赶鸭子上架,承担幕后工作。
叶沛远看见她来很高兴,一直借着由头在她身边转悠,连陆上星都看出了端倪。
这次活动还有不少外校人员参与,宁卿在罗列节目清单的时候,不经意间瞥见一个鬼鬼祟祟地身影一直在暗处观察她,她机警地绕到那人身后。
只看背影她便认了出来。
是郭蔚。
宁卿忽而觉得她应该做些什么,她就像是牵引着山川湖海聚到一起的针线,穿来引去,或许真能消弭缝隙。
“咳咳。”宁卿站在郭蔚身后轻咳几声。
郭蔚做贼心虚,被吓了一跳,猛地一回头,宁卿抓住他的胳膊肘,“你来都来了,就跟我走吧。”
郭蔚腿脚不利索,被宁卿这么一拉,险些摔个狗啃泥。
过了不知多久,叶沛远一转身,早就不见宁卿的身影。
得,又早退了。